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歇 第37節
正常人聽見這句回答早該懂了,但段宵壓根不是正常人,漆眸看著她:“不是很喜歡我,那喜歡誰?” “我沒有想過這些事情?!毕难鲇值吐曊f了句,“你以為誰都跟你一樣?!?/br> “跟我一樣是幾個意思?”他不依不饒地摳字眼,“我怎么了,我昨晚初吻都沒了,結果那姑娘一個電話也沒打給我,還裝不記得?!?/br> “……” 夏仰聽著他不指名道姓的指責,臉頰泛熱。 她抱著膝蓋,半張臉埋在環著的手臂里,小聲罵:“明明是你自己送上門的,搞得像是誰強迫你了?!?/br> 他說的好委屈似的,誰不是初吻啊。 她還被他咬了呢! 段宵聽她碎碎念,忍俊不禁:“我以前怎么沒發現你這么有渣女的風范?!?/br> 夏仰簡直是第一次聽別人這么形容自己,她和渣女可一點都不搭邊。 “沒想過,那就現在想?!彼剿吷系娘L口位置,兩條長腿一收一放,模樣恣意,循循善誘道,“難道你喜歡那個萬年老二?” 這人好像是真閑得慌,居然在這跟她討論起來了。 夏仰聽得荒謬:“班長?怎么可能?!?/br> “那你后桌?” “我都沒和他們講過幾句話?!?/br> 男生指間摩挲著她的一縷發絲,笑了聲:“總不能是陸嘉澤吧?” 她就快無力辯駁了,幽怨地看他。 他肩膀偏過來,挨得更近。手肘抵著膝蓋,支著下頷慢悠悠地瞧她,說出自己的名字:“段宵呢?” “……” “為什么不喜歡他?我覺得段宵挺好的?!彼袷钦驹诘谌?,來和她安利自己,“長得帥,疼老婆,腦子好用,拿得出手?!?/br> 夏仰被他自賣自夸的語調逗樂,鼓著腮幫子沒憋住,眉眼彎成了月牙:“你還真是很有自知之明?!?/br> 段宵看她笑了,也揚了揚眉:“你覺得呢?” 她慢慢沉默下來,不說話了。 平心而論,她看人的印象一向不準。第一次見到段宵時以為他倨傲狂妄,花心張揚。 事實確實如此,但好像又有一些偏差。 何況,他對自己是真的好。 父母去世后,這幾年來夏仰見慣世態炎涼,被人呵護對待是有感覺的。 只是他們一點也不合適,身份就天差地別,這注定了他們對待感情的想法也有著巨大分歧。 戀愛應該是一種享受,夏仰卻不認為此刻是她能享受的時候。 她即將藝考,要為大學做準備,要賺錢給渺渺做手術,要還清大姨生前那幾十萬的債務。 而且,盡管父罪不及子女,但溫云渺也不會希望她和他在一起的。 更別提她即將要做的事情。 傷害羅良琛的同時,也一定會損害段氏的顏面。 想到這里,夏仰還是決定拒絕:“你人挺好的,但你還是找別人吧,反正我這個類型的也——” 沒說完的話音被裹進了一個強有力的懷抱里,后背被兩條手臂禁錮住,根本躲都沒地兒躲。 段宵像是被她氣到了,下巴抵著她瘦削的肩胛骨,掐了把她藏在寬大校服里的腰:“有沒有良心啊,陪你在這吹冷風說這么多廢話,就發張好人卡?” 這才是暴露本性的他。 他直接惡劣一點,夏仰反倒沒有了拒絕人的負擔感。 “還是喝醉了好騙……怎么穿這么少?!?/br> 抱住她,才深刻感受到她外套里面那件毛衣有多薄。 兩人貼得這么近,連心跳聲都聽得清晰。他把臉埋在她柔頸那嗅了嗅,像只尋找熟悉感的大狗。 夏仰一動不動地任他發脾氣,感覺快呼吸不上來了,才悶聲皺著眉:“放開,你要憋死我嗎?” 他穿的是沖鋒衣,密不透風的。把人悶在懷里那么久,不生氣都是好的了。 段宵松開點手臂,但沒把人放開。臉還貼著她頸側,一呼一吸間,把少女冰涼的肌膚都一點點染上了溫熱。 他就是無賴又執拗,不達目的不收手。 陸嘉澤他們常說他無所不能、無所不有。想想也在情理之中,京州段家的大少爺有什么是得不到的呢。 她就算不同意,他也只會我行我素地繼續纏著她,她又很難向一個對自己很好的男生說太狠的話。 