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唐崢嶸 第684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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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元敬疾步入殿,“陛下,靈州道行軍長史莒國公唐儉奏報?!?/br> 殿內眾人更是神色不好看,靈州總管郭孝恪彈劾張仲堅的奏報昨日黃昏時分才入京,今天行軍長史唐儉的奏折就到了,不管如何,靈州軍有不穩之像。 李淵接過奏折,打開只看了一眼,就忍不住抬頭看了眼李善,“懷仁有詩贈予都布可汗?” “啥?”李善一頭霧水,“沒……沒有啊?!?/br> 李淵沒再追問,而是繼續看下去,然后遞給了李世民,對面的太子李建成臉色難堪到難以言喻的地步了……父親都已經不掩飾了嗎? 下面的宰輔也略有些sao動,李善沒管這些,從陳叔達手里接過奏折看了幾眼,登時放下心來。 唐儉還是挺識大體的,與張仲堅配合的不錯,也可能是張仲堅知道自己雖然受李善器重,但在朝中根基太淺,所以才會有了這份奏折。 奏折中,唐儉很確定的告訴李淵那份箭書的內容……魏嗣王有詩相贈。 甚至那封信就是唐儉親筆寫的。 所以李淵才會問出剛才那句話,李善心想有了這份奏折,李淵至少能暫時的安心了吧,張仲堅此人,熱衷名利,這不是什么壞事,所謂的熱衷名利,也可以是說有建功立業的雄心壯志。 宰輔們一一看過,裴世矩不由得再次打量了眼李善,都說魏嗣王擅識人,但實際上在他看來,蘇定方堪稱當世名將,但實際上蘇定方雖然前些年名聲不響,但在河北山東還是有些名聲呢,至于之后的曲鴻、侯洪濤、范季慶、齊邊濤、王君昊等將,雖然得以封爵,但就能力而言,算不上特別出眾。 但沒想到李懷仁居然能挑中張仲堅此人,這是個真真正正的草莽人物,在得到李善賞識之前,不過是苑君璋麾下的一個小小軍頭而已。 以裴世矩的眼光,自然看得出來張仲堅一系列舉措的用意,這點也就罷了,但能借助唐儉來釋陛下疑心,這就不是普通將領能想得到的了……如果不是李懷仁特地提點的話,此人他日當在蘇定方之上。 看完奏折,宰輔們意見不一,說的都是模棱兩可的話,畢竟誰也不敢保證張仲堅的忠誠……沒看見李懷仁說些氣話,但也沒敢力保嗎? 李淵思索片刻后結束了議事,從頭到尾一聲不吭的太子李建成木然的起身離開,臨行前瞄了眼李淵身邊案桌上厚厚的一疊……他是親眼看見的,那是與唐儉的奏折一起遞上來的。 這時候已經差不多到了吃午飯的時候,李淵留了李善與李世民用了餐,轉道去了臨湖殿。 “看看吧?!崩顪Y將厚厚的一疊信紙遞過去。 李世民、李善相繼看完,都心中大定,前者笑著贊道:“張仲堅此人,軍略一道不可小覷,頗有章法?!?/br> 而李善笑著補充道:“也算乖巧?!?/br> 李淵捋須頷首,張仲堅身為靈州軍主帥,不可能什么事都要聽從長安的調遣,但卻將大致的謀略詳詳細細的告知唐儉,并轉呈入京,以此證明自己的忠誠……的確算是乖巧。 將地圖鋪在地上,李世民與李善分站在兩側,根據唐儉的奏折描述細細觀看,唐儉的奏折很長,主要是解釋了張仲堅放棄長城防線,也放棄了靈武縣這個要塞的原因。 “鳴沙位于黃河之邊,以此立寨,意味著將突厥大軍限制在這兒了?!崩钌坡氏乳_口,拿著長長的桿子在地圖上比劃了一下,“如若是三四萬精銳也就罷了,十萬大軍,突厥回旋余地并不大?!?/br> 李世民點頭贊同,靈州軍后撤至鳴沙,依黃河立寨,而靈州境內的另一條大河安樂河在黃河東側五十里外,相隔的距離不算遠,而且安樂河往西北方向,在靈武縣附近匯入往東北方向的黃河。 這也意味著,越往北,因為黃河、安樂河的逐漸靠近,導致陸地的面積越來越小,這對基本都是騎兵的突厥大軍來說,并不是什么好事。 如果突厥騎兵想迅速南下通過這片略為狹窄的區域,但唐軍主力駐扎的鳴沙大營正好卡在那個從狹窄變得廣闊的當口上。 “鳴沙距離原州、會州都不算遠?!崩顪Y在接到唐儉奏折之后,心神也穩定下來,點評道:“蕭關以北的同心縣,快馬奔馳,一日可抵鳴沙,張仲堅顯然是深思熟慮?!?/br> “父親說的是?!崩钍烂裱a充道:“都布可汗此人通曉漢學,有些韜略,唐軍主力屯于鳴沙,突厥絕不會不管不顧徑直攻打會州?!?/br> 的確,即使是留下幾萬騎兵,其他突厥人去攻打會州的可能性都不高……畢竟靈州軍將近五萬精銳,還有一萬多的精銳唐騎,留的兵力如果少了,張仲堅可不會客氣,一個不好,突厥的屁股就會被捅一刀。 “也不太可能去鹽州?!崩钌葡肓讼肜^續道:“倒是有可能渡過黃河,但過了黃河,突厥應該就是去攻涼州了?!?/br> 涼州是歸屬隴右道的,那就不管張仲堅的事了……反正如果突厥真的要攻打會州,是不需要渡過黃河的。 李淵思索片刻后點了點地圖上一個點,“懷仁,稽胡可信賴否?” “安樂州……”李善略為猶豫,稽胡的頭領劉女匿成率數萬族人在安樂州定居,能組織起七八千騎兵,現在還有三千族人在張仲堅的麾下。 看了眼李善,李世民輕聲道:“稽胡定居安樂州,修屋建宅,以紅磚修建城池,又依安樂河而立,原州張武安能通過安樂河補充輜重、兵力,只要劉女匿成不起異心,理應無虞?!?/br> 但李淵就是怕劉女匿成起異心啊,畢竟阿史那稱雄草原百多年,赫赫威名那不是吹出來的。 “安樂州位于靈州東南側,即使依附突厥,也無關大局?!崩钌粕钗丝跉?,“但還陛下、秦王去信原州,使原州刺史張士貴嚴守要隘,不可使稽胡騎兵入關?!?/br> 第一千二百二十三章 戰前 李淵和李世民對視了眼,知道李善這是以防萬一,誰都說不準,李善也不敢保證在十萬突厥大軍的逼迫下,稽胡會不會反水……但有一點是肯定的,即使稽胡反水,突厥也不過多了幾千騎兵而已,無關大局。 但絕不能讓稽胡偷入原州,一旦原州被攻破,那局勢就不好收拾了。 離開皇城,李善徑直回了家,心不在焉的去看了十一娘一眼后去了外書房,長時間的站在地圖面前,久久凝視那些地名,似乎都能看到縱橫的突厥騎兵往來沖殺,看得到唐兵堅守鳴沙大營的勇武。 “懷仁?”放衙的凌敬踱步入內,他和蘇定方是僅有的不需要通報就能進入書房的人,“已經聽秦王殿下提及,張仲堅頗有韜略?!?/br> 的確,張仲堅是有韜略,雖然拋棄了靈武縣,但同時卡在了讓都布可汗最為難受的地方,既能與原州保持合適的距離,同時也保證了突厥不能夠在鳴沙大營的唐軍主力眼皮子底下,大肆劫掠。 當然了,損失也很明顯,靈武縣是肯定保不住了,即使突厥退兵,也肯定會拆毀靈武縣城墻,放火燒毀城池……多年前,李道宗就是死守靈武縣,然后在楊師道的配合下大敗突厥、梁師都聯軍的。 