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歇 第40節
而夏仰這批藝術生明天下午就會陸續離校,各自去參加???。 藝術省考是統一時間,而且有老師帶著。 但???,是指各大高校的一個學院來招生。根據每個學校的官網所示,考試時間、地點都不一樣。 所以每個藝考生如果找不到同伴,又沒有家人陪伴,其實是非常孤獨的。 不過就算找到了同伴,那也意味著你們是競爭對手。 舞蹈生在藝術生里會更艱難一些,要在大冷天,獨自拖著行李箱去各所高校參加考試。 每個女孩都要穿著薄薄的舞服,還要配合個別學校面試的化妝要求。 夏仰的省考成績還沒出來,而且參考省考成績的大學并不多,她也是需要去??嫉?。 她報名了八所大學,只有五所在京州省內,其他三所都在外省。 去商業城的路上,段宵問她:“你想考哪所?” “京州的大學和申大吧?!彼a了一句,“我老家在申城……不過還是考京州的方便一點?!?/br> 畢竟還要考慮溫云渺。 論醫療資源,還是京州的更好。 況且溫娥當年治病,還欠債了醫院和她為數不多的兩個朋友。 段宵垂眸:“考京大吧?!?/br> “我報名了京大的面試?!毕难鲆矝]藏著掖著,直接道,“其實我的專業成績不用擔心,只要發揮正常就能過。但是京大是數一數二的名校,文化分很高?!?/br> “我這幾個月白幫你補了?”他捻了下她的耳垂,“不是能過線嗎?” “最近幾次都是勉勉強強過線,萬一高考的卷子更難呢……” 要是能考上,夏仰當然也是想上這所雙一流大學的。 “那就再說,反正是出分后填志愿?!?/br> 段宵沒再糾結,牽著她往商城大廈下面一家新開的甜品店那走。 這家店的裝潢還不錯,三面都是落地窗全透明玻璃,像一個小型的水晶房,里面的琉璃燈裝飾都很漂亮。 新開業的緣故,門外是卡通形狀的拱形充氣門。 有零零散散的幾撮人在點單,坐在一旁調試唱片機的老板娘認識段宵,抬眼打了個招呼:“來了阿宵?!?/br> 段宵進門,頷首:“雯姐?!?/br> “噯這是女朋友?”雯姐探出腦袋,向他牽著的夏仰招招手,“你好啊同學?!?/br> 夏仰還是第一次和他一塊見長輩,局促地笑笑:“您好,我叫夏仰?!?/br> “那我叫你夏夏哦。你們坐窗邊那桌,我馬上讓人把新品端上來?!宾┙愫吞@可親地笑,又對著段宵說了句,“你女友好靚吖!” 段宵彎了彎唇,回了句:“噉當然?!?/br> 他們說的是粵語。 夏仰小時候會看tvb劇,大概能聽懂。 坐到位置上,她才好奇地問:“這個阿姨是誰???” “陸嘉澤他媽?!?/br> “難怪?!?/br> 陸嘉澤戶籍是香港人,爺爺一家是老京腔。父母雖然離異,但平時聽他講普通話也能聽出些端倪。 夏仰又奇怪道:“她都是陸嘉澤的mama了,為什么你喊她‘姐’?” 段宵瞥收銀臺那一眼,謹慎措辭:“喊她‘姨’會生氣?!?/br> “……” 她笑了一下,只覺得這位雯姐很可愛。 服務員給他們上了幾份甜品和飲品,模樣精巧,味道香甜,很適合拍照。 夏仰快要去考試了,怕有影響,只能每樣都淺嘗輒止。吃了幾口又吃不完的,就推給段宵。 店里在放一首老歌:《隱形游樂場》。 歌手正唱到“生活有時殘酷,至少這樂園,永不宵禁?!?/br> 夏仰撐著臉看眼前的人,突發奇想:“為什么你一個京州人也會說粵語?” 段宵反問:“好奇怪?我同陸嘉澤都認識五、六年了?!?/br> 她皺皺鼻梁:“好吧,感覺你學什么都好輕松?!?/br> 他否認道:“也不是,我不會講你們申城話?!?/br> “可能你和我一起待五、六年后也可以——” 夏仰順嘴說到這里,反應過來自己在向他許定什么承諾之類的話,急急閉上了嘴。 他們怎么會有這么多年…… 她真是糊涂了,心虛地抬眸,連忙看了一眼段宵。 