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唐崢嶸 第424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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范十一笑道:“他平日是個貨郎,走街串巷,也經常在長安周邊村落,每個月也要來一次莊子?!?/br> 范豐的母親就住在日月潭,以貨郎的身份每月來一次,顯然是來探望母親的。 “嗯?!崩钌菩α诵?,“暫且還是住在長安吧……換個營生,回頭會有人交代你的?!?/br> “是?!?/br> “暫且停手?!崩钌蒲a充道:“若有要事,范十一如不在,可徑直尋曲四郎?!?/br> “是?!?/br> 看著范十一引范豐出去,李善起身在書房內來回踱步,漸漸陷入了沉思,在他的腦海中,一條若隱若現的線漸漸露出蹤跡,但有一點是他想不通的。 對于趙元楷這個人,雖然有不少人用鄙夷的口吻提及,但李善并沒有什么特殊的感觸……什么時代都會有這樣的人,誰不想往上爬? 為了往上爬,不要臉的人難道就少了? 不說李德武這個例子還擺在眼前呢,即使是李善本人,前世不也是一次一次拼命的往上爬嗎? 李善對趙元楷這個人感同身受,當他知道此人因為名聲不好,太子、秦王兩邊都不接納之后,甚至他都有心思用這個人了……不涉奪嫡,名聲敗壞,但能做事就行。 但是就在履新之前,聽崔信提及,趙元楷主責掌糧食積儲、倉廩管理之后,李善敏銳的察覺到了一些什么,有了些影影綽綽的猜測。 這只是直覺,并沒有任何證據,但李善在第一日赴任的時候有過些許試探,提及有意巡視關內糧倉……沒想到趙元楷真的有所動作,至少他在條件反射下表達出了對李善的抵觸情緒。 李善立即察覺到了異樣。 趙元楷為什么名聲敗壞,很大程度上是因為此人為了往上爬不惜媚上,為什么要攀附東宮或者秦王,無非是為了攀上一條大腿。 如今東宮、秦王府都不接納,對于趙元楷來說,列入宗室,冊封郡王,名揚天下,還得圣人信重,有平陽公主撐腰的邯鄲郡王李善,難道不是一條擺在他面前的大腿嗎? 這樣的大腿你都不想要? 不僅不想要,還如此排斥……這不是趙元楷的性子,除非他有難言之隱。 什么難言之隱呢? 要么趙元楷有更好的選擇……但這是不可能的事,東宮、秦王府都不肯要,難道他還能入李淵的眼? 要么,趙元楷已經做出了其他選擇。 李善目光幽幽,盯著正在跳動的燭火,這十來天內,自己拒絕了三波為趙元楷說清的,還好崔信、李乾佑沒有被說動,不然自己還真有些被動。 就在兩日前,趙元楷也不知道通過什么關系,居然請動了當年和李善在山東一戰并肩的河東柳氏的柳濬。 李善有足夠的理由拒絕柳濬的說清,畢竟當年是他救了柳濬,而不是柳濬救了他,但李善也暗自惱怒,才會第二天就在司農寺放出風聲,三日之后啟程,巡視關內糧倉。 在這種情況下,趙元楷請出了榮九思。 而且還不是光明正大的,而是偷偷摸摸的半夜去找榮九思。 榮九思在長安有些名望,但各個方面都并不冒尖,也沒有什么特別之處,除了一點,他是齊王李元吉的心腹幕僚。 李善拿起杯子喝了幾口水,心想自己當時的直覺是對的,趙元楷沒能得到李建成、李世民的接納,所以在萬般無奈或者其他因素的推動下,最終選擇了李元吉。 這次自己將趙元楷逼到死角,對方才最終聯絡了榮九思……或者是齊王李元吉安排榮九思出面的。 趙元楷是李元吉的人,這件事不算什么,李元吉身為李淵的嫡子,開府建牙,雖然領軍能力以及品行受人詬病,但不得不承認,他也是有繼承皇位的可能的。 