其實歷史上靈武縣這個名稱的地址換過好幾次,一方面是因為戰亂,另一方面是因為黃河泛濫。 略略敘話幾句,凌敬很快就察覺到了李善的擔憂,“你是怕稽胡復叛依附突厥?” “嗯?!崩钌泣c點頭,“若是稽胡叛變……” “可能性很小?!绷杈撮L長嘆道:“懷仁太過小覷自身了?!?/br> “甚么?” 凌敬伸手指著李善的面門,“你李懷仁數年內屢敗突厥,原州一戰更是神兵天降,三日兩夜,除夕之夜輕取蕭關,又屢屢堆砌京觀,稽胡何不畏懼?” “不言劉黑兒如今就在長安,僅你李懷仁之名,足以鎮之?!绷杈雌饰龅溃骸敖盗送回?,他日唐軍北上,難道稽胡還能安居安樂州嗎?” “必然隨突厥返回草原,若是能在草原立足,稽胡當年又何以南下,或內附大唐,或投靠梁師都呢?” 凌敬斷言道:“若是鳴沙失守,稽胡當會降突厥,若是張仲堅能維系局勢,劉女匿成當無此膽!” “若是唐軍主力未敗,劉女匿成即叛,他難道不怕你李懷仁以稽胡萬余首級堆砌京觀嗎?” 李善覺得自己應該謙虛幾句,但想了想好像還真是這樣子……突厥三任可汗都是在自己手中吃了大虧的,兩個都被自己生擒過,剩下的那個更慘。 這時候,蘇定方推門進來,看了幾眼地圖,輕聲道:“剛才劉黑兒來了?!?/br> “他也怕稽胡生變?”李善眉頭一皺。 “力承稽胡不會輕易叛唐?!?/br> 凌敬與李善對視了眼,都明白劉黑兒這句話的含義,正如剛才凌敬所言,如果張仲堅不敗,那劉女匿成就不會降突厥,畢竟可以依仗城池而守,而突厥雖然坐擁重兵,但畢竟攻城不是他們的強項……呃,這方面因為當年顧集鎮一戰的慘敗,突厥對蟻附登城這種作戰方式比較發憷。 但如果張仲堅敗北,甚至靈州軍全軍覆沒,劉女匿成也只能降了……對此,李淵也無法指責人家,總不能指望這些歸附還沒有滿一年的胡人為了大唐拋頭顱灑熱血吧? 這一夜,李善與凌敬、蘇定方久久在書房里停留,討論著靈州戰事,張仲堅的戰略顯示其腹有韜略,但能不能起到作用,頂住突厥的猛攻,這是誰都無法預料的。 一直到深夜,打著哈欠的李善送走兩人,心事重重的回了后院,正巧見妻子半夜醒來。 “靈州戰事?” “誰在你耳邊聒噪?”李善哼了聲,“都下令不許在后院提及戰事了,明兒非要賞他十棍不可!” 崔十一娘翹了翹小巧筆直的鼻子,“父親說的,你賞他吧?!?/br> “呃……”李善無語了,也是,只有崔信才敢在后院說這些,偏偏他是中書舍人,理論上所有的奏折戰報他都要過一手。 “靈州不穩嗎?” “還行,秦王殿下贊其腹有韜略?!崩钌坪暮司?,“你管那么多作甚,睡吧?!?/br> 崔十一娘倒是精神好的很,又問道:“裴弘大那邊沒有動靜嗎?” 這句話倒是讓李善愣住了,他褲子拖到一半僵在那兒,想了會兒才繼續脫完,靠在床頭搖頭道:“未見動靜?!?/br> “裴弘大難道要坐以待斃?” 李善沒吭聲,自己或許太關注這場戰事,有些忽略裴世矩了……的確,自己早就確認,這場戰事是留給裴世矩最后的機會,但代地、靈州連接不斷的變故讓自己忽略了這一點。 但裴世矩能做什么呢? 其實局勢發展到這一步,裴世矩已經沒有退路了,如果他肯致仕,向秦王請罪,或許能夠安然離世,但他不肯,因為即使秦王能容忍,但李善不會容忍。 或者說裴世矩不相信李善能夠容忍。 