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唐崢嶸 第380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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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靖微微搖頭,簡單的下了一個評語,“心慈手軟?!?/br> 李楷想起在李善面前戰戰兢兢的代州勢族,想起李善年初雁門大捷壘砌的京觀,對李靖這個評價有點……無言以對。 那位好友是個心慈手軟的人? 別開玩笑了! “若非懷仁心慈手軟,叛軍難以起事?!崩盍x琰上前一步,朗聲道:“但若非懷仁心慈施恩,今日德謀兄何以率援軍趕至?” “全州上下百姓皆道,此生未見如此父母,年初懷仁出兵塞外,多少青壯攜馬相隨,此次突厥逼近崞縣,德謀兄一聲令下,多少青壯愿為懷仁效死?!?/br> “你是玄德兄幼子?”李靖堅毅的面容流露出一絲笑意,點頭道:“吾隴西李氏英杰迭出,若非義琰報信,德謀急援,只怕某也無回天之力?!?/br> 頓了頓,李靖嘆道:“若非邯鄲王手軟,不至于叛軍起事,但若非邯鄲王施恩,德謀也難以率兵來援?!?/br> “一飲一啄,莫非前定,皆有來因?!?/br> 這時候,岸上傳來sao動,煙塵彌漫開來,隱隱可見突厥騎兵前壓,李靖瞇著眼遠眺,點頭道:“突厥領兵者倒是有膽氣,還不肯退去?!?/br> 李楷笑道:“只是死里求活罷了?!?/br> “昨日接到戰報,并州遣派大軍西進嵐州,樓煩關橋梁被毀,雁門關外突厥難入,岸上突厥退路亦斷?!崩盍x琰詳加分析道:“若是能勝,突厥才能翻盤……” 李靖擺了擺手示意不要再說了,他的思維和這兩位侄兒是不同的,而且他自己剛剛從太原府北上,很清楚局勢……在突厥很可能破關大舉南下的時候,并州成為抵御突厥最關鍵的區域,并州總管任城王李道宗是不敢隨意分兵的,頂多遣派偏師堵住樓煩關而已。 換句話說,岸上的數千突厥騎兵是有退路的……從樓煩關返回,只要沒有大批唐軍銜尾追擊,逃出生天的可能性不小。 但顯然,岸上的突厥騎兵的領兵者不甘心就此離去。 “傳令!”李靖深吸了口氣,“江淮兵臨江布陣,向西推進” “陣潰,皆斬!” 親衛們下船趨馬在陣中高呼,“將軍有令,陣潰皆斬,陣潰皆斬!” 李楷有些著急,上前一步,低聲道:“四叔,如今兩軍合圍,只需固守,何至于此?” 如今的局勢是,西北邊的唐軍和代縣援軍合軍,陣型向東邊移動,一方面靠近北上援軍,一方面完全堵住突厥北上的大道。 而突厥騎兵沒有選擇以戰車為防御主體的唐軍,而是來撐一撐北上援軍的分量……偏偏李靖下令江淮兵臨江布陣,而且向西推進,他們身后就是滹沱河,這在兵法上是大忌。 “四叔……” 見李靖不理不睬,李楷還要勸說,卻見李靖猛地轉身凝視,目光如電,逼的李楷閉上了嘴巴。 隨著突厥騎兵向東逼近,兩支唐軍都sao動起來,在滹沱河邊布陣的大批步卒向西緩緩進發,馬三寶、郭樸率數百騎兵出陣,隱隱威脅突厥側翼,而阿史那·社爾親領騎兵對峙。 李靖觀望戰局良久,才喝道:“闞棱!” “在!”早就等的不耐煩的闞棱高聲回道:“末將愿為前驅!” 李楷和李義琰對視一眼,他們都知道這位吳王舊將,去年就是在雁門任職,還隨李善在馬邑招撫苑君璋,后因江淮戰事南下。 李靖輕描淡寫的揮手道:“你言邯鄲王于你大恩,多次請戰先鋒,若勝,邯鄲王或有生機……” “此戰必勝!”闞棱怒吼一聲,徑直從甲板上跳下,拿過兩個士卒抬起的長刀,大步向西走去。 李靖沉默的看著闞棱的身影消失在軍陣中,低聲吩咐:“聽某號令,船隊隨時離岸?!?/br> 李義琰畢竟是隔房子弟,略往后站,而李楷卻是李靖嫡親侄兒,就站在身邊,聽了這句話……渾身都僵住了。 難道險情還沒有過去嗎? 爾朱義琛、郭樸那邊唐軍大陣至少有三四千士卒,雖然其中有大量的青壯、勢族子弟,但戰力并不弱,而四叔所率船隊略略一看,已經登岸的都有數千人了,而突厥騎兵歷經多場戰事,損失慘重……按理來說,應該敵弱我強。 