初唐崢嶸 第688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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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官年歲尚淺……” “非僅因魏嗣王?!睆埵抠F解釋道:“德謀掌代縣數載,于國有功,又曾隨魏嗣王出塞擊胡,去歲掌百泉,打理大軍輜重,亦有功勞?!?/br> 皇甫忠投來羨慕嫉妒的視線,早就聽聞這位隴西李氏丹陽房子弟與魏嗣王是至交好友,出仕至今不過數載,居然能出任中州長史,升遷之速,令人咋舌。 李楷不知道長安的局勢,心想回頭去信問問李善,話題一轉問起靈州戰局,聽皇甫忠提及稽胡,想了想后開口道:“若張三郎能堅守鳴沙,劉女匿成或不敢叛?!?/br> 張士貴略為愕然,但隨即就反應過來了,點頭道:“魏嗣王威名遠播塞外,可止小兒夜啼,劉女匿成亦是他手下敗將?!?/br> 這是婉轉一點的說法,李善在大唐是以懷仁舉義聞名的,但在草原上是以殺戮聞名的……李楷親眼目睹李善在雁門關外堆壘京觀,也親眼目睹李善在蒼頭河畔殺俘。 如果突厥攻破鳴沙大營,力承絕不叛唐的劉女匿成也只能選擇投降,但如果張仲堅能穩守鳴沙,劉女匿成選擇叛變的話,勝了最好的結局也就是附庸突厥回草原,哪里有現在的日子自在? 而且張仲堅還是李善親衛出身,麾下更多有魏嗣王一脈,搞不好稽胡要付出數千頭顱對壘京觀的代價,甚至有可能被族誅。 所以,劉女匿成力承絕不叛唐,這話基本上是扯淡,但在鳴沙大營尚在的時候,還是有一定的可信度的。 張士貴心想,估摸著都布可汗也心里有數,若是靈州軍敗北,不用再派遣使者,劉女匿成也要率族人歸降了。 第一千二百三十二章 南線(上) 九月二十二日。 晴,無風,微冷。 在經歷了數日慘烈的大戰,在王帳兵也傷亡慘重的被逼退之后,突厥不再盯著長長的東面防線動手了,突厥主力停留在唐卒弓箭射程之外,遙遙對峙。 事實上張仲堅也大大松了口氣,他雖然知道長期這么慘重的傷亡是都布可汗絕對無法接受的,但也怕對方死攻不退。 唐軍至今傷亡已經超過了五千,雖然沒有傷筋動骨,但鳴沙大營的防御是需要大量士卒的,這是沒辦法的事,因為張仲堅提前在這兒存放了大量的糧草、軍械,這都是需要地方的。 營地規模是不能修改了的,也就是說防守面積不會變動,一旦傷亡太重,會導致防守力度、厚度會被削弱。 突厥主力遙遙對峙,但也不是一點動作都沒有,在試探之后,都布可汗選擇了南側,這兒雖然地勢略高,但防守上似乎比東面防線要差勁的多,沒有羊馬墻,也沒有壕溝,甚至都沒有矮墻,也意味著只要頂著箭雨殺上去,就能直面營地。 站在高處的張仲堅遙遙看著南方,在心里盤算,都布可汗放緩了攻擊的力度和節奏,是因為受不了這么慘重的傷亡,還是有其他的原因呢? 想打亂對方的節奏,就一定要有一次出擊,但選擇出擊的時機,以及出擊的目標,卻是很有講究的事。 張仲堅準備將這個籌碼放在南側,為此他已經將侯洪濤與一千重騎兵調去了南邊。 “那邊上來了?!焙詈闈嵝蚜司?。 段志玄看了幾眼,笑著吩咐了幾句,后方數百唐卒補了上去,與爬上來的突厥步卒廝殺起來,唐軍并沒有依仗營地的柵欄而守,而是徑直與突厥面對面的廝殺。 