夏仰輕輕地嘆了口氣:“如果有一天,我做了一件會傷害到你的事怎么辦?” “什么事?” “我只是……打個比方?!?/br> 段宵笑了聲:“你是故意傷害我的嗎?” “不是?!?/br> 她只是想讓羅良琛付出哪怕一點的代價。 他答得干脆:“那沒事兒?!?/br> “可是……”她躊躇著,又想出別的話來。 段宵“嘖”了聲,喉嚨里悶出幾句:“我是在你這高考?談不談,談不談?” 他說這些話時,凸起的尖尖喉結就貼著女孩細嫩的脖頸處。輕微滾動間,有股震顫的癢,酥酥麻麻得過于曖昧。 夏仰被他威脅得捏著腰,掙扎了幾下,無果。無可奈何地說:“談!我說談,你先松手?!?/br> 段宵把人放開,捧住她臉:“真談???” 她面頰不知道是被悶紅還是氣紅的,碎發貼在臉側,黑漉漉的眼珠有些惱怒地瞪著他。 兩人安靜地對視了幾秒鐘。 段宵壓低英挺的眉弓睨她,驀地勾過她肩拉近,親了下她的唇角,自顧自道:“蓋章,今天算第一天?!?/br> 夏仰撇了撇嘴:“你真的好煩?!?/br> 沒見過這么煩人的。 段宵確實黏人,他的這種黏只表現在親密關系里,還包含著幼稚、偏執和不成熟的各種情緒。 下一通電話打過來時,他神情里顯然多了絲不耐煩。 冷淡地“嗯”了一聲后,段宵掛斷電話,轉過頭:“我媽找我有點事兒,送你回學校?” 夏仰看出那邊催得緊,搖搖頭讓他走:“我自己可以回去,就兩站路?!?/br> “好吧,到了回去給我打電話?!?/br> 她點頭,看著男生那道背影漸遠,一直到上了路邊過來接他的一輛車。 車身匯入車流里,徹底不見。 夏仰突然有點鼻酸,眼眶紅了點。她怎么能一邊想著報復段宵的父親,又一邊同意和他談戀愛啊。 徹頭徹尾的壞人原來是她自己。 權宜之計而已,反正……馬上要藝考了,之后她在學校里待的日子滿打滿算都不一定超過三個月。 段宵對自己有興趣顯而易見,但真心是需要漫長時間來檢驗的。 高考完,他們就各有各的路要走了。 夏仰徒勞地這樣安慰自己,可是眼淚卻莫名其妙地越流越多。 ** 回到學校,她走的是正門,剛下公交車就被一個老人攔?。骸拔覍O子在哪個班?” 老人約莫60多歲,面容整潔,高又瘦,但佝僂老態。 他大冬夜的穿著也十分單薄,只有一身秋冬的家居服,棉拖鞋,連個外套都沒有,凍得手一直在抖。 夏仰不明所以地問:“爺爺,您孫子叫什么???” “叫什么啊,叫什么……” 老人一直重復著這幾句話,卻怎么也答不上來。表情也呆呆的,不像是能生活自如的那一類人。 她這才發現老人胸口處掛著一個銘牌。 借著燈光下面看,寫著一串電話號和簡短說明:癡呆患者,外出若遇好人,請撥打電話聯系,必有重謝。 夏仰恍然大悟,先哄騙著他往門衛室走:“爺爺,我們進去找您孫子吧,外面太冷了?!?/br> 老人看著她身上的校服,指著說:“我孫子的衣服?!?/br> “哦,是高三生啊……” 她邊敷衍著,邊把人牽進去,和門衛大叔說了說情況。 門衛大叔狐疑地看了眼他們,又問道:“小同學,你眼睛怎么這么紅,不是被欺負了吧?” 夏仰說話還有鼻音,忙搖頭:“沒有被欺負,我剛剛心情不太好?!?/br> 她借用了電話,在門口打通。 那邊很快傳來了一道冷靜的女聲:“能讓我爸聽一下電話嗎?” 老人看上去很焦躁不安,一直想出去。 所以夏仰只能點開擴音器,假裝和他說話,勉強讓手機那邊的人聽出來確實是她家人的聲音。 過了片刻,女人開口道:“是京大附中實驗校區對吧?麻煩幫我拖著他,我馬上過來?!?/br> “對的,麻煩給老人家多帶一件厚棉服…..”夏仰補充道,“他穿的很少?!?/br> 女人點頭:“嗯,謝謝?!?/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