段宵卻好似并不在意她的戛然而止,似笑非笑,而后若無其事地喝了口蘋果汁。 正好雯姐那邊在喊他,讓他過去幫忙搬一下咖啡機。 他一走,夏仰才舒出一口氣。 她從小到大沒做過什么壞事,除了算計羅良琛這一樁。 就算是可以為自己找到很多合理理由,但她內心仍然覺得“報復”在本質上就是一種卑劣行為。 手機震動了兩下。 是一則郵箱信息和一條收到轉賬的記錄。 當初那份照片郵件當然不只發給了學校,她順手給段氏集團總部的秘書室公共那邊也投了一份。 已經過了有一段時間,沒想到這時候會得到回復。 夏仰不認為多年前的事情講出來,能讓段姒有什么觸動。畢竟段姒并沒從羅良琛拋棄妻女的這件事中產生什么損失。 但如果是新鮮的“出軌”事件,段姒不可能無動于衷。 她想賭一把那位看上去英姿颯爽的段董能不能咽下這口氣。如果不能,那羅良琛這看似平穩的婚姻也算是被她撞破了一個角。 但夏仰看著手機屏幕,對這樣的結果有些詫異。 段姒以她自己的名義,向匿名郵箱里回復了一條道歉的郵件。并且她以其他形式找到了夏仰的銀行卡,匯過來20萬。 說這是她的補償。 也就是說,夏仰的信息已經暴露了。 可是她沒來找自己,反倒誠心道歉,又主動給了賠償。 夏仰不知道羅良琛到底有什么手段,怎么解釋了這件事,才能讓一個正牌夫人慷慨至此。 她覺得諷刺,一邊驚嘆于段姒的“大氣”。一邊又覺得自己的手段太不高明,才會竹籃打水一場空。 ——“這錢你要是收了,我媽能反手把你送進去?!?/br> 身后突然傳來了段宵低冷的聲音。 夏仰嚇了一跳,驚慌失措地收起手機,臉色蒼白地看著他。 段宵卻神色自若,一副對她做過什么早就一清二楚的姿態。 男生低眸,掃過她發著抖的手指,不為所動地繼續說道:“羅良琛是我繼父?!?/br> 她整個人像是怔住了,眼眶都被逼紅。 “原來你不知道啊?!倍蜗焓?,抬起她下巴。眼底藏著煩躁和冷意,“但就算不知道,你還是這么做了?!?/br> ** 夏仰是被他拽著出店門的,兩個人臉色都不好看。一個似乎在暴怒邊緣,一個戰戰兢兢到沒后路可逃。 往前相對無言地走了一段路,到了沒什么人的安靜馬路牙子邊。 段宵放開她的手:“我媽發火的時候喜歡砸東西,那晚她朝羅良琛砸了一張黃花梨圈椅?!?/br> 言下之意是:在家鬧這么大,他不可能不清楚這件事。 “照片處理得不錯。按道理說糊成那樣,我應該也認不出來那是你的背影?!?/br> 他一步步走近她,插在兜里的手很輕地蜷了蜷指尖,冷聲道:“但偏偏,那晚是我們的第一天?!?/br> 她穿著同一身衣服,從酒店慌慌張張地跑了出來。在廣場那等他,答應了和他交往。 夏仰低著眼睫,臉被風吹得麻木。 她不敢想象段宵在明知她做過這件事之后,這些天里居然還能不動聲色地和她相處。 她聽著他被寒風裹挾的聲音,甚至不敢看他此刻的陌生臉色。 為什么羅良琛對他是一種畏懼的生疏,為什么親生弟弟段屹然會那樣揣測他…… 或許這才是段宵一直沒有表現出來的另一面。 她應該相信自己的直覺。 最一開始,她是怕段宵的,他打人的時候明明這么狠,視弱者為螻蟻。 是這些日子的親密,讓她有些得意忘形了。 風中飄來一絲嗆人的煙草味,段宵指間那根煙冒著猩熱的紅光。他兩頰微陷,猛地吸了幾口進肺,試圖驅散那股無名火。 他手倏地捏起她下頜,漆黑瞳仁里倒映著她眼瞼處的潮濕:“我也是你計劃里的一部分?” 濃烈煙味順著風,沖到夏仰的鼻間。 她不敢動,怕稍微一動,那根煙會燙在自己臉上。 夏仰低眉順眼的,咬了咬唇。蓄滿的眼淚終于掉了一顆下來,順著弧線落在他虎口處。 段宵微不可察地輕嘆口氣,從她臉邊移開那只夾煙的手。他俯低身,神情還是陰的:“你有沒有想過我?說話?!?/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