裝備的差距,軍械的差距,在廝殺中展露無遺,一個刀盾兵手中的盾牌被砸落,憑著身上的棉甲硬生生的挨了兩刀一槍,手中長刀上下翻飛,血花四濺間,三四個突厥兵被砍翻。 僵持了片刻后,突厥兵緩緩往后撤去,唐軍遲疑了下,為首的小校遠遠望著段志玄這邊的旗幟,沒好氣的下令收兵,并沒有追擊。 “也差不多了吧?”段志玄看看山坡下橫向游走的突厥騎兵。 “張三郎……呃,廣陵郡公有令,親自下令,方許騎兵出陣?!焙詈闈嵝训溃骸澳氵€是留點神!” 當年段志玄在代縣被李善驅逐,丟了好大的臉面,后來在涇州一戰追擊都布可汗繳獲汗旗,卻被責罰,是個不太安分的家伙。 侯洪濤是在代州戰事之后才跟著李善的,天臺山一戰險之又險的救了段志玄一命,兩人交情甚篤,所以才好心提醒了句。 段志玄嘿了聲,沒有再說什么,只是觀望戰局,突厥已經發動了三次進攻,但都是雷聲大雨點小,倒是山坡下的突厥騎兵越來越多。 山坡并不算陡,戰馬也能馳騁,但速度不會很快,不可避免的會受到箭雨覆蓋,而且一旦戰馬被射殺,是不會繼續向前,反而因為角度會往后傾倒,導致騎兵沖陣的難度很大,這也是突厥一直選擇東面防線的原因。 “又來了?!倍沃拘蛄颂蜃齑?,“這次要來真格的了!” 山坡下大量的突厥兵下馬,手持鐵矛、長刀,還舉著木制的盾牌,緩緩往上攀爬,段志玄掃了幾眼,約莫有千余人。 山坡下的突厥騎兵也在匯集,大概有兩三千騎,一旦前面的步卒能夠站住腳跟,都不用他們攻破木柵欄,后方的突厥騎兵就會迅捷的撲上來。 只要能殺入營地中,就能制造混亂,或許不能攻破大營,但或許唐軍會大亂。 段志玄的眼神夾雜著興奮、嗜血、盼望的情緒,轉頭吩咐親衛將自己的坐騎牽來,并親自握住一桿長長的馬槊。 “別急?!焙詈闈÷曊f:“張三郎就在后面?!?/br> “嗯?!?/br> 侯洪濤有些無奈,這位天策府大將性子太跳脫了些,張仲堅都囑咐了兩次,一方面必須要得到其許可后才能出陣,另一方面要求段志玄堅守防線,使突厥疲,午后視戰局而定。 但段志玄似乎并不這么想。 這次突厥的進攻看起來頗有章法,不再亂哄哄的一片往前沖,而是舉著用木頭制成的盾牌緩緩向前,這種盾牌在戰陣中沒什么用,不要說遇到馬槊、長矛了,就是長刀劈砍都有可能劈裂,但應付箭雨是沒什么問題的。 連續三蓬箭雨灑落,步弓的弓力比騎弓要強,這次又是居高臨下,但卻沒能取得什么好的效果,侯洪濤在心里琢磨,前日阿史那王帳兵也有不少帶著盾牌抵擋箭雨的,看來突厥營地應該也有打制簡單軍械的部落,有可能是奚族,當年攻打雁門關、顧集鎮的攻城器具就是這個族打制的。 看到沒什么效果,段志玄下令弓箭手停止放箭,雖然說鳴沙大營內軍械充足,光是羽箭就堆積如山,但誰都不知道這次戰事要維持到什么時候,還是要省著點用。 兩刻鐘后,突厥步卒終于接近了,最前方的幾十面盾牌移開,只聽得嗡嗡弓弦響聲,近百長箭射出,卻射在了唐軍早就準備好了的盾上。 雙方都做好了準備,弓箭都沒能起到什么作用,下一刻,唐軍一員將校手持鐵矛,高聲呼和,率麾下百余唐卒為先鋒殺將出來。 距離營門不到五十步的平地上,突厥人不再是仰攻,雖然因為軍械、鎧甲等裝備還是略為吃虧,但卻奮勇向前,不肯后退。 雙方步卒在平地上糾纏在一起,慘叫聲幾乎連成了一片,有突厥兵的,也有唐卒的……不同于東面防線,這兒是沒有壕溝,沒有羊馬墻,沒有矮墻為依托的,唐卒是與敵兵面對面的廝殺。 