李世民如果能擊敗李建成,得李淵的許可而入主東宮,憑借的絕不應該是戰功,所以在資格上,李元吉并不比李世民遜色。 但在一位穿越者眼中,這不是一件小事……史書記載,在抗衡秦王的時候,太子李建成曾經向齊王李元吉許諾,立其為皇太弟。 有時候史書不比野史的可信度更高,但有一點是肯定的,李元吉一定有奪嫡之心。 李善聯想到那么多,那么多……自然是有由頭的。 當日聽崔信提起趙元楷主責糧食積儲、倉廩管理的時候,李元吉這個名字就突然跳到了李善的腦海中。 一切還是從當年的玉壺春事件說起,王仁佑起了個頭,杜淹就急匆匆的沖上來,還請了太子家令韋慶嗣出手,最后李善將事情直接捅到杜如晦面前才得以解決。 雖然事情是解決了,但終究和杜淹結了仇,因為杜如晦將西市中的一處規模不小的商鋪送給了李善……而那商鋪是杜淹的母親郭氏留下的產業,杜如晦的父親和杜淹是同父異母的兄弟。 更別說之前凌敬搶了杜淹的位置,之后還是房玄齡讓賢才得以解決,杜淹和凌敬之間也是有一份恩怨的。 在這種情況下,李善盯住了杜淹,當時負責這件事的就是范十一。 很快李善就發現了異常,杜淹接手玉壺春之后,圣人就下了禁酒令,雖然對京兆杜氏這種門閥沒太大的約束力,但也要課以重稅,但玉壺春的銷售量卻是一日高過一日。 杜淹哪里來的那么多糧食來釀酒? 關中米價一日高過一日,如果沒有便宜的糧食,釀酒說不定都是虧本的買賣。 范十一沿著這條線查到了坊州,而且還查到了杜淹和封倫表面沒什么來往,但經常在宵禁之后有來往。 但之后范十一就跟著李善北上代州,臨行前舉薦了族兄范豐,這位普普通通的中年人這一年多來一直留在長安,替李善盯著幾個人。 第六百九十八章 懷疑(下) 年初雁門大捷之后,李善返回長安一段時間,范豐曾經稟報過,他查到了坊州都督府的司庫參軍,此人乃是中書令封倫的女婿,每個月都會來一趟長安拜訪封倫。 每一次的第二日,齊王府的記室參軍榮九思就會拜訪封倫,然后入宮……應該是去了武德殿找齊王李元吉了。 李善在返回代州之后,囑咐范豐盯著封倫,但很快封倫就成了宰輔,目標就轉到了榮九思的身上。 這次返回長安,范豐曾經稟告過,玉壺春生意興隆,現在酒都買到蜀地去了,至于糧食來源,依舊是坊州。 京兆周邊的大型糧倉有兩處,一處是在華州,另一處就是在坊州。 可以確定,榮九思、封倫、杜淹是一條線,如今又加上了個司農少卿趙元楷,從坊州糧倉盜走大量糧食用以釀酒,賺取暴利……司農寺主掌糧倉,沒有趙元楷的遮掩,只怕這件事還不一定能成,這也是李善放眼要巡視關中糧倉,趙元楷就抵觸的根本原因。 之所以試探一二,李善一方面是不準備來背這個鍋,另一方面是好奇于李元吉到底想干什么? 李善心里始終有一個難以解釋的疑問,這件事齊王是肯定參與其中的,但關鍵是這位是親王,就算貪財,也沒必要用這種手段吧? 更何況,不提趙元楷,封倫是中書令兼天策府司馬,杜淹也是天策府屬官,兩人都是秦王一脈,一旦被人發現與齊王有手尾,那無論是封倫還是杜淹,怎么向李世民交代? 李元吉本人倒是不用向李世民交代,但他怎么跟太子李建成解釋? 東宮招攬天策府將領幕僚,至今也沒什么成果,洛陽大戰之后好不容易籠絡的原國公史萬寶在魏州慚愧自盡,前段時間招攬來的常何守衛玄武門受盡了當年同僚、上司的白眼,而你李元吉居然能招攬來封倫、杜淹這樣的人物。 一個出任中書令,是當朝宰輔,另一個出身京兆杜氏,還是李世民左膀右臂杜如晦的叔父。 所以,肯定有其他原因,或者說李元吉肯定有其他目的,李善相信,這個目的應該和奪嫡有關,而且不是為了東宮,而是為了李元吉他自己。 “郎君?!遍T外張仲堅輕輕敲了敲門。 “進來?!?