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歇 第90節
但鬧著玩的話,一般是連私下的聯系方式都沒有。 在這點上,段宵其實很早就給過他們答案。 只是他們那群人一開始沒想過他倆真的會談這么久。 段宵喜歡一個人會表現得很明顯,看夏仰就看得出來了。他做什么都有功利性,只有愛夏仰這件事上沒求過她回報。 陸嘉澤去年問過他一句,為什么是夏仰。 段宵當時笑了下,說沒辦法,一輩子就碰上這個人了,看別人都沒那感覺。 拿“感覺”當標準真太他媽玄乎了。 這就表示:有些人什么都不用做,就已經贏了。 “棲姐,別難過了。不僅你失去了我們的宵,我們也同樣失去了一員游戲風月人間的大將??!” 周棲曼一點就炸:“我難過干嘛!閑的?我看著很像joker???” 兩年前要是夏仰在這,她高低還得說人幾句。但兩年后,段宵身邊的女孩話題還是這個夏仰……這就已經很能說明問題了。 他們圈子里這些少爺,哪個不是換女友如換衣服一樣勤快。沒想到這里頭也能開六/合/彩似的,開到段宵這一款隱藏款大情種。 她又不是缺心眼,怎么可能眼巴巴湊上去再當他們的調和劑。 周棲曼眼睛隨意一瞥,又不爽了:“誒,那女的是誰???” 陸嘉澤看過去,瞇了瞇眼:“好像叫聞璇?!?/br> ** 聞璇最近換了家公司,帶她的是新復出的王牌經紀人。勢頭正猛著,剛拿下一部古偶。 她在紅紅暗暗的光線里,瞥到段宵那一刻十分驚喜。 第二次巧遇了,這不是緣是什么? 段宵掏出手機給司機發了條信息,能明顯注意到側邊那道定定的視線,眼睫依舊垂著:“在看什么?” “您很好看?!闭f了這句,聞璇又發自肺腑地笑著說,“就是兇了點,但是是我見過最好看的男人?!?/br> 這種話,段宵從小到大都不知道聽過多少遍。 他聽到這里,表情都缺乏地望向她,嗤了聲:“我有沒有說過,我不喜歡別人盯著我看?!?/br> 男人臉部輪廓隱在明暗交織里,冒犯到他原來這么容易。 他本就給人一種高不可攀的疏離感,說出這么冷漠的話更讓人心生懼意。 “抱歉?!甭勮乱庾R把頭低了點,攥著手問,“您好像人不太舒服的樣子。助理不在嗎?還是……讓您女朋友來接?” 段宵頓了下,聲線寡淡:“她不會來了?!?/br> “您女朋友?”聞璇疑惑,“為什么她不會來???” 他起身要走,似乎還夾著點被人踩著痛腳又沒法發火的不耐煩:“她不太喜歡我?!?/br> “……???” ** 生意上的事兒,夏仰聽不太懂。 但今晚鐘及巍喝過酒,也許是想宣泄,也或許是只想找人說說體己話,居然瑣碎地和她聊了不少事。 從他薄情的前妻到去世的可憐女兒。 “光顧著說我了,聊聊你今晚的不開心吧?”車還開著,鐘及巍側過身問,“我不專業,只覺得你的表演很精彩,是舞團里的前輩說你了嗎?” “沒有,其實第三章 劇目不是我跳的,我師姐突然闌尾炎送醫院了。我救場,不管跳得好不好,前輩們都不會罵我?!?/br> “那就是你自己想不通的原因,你很像十年前的我?!辩娂拔∵b想當年自己也很軸,“一場高校辯論賽,團隊輸了。我抓住自己的不足,然后被自卑和自責淹沒?!?/br> 夏仰鼓腮:“我明白那種感受,但我跟您比又差太遠了?!?/br> 從小到大,她真的只擅長跳舞。 讀書很差勁,初中開始就常被人私下說是“花瓶”,有人還會惡意跑她面前來講。 “言過其實了,你可是京大的?!?/br> “那也是因為跳舞啊,如果唯一會的一件事都做不到自己能力所及的最好?!毙」媚餆o比惆悵地說,“我都不知道我還能以什么為生?!?/br> 鐘及巍被她逗笑:“你很容易忽視你的其他優點。不是還考了心理學證書?就算有一天不去跳舞,還能研究研究安撫人心?” 夏仰皺皺鼻子:“但我也不算很會聊天的人?!?/br> “不是能說會道才叫‘會聊天’。夏仰你身上有種讓人沉靜平和下來的氣質,善于傾聽和共情也是你的能力。今晚的這些話,我從來沒和別人說過?!?