段志玄冷著臉看著這一幕,低低呢喃,一旁的侯洪濤側耳傾聽……再等等,再等等。 山坡下已經聚集起來的突厥騎兵安靜的等待著,并沒驅馬加速沖來,大營內的唐軍也在安靜的等待著,并沒有出營相援,雙方似乎都在等待著什么。 片刻后,段志玄不再猶豫,“后退三十步?!?/br> “什么?!”侯洪濤一把扯著段志玄的胳膊,“你想作甚?!” 戰場已經非常接近營門了,再后退三十步,那幾乎就是在營門外廝殺,一個不好被突厥人殺進來,即使能反撲將突厥人驅逐,也必然損失慘重……更重要的是,在廝殺正烈的時候后退,這是軍事大忌,很容易導致軍心動搖。 段志玄并沒有回答,而是甩開侯洪濤的手,高聲呼喝,后者怔怔的看見后方源源不斷的涌出數以百計的大漢,為首的是手持一人多高陌刀的闞陵。 第一千二百三十三章 南線(下) 廝殺半響后的唐卒突然往后退去,這讓突厥人既覺得意外但也欣喜,在拔足追來的同時,蒼涼的號角聲響起,居高臨下的段志玄興奮的看見山坡下的突厥騎兵開始加速。 營門外,數以百計的唐卒在軍頭的指揮下向兩邊退去,幾乎將營門讓了出來,追來的突厥兵有些懵逼了,他們再如何傻也發現不對了。 就在這時候,擊鼓聲響起,數百穿著鐵甲的壯漢邁出營門,為首的闞陵拖著陌刀,帶著數十親衛悍然出陣,配在兩側的弓弩手射出犀利的弩箭,陌刀揮舞進擊。 只片刻之間,血花四濺,如果突厥人騎著馬還稍微好一些,但現在是步卒進擊,雖然最前面的突厥兵已經頓足,但后方的士卒還在往前擁擠。 連這幾日殺戮無數的侯洪濤都不禁咋舌,數百陌刀手揮舞陌刀,刀光如雪,如墻而進,將擋在面前的一切都無情的粉碎。 只一個照面,突厥兵就喪失了所有的勇氣,狼狽的反身逃竄,與此同時,侯洪濤無語的看見段志玄已經穿戴明光鎧,翻身上馬,手持馬槊,率先出陣,而鼓聲也由輕而重,漸漸加快了節奏,如狂風暴雨一般。 剛剛加速馳來支援的數千突厥騎兵都麻了,自己這方還在路上,剛才都能殺得唐軍節節后退的步卒突然崩潰,而裝備精良的兩千唐騎已經居高臨下的反沖鋒了。 想都不用想,本就在沖陣方面處于劣勢,而且對方還占了地利,這怎么打都是個輸啊。 突厥騎兵試圖四散開,但已經來不及了,段志玄親率數十親衛為先鋒,長長探出的馬槊將試圖散開的突厥人從馬上掃落,隨后的唐騎毫不留情的從他們的身上踩踏而過。 山坡上的侯洪濤也麻了,他心里有數,張仲堅治兵類蘇定方,講究令行禁止,段志玄這次估摸著無功有過,但自己怎么辦? 段志玄只帶了兩千騎兵,短時間內不能擊潰對手,就會被趕來的突厥援軍纏住。 破口大罵了幾句后,侯洪濤咬著牙高舉馬槊,率一千重騎兵出陣加速。 雖然沒有事先謀劃過,但段志玄和侯洪濤配合無間,前者率兩千精騎,先行迎頭痛擊,然后驅趕一部分突厥騎兵往西……也就是往黃河邊驅趕。 突厥人也不傻啊,東面是生路,西面那是死路,自然拼命抵抗,而往東面散開的突厥騎兵也匯集起來,試圖包抄段志玄的后路。 而侯洪濤率一千重騎兵在這時候殺下了山坡,涇州一戰,唐軍重騎兵的沖擊力曾經讓突厥吃盡了苦頭,剛剛匯集的千余突厥騎兵慌忙的后撤四散。 為了保持高速,為了保持沖擊力,侯洪濤沒有去追殺這部分突厥騎兵,只擦了個邊,就徑直向著西面殺去。 但僅僅是擦了個邊,千余突厥騎兵也有一個角被完全的抹去,至少一兩百突厥人被撞落下馬,被馬槊挑飛。 陣中的段志玄雙手持槊,殺得興高采烈,百忙之間回頭看了眼,心里更是大定,他高聲吆喝,指揮麾下略為后退。 