/br> 張仲堅推開門,手里拿著一件棉襖,“夜深風大,老夫人讓侍女送來的?!?/br> “嗯?!崩钌齐S口應著,披上棉襖,“三郎,以你之能,小吏太過委屈,他日大軍出塞,有用你之時,別太心急?!?/br> “不急?!睆堉賵暂p聲道:“即使此生宿衛李宅,亦不后悔?!?/br> 李善哪里不知道張仲堅的心思,搖頭道:“有左思先例,三郎不必妄自菲薄?!?/br> 左思同樣出身寒門,而且面目丑陋,還口吃,但最終以才華揚名,寫就的《三都賦》傳遍天下,洛陽紙貴這個成語就出自這篇文賦。 張仲堅臉頰動了動,他知道李善這是好意,不過這個例子舉的不太恰當,可能是因為不知道……畢竟如今還沒有一本公認流傳的《晉書》,這本二十四史之一的史書在歷史上是貞觀年間才編纂的。 左思之所以最終名揚天下,有一部分原因在于其meimei左棻,據說這位女子也面目丑陋,不過被選入宮中,成為晉武帝的妃子。 張仲堅突然想,這個例子也恰當的很啊,左思有個meimei,我找了個主君…… 哎,張仲堅其人,和蘇定方、王君昊等人不同,有著強烈的仕途進取心,這次跟著李善回京,很大程度是因為惡了李靖,想借李善這條線在長安謀取官職。 對此李善倒是沒什么排斥,介紹給了平陽公主、柴紹,力述其勇武,可惜這對夫婦雖然很欣賞,但實在沒辦法安排……那副尊榮,大白天都能嚇哭了孩子。 呃,不是形容,是真的……那天柴哲威就被嚇哭了。 自那之后,張仲堅意志消沉,沉默寡言,每天宿衛門房。 聽了李善的勸解,張仲堅咧嘴笑了笑,“他日郎君出塞,還請帶上?!?/br> “那是自然,到時候將王君昊那廝趕走,你來出任親衛頭目?!?/br> 李善身邊的親衛頭目前后兩位,蘇定方、王君昊都先后封爵,這可是個福位呢。 閑聊了幾句,李善隨口問:“最近幾日,莊子里可有什么事?” 張仲堅想了想,“昨日應國公夫人來東山寺上香,老夫人作陪?!?/br> 英國公……李善腦子轉了兩個彎才反應過來,李績現在還叫李世績,爵位是曹國公,張仲堅說的是應國公武士彟。 噢噢噢,已經生了嗎?! 李善饒有興致的問:“弄璋弄瓦?” “聽說是個女兒?!?/br> 李善嘖嘖有聲,一代女皇誕生了……以后住在延壽坊,可以多去隔壁轉轉,要不要制定個蘿莉養成計劃呢? 聽說武則天幼年時候,幾個兄長曾經對其母楊氏不恭……這個不恭有很多解釋啊,自己要不要接來呢? 想想也奇怪的很,楊氏怎么說也是弘農楊氏出身,其父楊達在前隋出任宰輔,其伯父楊雄更是一代名臣,怎么會那么慘! 隋唐交界時候,弘農楊氏的勢力實在不可小覷,楊恭仁如今是中書令,楊師道是兵部侍郎,歷史上也出任過中書令……還有哪個大臣姓楊的? “啪!” 張仲堅怔怔的看著拍案而起的李善,后者面色鐵青,目光閃爍不定。 “郎君?” 好一會兒之后,李善才緩緩坐下,依舊一副神思不寧的模樣,只揮手讓張仲堅出去。 怎么會忘了他?! 歷史上是哪一年李善不記得了,但要么是今年要么是明年…… 自己怎么會忘了楊文干……這廝也姓楊??! 李善咬著嘴唇在腦海中回憶這件武德年間籠罩著重重烏云的詭秘事件,后世的人對此有著各種各樣的解讀。 大致的意思是,這是太子、秦王奪嫡中最典型的事件,最終太子無膽謀反,而秦王得圣人許諾正位東宮,最終卻是一切照舊,而東宮幕僚王珪、韋挺以及天策府屬官杜淹都被流放嶺南。 而身臨其境的李善突然發現,東宮、秦王府都在這次事件中遭到了重創,而齊王沒有,顯然,李元吉是事件中唯一的獲利者。 而在李善探查出的這條線中,偏偏又有后來被流放嶺南的杜淹……這是巧合嗎? 或許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