/br> 鐘及巍想了想:“大概是你脾性很好才吸引了我敞開心扉,你的性格底色就是柔軟細膩的?!?/br> 她被夸得有點不好意思,說:“那鐘先生也是會聊天的人,感覺我心情都變好了很多?!?/br> 鐘及巍笑笑:“能為你解憂,是我的榮幸?!?/br> 這個夜晚的愉悅交談在車停在公寓樓下時才終止。 夏仰感謝地和他告別。 年長者的魅力,大概就在于示好被拒絕之后也能妥善處理情緒和彼此的關系。 他永遠從容不迫,仿佛不會有失意人前的窘態。 夏仰若有所思地回想在車上聊的那些道理,刷卡上樓。 電梯門一打開,她差點被門口躺著的人嚇到。 走近了看,才發現是段宵。 他似乎找錯了門,居然靠在她的門框那。人昏昏欲睡,平時這么淺眠的人居然完全沒被她的腳步聲驚醒。 夏仰蹲下身,戳了戳他:“喂,你為什么要在我門口睡覺?” 他沒什么反應,但頸脖那有些發紅。 喝酒了嗎?她今天穿的短裙,只能半跪在地上湊過去聞了聞,并沒聞到酒味。 一抬眼,和他睜開的眼睛咫尺相對上。 段宵不知道是什么時候醒的,密長睫羽眨了下,突然伸手抓住她腕骨拉近。 夏仰猝不及防撲到他身上,掙扎著想起身:“你體溫怎么這么高?發燒了?” “跟我在一起的時候都很討厭嗎?” 段宵長腿岔開著,一屈一放,把人困在自己身前。 他氣息灼熱,果然是生病了才會講出這種莫名其妙的話:“他們都很喜歡我,你為什么一點也不喜歡?” “……她們是誰?” 夏仰不明就里地看著他,臉色冷冷的。 可他看著昏沉,沒再說話了。 似乎又要闔眼再睡回去。 “你別睡這,去醫院?!彼駥ε椙?。只好背著手,碰了碰他額頭,“那你先回自己屋里也行,我給你量下體溫?!?/br> 他這么大一只,她那點力氣根本沒法撼動他半分。 夏仰先打開了自己屋里的門,把包丟進去。她拖人正拖得氣喘吁吁,包里電話在這時響起。 是沒走遠又返回來的鐘及?。骸澳愕奈栊湎铝?,我送上來?” “麻煩您上來,真的需要您上來幫我一下……在a座14樓?!毕难鋈缯业骄缺?,迫不及待道,“您把手機給門衛,我跟他說?!?/br> 走廊里的是感應燈,沒動靜了就會滅掉。好在夏仰開了自己屋里的燈,透出一隅光亮在門口。 她進屋忙忙碌碌地找出測溫儀,在他脖頸、額頭和手腕那都各測了一遍。 “39度42?!毕难黾{悶地看著男人蒼白臉色,嘀咕,“平時結實得像頭牛,怎么一燒就燒這么高?!?/br> “發燒了為什么不找醫生,守在我門口干什么?萬一我今晚很晚回呢,你不會打電話嗎?” 她說得急,眼睛都有點紅了,打了他手臂一下:“你起來!” 這一下還真把人打醒了。 段宵身后靠著墻,呼吸沉重又急促,眼眸是看不透的黑漆漆。修長泛熱的脖頸仰了仰,兩秒后驀地伸手扣住她后腦勺。 夏仰沒想到他都燒成這樣了力氣還這么大,沒設防,又被他撈過去被迫壓下來。 柔軟的唇瓣貼在一起,她差點撞到他高挺的鼻梁骨。 發燒的人全身都太燙了,唇又干。 段宵神智不清,仿佛在借她口腔津液汲取水分,吮著她濕滑的舌尖,迫切地掠奪她的氧氣。 “我……” 話都說不出來,全被他吞沒。 聽見電梯門“?!钡囊宦?。 夏仰想到她剛才叫了誰過來,迷迷糊糊地被他傳染了溫度般,急忙用了好大力氣把人推開。 結果段宵這會兒又弱不禁風了。 被她往后推得猛,他腦袋重重地磕到墻,悶哼了一聲。 夏仰嚇得手忙腳亂,趕緊扶住人,手掌探到他后腦勺揉了揉:“沒磕傷吧……對不起,對不起?!?/br> 感應燈在電梯里的男人走出來時,再次亮起。 鐘及巍手里還拿著她的舞鞋,錯愕地看著她抱著他腦袋的這一幕:“夏仰?你們在干什么?” “鐘先生,可不可以幫幫我把他拖進去?他發燒了?!?/br> 夏仰跪坐在地上,有點絕望地向他求助,整個人顯然被一個病人折騰得亂糟糟。 鐘及?。骸啊?/br> 基本的醫藥箱里有退燒藥和退燒顆粒,夏仰去燒了開水,又弄了濕毛巾來做物理降溫。 她忙上忙下,鐘及巍在旁邊被忽視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