一千重騎兵恰到好處的與段志玄所部擦肩而過,由北向南毫不費力的殺入突厥陣中,輕易的就像鋼刀切入黃油一般。 只這一擊,粉碎了突厥人向東路逃竄的希望,全身披甲,坐騎也披甲的重騎兵的沖擊力,讓突厥騎兵喪魂落魄。 等到侯洪濤鑿陣而出后,段志玄率部接替,將已經亂成一團的突厥人再次向西驅趕,而侯洪濤的重騎兵調轉馬頭,再次緩緩加速,封鎖住了大股突厥騎兵向南逃竄的路線。 段志玄這次不再身先士卒了,而是將兩千唐騎分為四五部,輪番沖殺,已經沒有戰意也沒有逃生路線的數百突厥騎兵要么跪地求饒,要么跳進了黃河。 遠處已經煙塵大作,趕來的突厥特勒阿史那·德烏沒啜沒想到南線的唐軍居然膽子這么大,敢騎兵出陣……騎兵出陣不是特例,但三四千唐騎出陣,應該占如今鳴沙大營中唐騎的一半以上了。 出戰的三千突厥騎兵至少折損了一半,加上步行攻營的士卒,僅僅半天,傷亡就超過了兩千,即使是第一天的初戰,也沒有這么重的傷亡率。 吃了這么大的虧,突厥人哪里會甘心,阿史那·德烏沒啜氣親率五千騎兵進逼,但等他趕到的時候,段志玄率部遙遙對峙,然后沿著黃河岸邊往北行去,而重騎兵早就歸營了。 阿史那·德烏沒啜氣被氣的連連鞭撻斥候,斥候也很委屈啊,這邊都開戰了,誰讓你躲得那么遠,來不及還能怪我??? 沒辦法啊,段志玄雖然好戰,但卻不是沒腦子的,早就準備好了退路,之所以把突厥人往西側驅趕,一方面是想將對方趕進黃河,效果非常不錯,放眼望去,河里掙扎的都不多了,基本上都被溺死,另一方面是因為能繞道鳴沙大營的側后方,從后營入營。 阿史那·德烏沒啜氣靠近看了會兒,就果斷的放棄追擊了,這塊兒唐軍的營地的地勢更高,弓箭手都準備好了,而且都是步弓,自己想咬著唐騎的屁股殺進去,那是想都不用想的。 說不定對方還會居高臨下翻身再次沖陣,自己雖然坐擁五千騎兵,但這樣的沖陣……靠的太近,搞不好自己都要跑不掉。 后營處的段志玄正在大肆夸功,這段時間突厥只正面攻打東線,他都手癢的不行了,這次殺得痛快。 而侯洪濤一臉的郁悶,他剛剛清點完畢,出戰的一千重騎兵折損了百余騎……這是沒辦法的,重騎兵強就強在沖陣上,但只要沖陣,就不可能沒有損失的,他非常清楚張仲堅對重騎兵的重視程度。 此時此刻,南線營門外,緊急帶著預備隊趕到的張仲堅臉色鐵青一片,要是突厥留有后手,僅僅千余步卒,說不得營門就要易手。 兼任天策府長史的唐儉剛剛從東線趕來,知道后也是麻了,段志玄這貨怎么就這么不安分! 第一千二百三十四章 冒險 中軍帳內,寂靜無聲,站在下首的諸多將領要么在看面無表情的張仲堅,要么側頭去看……呃,有些自傲但也有些心虛的段志玄。 的確,段志玄今日率兩千騎兵出擊,斬殺突厥逾三千,算是小有斬獲,但卻公然違抗軍令,靈州軍主帥張仲堅會如何處置,實在讓人揣測不定。 有的人看向了唐儉,畢竟從名義上來說,唐儉是靈州道行軍總管府的長史,是佐官,而張仲堅是靈州道行軍副總管,也算是佐官,兩個人相互之間是沒有上下之分的。 而段志玄是秦王的心腹大將,唐儉兼任天策府的長史。 但唐儉也是個心思剔透的人,閉上了嘴巴一聲不吭,給了何方一個眼神,這位也是魏嗣王李懷仁親衛出身……畢竟今日侯洪濤也是參與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