滿長安都知道魏嗣王李懷仁與代國公李藥師勢不兩立的原因,但只有不多的那么幾個人心里有數,當年李善被困于顧集鎮這個消息是由幾員叛將告知頡利可汗的,究其源頭有當年王仁佑搗鬼……但那么快將消息在民間散開,暗地里是有裴世矩的手筆的。 李懷仁為了身邊或死或殘的親衛心傷不已,為此與李藥師決裂,都沒顧上與隴西李氏丹陽一房的深厚交情,那怎么會放過裴世矩呢? 那李善久久思索,也想不出在目前的情況下,裴世矩能做什么? 河北太原,無關大舉,代地有淮陽王李道玄,延州有代國公李藥師,靈州有廣陵郡公張仲堅……最可能下手的地方就在靈州。 但雖然張仲堅與郭孝恪、侯君集不合,但后兩人都是秦王愛將,裴世矩能動什么手腳? 想了很久也沒什么頭緒,李善偏頭看了眼,妻子不知何時已經沉沉睡去。 與此同時,千里外的靈州鳴沙大營內,張仲堅沉默的聽著長史唐儉講述營內兵力分布,以及糧食、軍械等輜重的數量。 “至少能堅守一個月?!碧苾€捋須道:“中寧那邊稍少,但城池堅固?!?/br> 張仲堅在心里仔細盤算,鳴沙大營畢竟不是城池,不可能死守,適時的出擊很有必要,這也是自己為什么退到鳴沙的原因,不過準備的糧草還算充盈,到最后關頭還能殺馬充饑,挺上一個半月都不打緊……不信突厥到十二月份還不肯回草原。 這時候外間傳來一陣喧鬧聲,執勤的將領何方快步進帳,“突厥又在外面喧嘩?!?/br> “不用去管?!睆堉賵脏托α寺?,突厥騎兵在外喧嘩,無非是sao擾使唐軍不能安然歇息,以便明日正式開戰能有所削弱罷了。 但鳴沙大營的西側就是黃河,而且包括民夫在內四萬大軍,擴地范圍極廣,突厥并不能圍起來,這種sao擾能起到的作用微乎其微。 第一千二百二十四章 初戰 七月十七日,靈州鳴沙。 黑壓壓的箭枝瞬間鋪滿了天空,將天上的太陽也遮蔽住了,然后如烏云一般撲向營地,噼里啪啦的聲響連綿不絕,最前方的唐軍士卒連頭都不敢露出來,只能苦苦的熬著。 三撥箭雨之后,最前方的守將是前幾日才從長安臨時抽調來的右千牛衛將軍樂安郡公闞陵,他是江南人,雖然在李善麾下于代州、涇州幾戰都與突厥交過手,但從未見過如此鋪天蓋地的箭雨。 在闞陵之前幾十步開外,一直留在靈州軍中的劉仁軌不由得抹了把流到脖頸處的冷汗,箭雨密集的程度讓他瞠目結舌,唐軍的士卒連還手的機會都沒有,幾個膽子大的剛剛從羊馬墻上探頭,就被羽箭無情的奪走性命。 劉仁軌覺得手心泌出大量的汗,讓自己都有點握不住刀柄了,眼角余光掃了掃,倒在地上的同僚臉上、脖子上插著五六支長箭。 后方的張仲堅拿著望遠鏡細看,他距離前線比較遠,倒是不會受到箭雨的威脅,但臉色也頗為難看,雖然說突厥以騎射見長,但畢竟突厥雖然建國百余年,其實是沒有所謂的專門制作軍械的機構的,弓箭、箭枝都是需要士卒自備的,也就王帳兵的鎧甲、長矛不是自備……大部分其實也是劫掠來的。 換句話說,突厥騎兵手中的箭枝是有數的,但剛剛開戰,就是三撥規模這么大的箭雨,這顯示了都布可汗的決心……想想也是,如果此次不能敗唐,阿史那一族很可能不再是草原霸主了。 唐儉臉色略有些嚴峻,數以千計的突厥騎兵在羊馬墻不遠處來回奔馳,一旦有唐軍士卒冒頭,立即引弓放箭,局勢實在不容樂觀。 但張仲堅仍是氣定神閑,吩咐了幾句身邊的親衛,片刻后旗幟揮舞,帶著節奏的鼓聲緩緩響起,突厥騎兵警惕的看著唐軍大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