為何四叔下令船隊隨時離岸呢? 第六百零九章 一代名將(下) 阿史那·社爾挑選了北上援軍為突破口,一方面是想稱一稱分量,另一方面也是因為這些步卒并沒有以戰車、鹿角為遮蔽,一旦破陣,必能大潰。 馬蹄聲越來越響了,正領軍對峙馬三寶的阿史那·社爾有些緊張,能不能一舉破敵就在此刻……他并不將代縣援軍放在眼中,如果能擊退北上援軍,半個時辰前已經即將陷入崩潰的唐軍是很難阻攔自己北上的,畢竟唐軍騎兵已經損失大半。 越來越近了,嗡嗡嗡的微響傳來,唐軍后陣上空如同烏云密布,一眨眼間,烏云迅捷的向接近的突厥騎兵迎面撲去,戰馬嘶鳴聲、哀嚎聲登時響起,被射落或被同伴撞落的突厥人在數千馬蹄下幾乎沒有任何生還的可能。 阿史那·社爾緊緊攥住坐騎的鬃毛,心里一個咯噔,是弩箭,是弩箭! 和唐軍交戰了這么些年,阿史那·社爾如何不知道,唐弩,非精銳不能有。 看來真的是唐軍精銳來援……有可能是代州總管李靖,也有可能是并州總管李道宗。 突厥騎兵向來不以沖陣稱雄,而是以騎射見長,按理來說,弩箭來襲,應該立即撥馬左右游走,因為他們卻沒什么反擊的手段……騎弓本就射程短,比不上步弓,更別說和唐弩相比了。 但這一次,突厥人沒有撥馬橫走,而是頂著弩箭帶來的巨大殺傷力一直向前。 阿史那·社爾瞇眼細看,唐軍居然沒有固守,而是繼續向西進發,一聲如同霹靂的暴喝聲響起,江淮軍前陣,一員身材矮壯的漢子拖著一柄長刀奔出陣外,比人還要長的大刀彈在空中,如同閃電一般劈下。 此次隨阿史那·社爾入侵河東的騎兵都是突厥精銳,都是草原上的勇士,雖然人馬皆乏,但仍有勇力。 沖在最前面的突厥騎兵正準備趨馬直沖,手中的馬刀放在側面,準備將那個不知天高地厚的矮個子順手砍倒。 不料一聲暴喝后,閃電一般的刀光掠過,這位雄壯的草原勇士連同胯下駿馬被劈成兩半。 巨大的喧嘩聲在整個戰場上響起,第一次面對突厥騎兵的江淮兵興奮的或舉著盾牌,或拖著陌刀反沖上去。 數百斤的戰馬將第一批江淮兵撞飛踩倒,但隨后因為唐弩導致的稀稀拉拉的騎隊被江淮兵混入,一場血腥的rou搏戰就此展開。 北側的阿史那·社爾沒有動,船頭甲板上的李靖也沒有動,他們都默默的注視著血rou紛飛的戰場。 弩箭還在一批批的向突厥后軍投去,突厥人已經承受不住這樣的壓力,而且被射倒、被劈倒的馬匹也阻礙了沖鋒的道路,突厥后軍不得不或停下腳步,或向左右奔馳。 陣中刀光閃爍,舉著陌刀橫砍豎劈的闞棱在盾牌的掩護下,一刀刀將遭遇的騎兵劈倒。 但凡遇上闞棱,無不人馬皆裂。 阿史那·社爾長嘆一聲,神情沮喪,而他身后不遠處的牛斌、郭子恒……如喪考妣,叛唐卻沒能大捷,沒能攻下雁門關,他們很清楚這對自己意味著什么。 滹沱河邊,千余突厥騎兵沖陣一千江淮步卒,雖然有著弩箭的相助,但突厥騎兵如此大敗,還是讓人瞠目結舌。 船頭上的李靖輕輕松了口氣,笑道:“天下皆道,豪勇之士出自北地,但江南亦有勇士?!?/br> 李楷接口道:“聽聞吳王杜伏威臨陣破敵,戰后檢閱,背后帶傷者一律梟首,故江淮士卒沖鋒陷陣,渾不畏死?!?/br> 李義琰搖搖頭,“江南之地,多山水,少平原,近身搏殺,但今日卻是對陣突厥騎兵……” 突厥已經收兵,阿史那·社爾也引兵向南退去,觀看戰局的李靖心道大局已定,才回頭道:“此戰敗突厥,首要磐石心志,這一千江淮兵均是當年吳王近衛,后歸臨濟縣侯闞棱統率?!?/br> 李楷點頭道:“懷仁施恩吳王、闞棱,故為其效死?!?/br> “其二,弩箭、鎧甲、陌刀均是利器,還要謝過任城王所贈?!崩罹皋垌毿Φ溃骸芭R濟縣侯乃是當世猛將,馬前無當?!?/br> “去年苑君璋引突厥敗江夏郡公李高遷,突厥急襲雁門關?!崩盍x琰回憶道:“懷仁接應敗軍,便是以臨濟縣侯率步卒出戰,大敗突厥?!?/br> 李靖微微點頭,沒有繼續解說下去……其實騎兵對陣步卒,優勢太大了,今日得勝,相當一部分原因在于這些突厥騎兵多日作戰,人困馬乏,戰力削弱,又不得不沖陣破敵,偏偏遇上了擁有弩箭、鎧甲、陌刀的精銳重甲步卒。 