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唐崢嶸 第167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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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群中的房遺直也在想這首《春江花月夜》,不過他是昨夜知曉的,父親房玄齡難得的在書房中未處理公務,而是長時間賞玩這首詩。 本為陳后主所制的艷曲,卻脫胎換骨,宛然一新,更引人深思,從春、江、花、月、夜五字展開,散落無形,有緣聚之,令人神往。 “如此佳作,令人欽服,今日放榜,名揚天下指日可待,不知可有新作?” 尖銳的聲音響起,李善轉頭看去,是一位相貌堂堂的青年,身后的李楷附耳低聲說:“清河崔?!?/br> 這是李善最不想看到的局面之一,為什么之前他不肯以詩才揚名,就是怕碰到類似的事……不說什么清河崔這等仇家了,說不定李德武都會出幺蛾子呢! 但既然走上了這條路……呃,應該是被逼著走上這條路,李善自然是要做些準備的……不過今日這是小事,很容易解決。 李善最怕的是……萬一碰到什么詩會,命題作文都算是運氣,定個韻腳,那真是叫天天不應了! “在下無捷才?!崩钌茡P聲道:“不過倒是有首舊詩,倒是合用?!?/br> 李義琰朗聲道:“還請懷仁吟來?!?/br> “昔日齷齪不足夸,今朝放蕩思無涯?!?/br> “春風得意馬蹄疾,一日看盡長安花?!?/br> 有人點頭,有人沉思,也有人微微搖頭……對比起那首《春江花月夜》,這首就普通多了。 只李楷、王仁表心有戚戚,科舉上榜,是李善前年就定下的入仕之途,所謂的“昔日齷齪”隱隱指向了被父親拋棄的經歷。 實話實說,李善這首詩在這時候算不上佳作。 所謂詩以言志,能被傳頌被公認的佳作必然能勾動心緒,而初唐科舉,還沒有中晚唐那么高的地位,中了進士,也不會想孟郊那般欣喜若狂。 那位清河崔氏子弟嗤笑道:“一日看盡長安花,如今初春,寒意依舊,何來盛景?” 李善團團做了個揖,笑道:“一日看盡長安花,長安難道只有花圃盛放?” “諸位,兵發平康坊去也!” 場面寂靜了一瞬,隨后是哄然大笑聲……的確,整個長安城,還有比平康坊更嬌艷的鮮花嗎? “此為舊詩……當日懷仁寫下此詩,意欲何為?”盧承基大笑道:“不意亦為同道中人!” “正所謂老馬識途,今日就請子構兄代為引路,使在下覽盡盛景!” “必使懷仁流連忘返!” 眾人出了皇城,興致勃勃的往平康坊而去,其中主要是進士科的進士,以及李善的諸多好友。 九個進士去了七個,清河崔氏那位沒去,孫伏伽也沒去……李善記得這位在貞觀年間出任過大理寺卿。 “此南曲最負盛名之處,”識途老馬盧承基指著一處,“懷仁可賦詩一首,使樂者傳唱……” 李善定睛看去,微微皺眉,好像有點眼熟啊。 下一刻,迎出來的中年婦人欣喜呼道:“不意再見李郎君!” 盧承基看了看李楷,再看看李昭德、李義琰、李遷,最后視線落在了李善臉上。 居然是熟客??! 還口口聲聲要我引路?! 第二百四十八章 倒是巧了 北宋年間,柳三變名揚天下,人稱“凡有井水處,皆能歌柳詞”,后蘇東坡的詞作更是上至高官顯貴,下至商賈平民,無不吟誦。 這種現象的出現,一方面是因為詞便于傳唱,由上而下,普及到社會各個階層,另一方面也在于時代的變化。 事實上這種變化貫穿了整條歷史長河,秦文漢賦,唐詩宋詞,元曲明戲。 而在唐朝,一首詩想名聲大噪,一般來說只有兩個渠道,其一是得顯貴力薦,最著名的就是白居易。 白居易初至長安,顧況拿起名氣開玩笑,長安居,大不易。 之后那首“離離原上草,一歲一枯榮。野火燒不盡,春風吹又生?!薄櫅r由此而嘆,“居即易矣?!?/br> 白居易就是如此名聲鵲起。 說到底,這套路……和李善為玉壺春打廣告基本一回事。 而第二種渠道就是位于平康坊的教坊司……至少在長安,李善沒發現平康坊之外還有青樓。 事實上,唐朝的教坊司,還真和后世不同,基本上是賣藝不賣身,人家玩的是藝術。 如果一首詩能在平康坊名聲大噪,那必然能在長安,乃至關中名聲大噪。 這也是李善主動提出來平康坊的原因……退縮只會讓人懷疑,肆意才能使人忌憚。 但李善也沒想到這么巧……哎,也是,青樓的老鴇,眼睛能不毒嗎?記性能不好嗎? 更巧的是,當李善頂著無數道狐疑、羨慕、古怪的視線走進去的時候,不大的廳內只有兩位青年斜臥側聽,簾幕后樂聲響起,有女揚聲唱道:“碧玉妝成一樹高,萬條垂下綠絲絳,不知細葉誰裁出,二月春風似剪刀?!?/br> 罷了罷了,自己當年裝的比,那就得裝到底,自己當年挖的坑……那也得跳啊。 但還沒等李善開口,斜臥在榻上的一個青年猛地坐起,笑著招呼道:“德謀兄,子構兄……” 顯然是世家子弟,兩個青年和眾人寒暄,相互見禮。 王仁表低聲介紹:“河東柳氏子弟,柳奭柳子邵,另一位是其族叔柳亨柳嘉禮,前者二姐為王仁佑之妻?!?/br> 李善目光閃爍,玉壺春封門一事持續至今,雖然根源在于太子家令韋慶嗣,但最先遞去帖子的卻是王仁佑。 這時候,李楷正介紹到李善,笑道:“這位與兩位應是初識,但想必久聞其名……” 話還沒說完,柳奭仔細打量著李善,“李白?” 肯定是當年也在場的……李善嘴角動了動,難道你每天都待在平康坊? 小小年紀,不怕精盡人亡? 更何況,老鴇記性那么好就算了,你為什么記性也那么好? “什么李白?”李義琰有些莫名其妙。 “李太白??!”柳奭回頭看了眼,“三叔,那日你也在呢?!?/br> 柳亨微微頷首,“三年前,君于此地一揮而就,名揚長安,坊間傳唱不休?!?/br> 盧承基眼睛一亮,“嘉禮兄說的是適才那首?” “不知細葉誰裁出,二月春風似剪刀?!绷嘈Φ溃骸叭陙?,足下再未現身……” 李善尷尬的看著李楷、李昭德、王仁表、房玄齡等人投來的幽怨眼神,“此事……此事……” 房遺直搖頭道:“記得去年,懷仁便言,不善詩賦?!?/br> “非也非也?!崩羁鏌o表情的說:“懷仁乃言,略懂略懂?!?/br> 周圍響起一片低低的哄笑聲,這個典故適才在承天門大街上已經是人盡皆知。 王仁表忍笑對柳亨道:“此為李善李懷仁,進士科榜首,今日為其賀?!?/br> “李懷仁?” “李懷仁?!” 柳亨和柳奭異口同聲,眼睛都瞪圓了。 王仁表突然想起,三年前聽聞,王仁佑在平康坊被人搶了風頭,當時柳家叔侄也在,不會就是李白……不,李善吧? 眾多世家子弟聽柳亨解釋其中緣由,都不禁啼笑皆非,盧承基長嘆道:“懷仁言某為識途老馬,實是過謙了!” “三年前便揚名平康坊,為何要假名虛托?”房遺直搖頭道:“識途老馬,當有新作,若不成,罰酒三杯!” “不錯,房兄此言甚是!” 眾人坐定,李善苦笑道:“今日已有……” “那不是舊詩嗎?”一位青年笑道:“即可成詩,一揮而就……不然,來來來,拿酒盞來!” 李善擺手道:“若論捷才,何人能勝過思誼兄七叔……某吟詩非推敲不可?!?/br> 這位青年是楊思誼,弘農楊氏子弟,其祖為弘農楊氏觀王房的始祖楊雄,其父為楊雄嫡長子楊恭仁,爵封觀國公,任涼州總管,去歲擊突厥有功。 楊思誼的七叔就是楊師道,圣人人日設宴,其頃刻之間立成數詩,被人贊有捷才。 李義琰皺眉問道:“懷仁,何為推敲?” 李善心里一個激靈,娘的好像這個典故還沒問世,但他臉上神色不變,笑道:“此為嶺南舊事,隱士吟詩,鳥宿池邊樹,僧推月下門……或為僧敲月下門?!?/br> “或敲或推……”李義琰點頭道:“意為斟酌不定?!?/br> 好不容易糊弄過去,李善看著端來的三杯酒,搖頭道:“無此捷才,只有舊詩……” “那便先飲罰酒,后吟來一聽?!?/br> 李善端起酒盞正要喝,卻聽見一位中年人笑道:“可惜此地只有三勒漿,若有玉壺春,三杯入腹,只怕已醉?!?/br> 側頭看了眼,李善有點奇怪,這個人不認識……一旁的杜荷介紹道:“此為某三叔?!?/br> 你的三叔,那就是杜如晦的弟弟了,李善笑著打了個招呼,三杯酒下肚,“還請諸位出題,若有舊詩,當吟之,若無,只能待在下推敲?!?/br> “適才詠柳,實則詠春?!绷鴬]眼珠子轉了轉,“如今又逢初春時節,不如以此為題,詠柳詠春?!?/br> 眾人一靜,柳亨側頭看了眼侄兒,詠柳詠春,這個題目說起來簡單,詠柳大都詠春,但實際很有難度。 柳奭呃了聲,也有點后悔,李善對河東柳氏是有恩情的。 王仁表正要開口打個圓場,李善卻笑道:“倒是巧了?!?/br> “武德四年秋,某北上入京兆,次年春,結識德謀兄、孝卿兄,昭德?!崩钌破鹕碜叩綍高?,提起筆,揚聲道:“記得一日入長安尋孝卿兄,卻路遇小雨,見坊間柳枝宛然如煙,時有所感,只得兩句殘詩,直到月余前才得補齊?!?/br> 不多時,簾幕后響起低低的驚嘆聲,琵琶聲響,突急突緩,兩輪方歇,伴著羯鼓低響,尺八吹奏,低啞的女聲吐聲唱道:“天街小雨潤如酥,草色遙看近卻無?!?/br> “最是一年春好處,絕勝煙柳滿皇都?!?/br> 第二百四十九章 窺破 黃昏時分,朱家溝李宅。 李楷、王仁表慚愧的致歉,朱氏面有不悅,但也沒多說什么……兒子高中進士科榜首,平康坊吟詩而名揚長安,這是好事,但被灌得爛醉如泥,那就不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