如果是在平原交戰,千余突厥兵耗盡弩箭,以騎射能輕易圍殺數千步卒。 低沉而有節奏的號角聲突然響起,闞棱率數百江淮兵不依不饒的往西進發,馬三寶、郭樸率騎兵護住側翼,阿史那·社爾知道再也無望,向北眺望良久,引兵向西南側退去。 李靖雖然是隴西李氏出身,但出生于關內京兆,后長期在河東活動,又擔任過馬邑郡丞,對河東地理非常的熟悉,看到突厥騎兵向西南退去,就知再也無虞。 西南方向是往忻州、嵐州交界處進發,忻州地理類似河東道,東西兩邊均有高山峻嶺,中間留有盆地,大河南北相通。 唐軍堵在崞縣以南,突厥騎兵沒有可能從其他方向北上,損失近半兵力后,他們也沒有可能從忻州南下去攻打已經準備武裝成刺猬的太原府,最大的可能是西去嵐州,從樓煩關逃回朔州。 “下令收兵?!?/br> 李楷、李義琰有些意外,既然大捷,為何不窮追猛打,卻任由突厥遁去? 不等晚輩發問,李靖略為活動了下身子,低聲向親衛交代了句,不多時,一艘小船駛近,上面站著一個讓李楷、李義琰都極為意外的人。 “張公瑾!”李楷低呼一聲,“怎么會是他!” 李義琰突然醒轉過來,轉身掃視著江面上浩浩蕩蕩的大小船只,以及已經登陸的士卒,“難怪要收兵……” 李靖有些意外,眼角余光瞄了眼,心想這位姑臧房子弟比德謀要出色……那是當然,李義琰在高宗年間擔任過宰輔。 “代州別駕張公瑾拜見總管?!?/br> “弘慎快起,多年未見了?!崩罹感σ饕鞯溃骸敖袢展Τ?,弘慎實有大功?!?/br> 張公瑾一板一眼道:“敗突厥而力保雁門,實是縣公之功,屬下不敢妄領?!?/br> 李靖大笑連連,挽著張公瑾的手臂走入船艙。 李楷還沒弄清楚到底怎么回事,但李義琰已經完全明白過來了,他掃了眼已經不太看得清楚的數百江淮兵……難怪李靖以一千江淮兵臨江布陣,又向西進發,迎戰千余突厥騎兵,想必李靖手中也就這一千江淮兵能用。 想到這,李義琰只覺得河風蕭瑟,吹得出汗的背脊一陣冰涼。 第六百一十章 戰后的意外 外間河風呼嘯,吹得李義琰心頭一陣冰涼,良久之后也不得不贊嘆這位隔房叔父不愧是當世名將,在這種關鍵時刻趕至來援,竟然還用這等手段逼退了突厥騎兵。 而船艙內,正和張公瑾談笑的李靖渾身上下都不舒服,李義琰還只是背脊冰涼,他李藥師早就渾身上下濕透了,還偏偏要擺出胸有成竹的模樣。 呃,張公瑾也是初唐名將,但也愣是被唬住了。 “突厥小兒,不過依仗騎射?!崩罹皋垌殰\笑,“兵法奧妙,存乎一心……” 看著張公瑾心悅誠服的神色,李靖看了眼腳下的鞋子,眼角余光瞄了瞄門外……還好這是船艙,沒有門檻。 不然嘴上說什么“兵法奧妙,存乎一心”,卻被門檻絆個跟頭……那臉就要丟光了。 今日一戰雖然不能和淝水之戰相提并論,但對于李靖這種謀定戰風格的將領來說,他承受的壓力并不比謝安石小多少。 李靖其人,少年時意氣風發,先得一代名將舅父韓擒虎盛贊,后得著名的廣告渠道商楊素的贊譽,但仕途并不算順利,雖然曾經擔任馬邑郡二把手馬邑郡丞,但始終沒能冒出頭來。 雖然隋朝一統天下,但兩朝內外戰事不斷,李靖希望建功立業,他有個名將舅父,又出身隴西李氏,是有這個機會的……始終名望不高,很大程度在于李靖個人的謹慎行事作風。 當年劉武周意圖反隋,身為馬邑郡丞的李靖沒有選擇合謀,也沒有選擇平叛,而是找了個借口逃去了長安……這就是他謹慎作風的體現。 直到年過半百,眼見唐朝一統天下大局已定,李靖才得李淵提拔,從無名之輩一躍而手掌大軍,滅南梁,平嶺南,定江淮,展示了一代名將的風范。 但即使如此,謹慎這個詞牢牢的烙印在了李靖的內心深處,說到底三個字,謀定戰,沒有把握那就不打,此次行此險招,實在是因為迫不得已。 李義琰沒猜錯,李靖此次北上,實在是其軍事生涯中絕無僅有的險招。 阿史那·社爾從太原府北上,并州總管李道宗遣兵追擊,卻被突厥大潰,朝中立下詔書,責令并州總管府需謹慎用兵……言下之意很清楚,雁門關很可能保不住了,河東以太原府為核心的戰略布局不能被打亂,你李道宗接下來要守好太原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