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歇 第34節
夏仰看似這么獨立的一個人,其實很不會照顧自己,從她不怎么處理腳背的陳年舊疤就能看得出來了。 她極少吃早飯,大多時候是靠餓著和節食,經常練著舞犯低血糖,然后用白開水和含糖量低的零食充饑。 因為藝考快開始了,她對自己的身材管理也更嚴格。 桌上又拎來一打啤酒,冰鎮過的,瓶身外面還冒著涼氣。在京州的冬日里,也就這群熱血沸騰的少年們有魄力喝完一打又一打。 他們玩起了真心話大冒險。 陸嘉澤轉著桌中央的那瓶酒,杯口指向了夏仰旁邊的一個女生,嘆口氣:“我猜你也是選真心話,問問你高考想考哪吧?!?/br> 那女生想了想:“南方吧,想去江蕪讀醫科大學?!?/br> 段宵聽完,反過頭來問夏仰:“你呢?” “我又沒被指到,干嘛要回答你的問題?”她雖然喝了兩杯酒,但還是很有理智地拒絕道。 “……” 緊接著,剛才回答完問題的女生轉著瓶子,瓶口對準了段宵。 她和邊上幾個男生會心一笑,直接替他選擇了真心話。 “段哥,用四個詞形容一下你的心儀對象!” 明明前一個問題還挺正統,到他這就劍走偏峰了。 段宵懶洋洋地撐著下巴,想了不到兩秒,像是隨口說了幾個詞:“下雨、夕陽、許愿?!?/br> 說到最后一個詞時,他瞥了眼夏仰:“細腰?!?/br> “……” 夏仰眼觀鼻鼻觀心地充耳不聞,低頭把杯子里的酒喝掉了,喝太急,嗆了幾口。 段宵把手邊上干凈杯子里的茶水不急不緩地推過去給她。 “噗哈哈哈哈哈宵爺你真是文化人,我只聽懂了最后一個!” “什么東西?我一個也沒懂?!?/br> 那幾個人起哄地笑,又怕嚇到夏仰,任航只好直接地說:“阿宵,你干脆說喜歡我這一款得了!” 段宵沒說話,輕挑眉,給他豎了個中指:滾。 旁邊的陸嘉澤倒是琢磨出來了。 下雨、夕陽、許愿、細腰,這不都是xy開頭嗎? 他的意思是:夏仰。 這哥,嘴硬到不肯多說一句心儀對象就坐邊上。陸嘉澤嗤了聲:“搞這么抽象,你擱這兒描繪日漫女主呢?” “不是日漫女主?!彼朴频?,“是我的女主?!?/br> 段宵邊說,邊轉著瓶子,瓶口在他想法下如愿轉到夏仰那。 她懵了須臾,說:“我想考——” “沒說要問這個?!倍蜗鼈冗^頭,腿突然勾著她椅腳拉近,“和剛才問我的問題一樣?!?/br> “……” 夏仰差點沒坐穩,下意識伸手扶在他握住自己手腕的小臂上,又聽見街邊傳來一聲尖銳的車鳴笛。 她嚇得縮手,朝那看過去。 一桌的人也都往那看過去,那是輛中規中矩的白色寶馬車,開了兩個前燈。 車窗降下來,露出一張他們都很熟悉的臉。 是行政主任,羅良琛。 他穿著正式,西裝革履打著領結,看起來就是文人墨客般的清雅。像是看不見其他人一般,羅良琛徑直望向段宵:“阿宵,你母親過生日,你怎么在這?” 其他人并不意外他說出這話,他們都是段宵身邊的朋友,自然也清楚羅良琛和他的關系。 夏仰小心翼翼地打量他們之間的交流。 比起段宵的任意妄為、將他視若無睹的樣子。 羅良琛的語氣里居然帶著一絲討好:“少喝點酒,我回去會跟你母親說你和同學有其他事?!?/br> 等他說到這里。 段宵早就把臉轉過去了,只留給男人一個漠視的后腦勺。 一旁的陸嘉澤打破尷尬般,率先揚起手上的酒杯:“羅主任,來一杯?” “不了。你們也都高三了,都注意點?!?/br> 羅良琛又恢復成了那副教人的老師模樣,謙和地笑笑。 視線掃過這一片學生,也看見了印象較深的夏仰。關鍵是,段宵的手還捏著她手腕。 夏仰后知后覺地趕緊抽出手來,慌亂地再抬眼,羅良琛的車已經開走。 小插曲一過,桌上也沒人再提。 夏仰卻忍不住偷偷猜測,他們父子倆的關系看上去并不好呢,難怪在學校也不見得有過什么接觸。 或許是因為入贅家庭的父親一般處于弱勢,畢竟現在段家是段宵的母親掌控大局。 而且,她也有點好奇。 羅良琛這樣的卑鄙小人,就算是藏住了當年拋棄妻女的劣根性,也掩飾不了性子里伏低做小的虛偽。 他的孩子卻偏偏是傲氣凌人、鋒芒畢露的段宵。 這樣看來,段宵可能更像他母親一些吧。 …… 樹影在月色下搖曳,燒烤攤的人走了一波又一波,生意火熱。而夏仰在不知不覺中的胡思亂想里,手邊上的那瓶酒已經快見底了。 “還喝???”段宵伸手搭在她杯口上。 少年側過頭,觀察她臉上微微泛著喝了酒后的緋紅色。 他鼻梁很高,額發垂下來半遮著漆黑狹長的眼。氣息靠得近,下頜流暢的線條、說話時上下微動的喉結和平直的肩膀骨骼都離得近。 身后是嘈雜的夜市,夏仰只覺得他周遭都被渡上了一圈毛茸茸的暖光。 段宵耐心地看著她失神的樣子,笑著問:“酒鬼么你?!?/br> 夏仰搖搖頭,小聲說:“我胃有點不舒服?!?/br> 她表情也有些遲鈍,看上去有種乖巧的萌態。段宵倒了杯熱茶給她,跟哄小孩似的問:“第一次喝酒嗎?” “嗯?!?/br> 暖茶入胃,人總算好受了點。 段宵:“在這坐著等我,等會兒帶你回去?!?/br> 夏仰看著他,鄭重其事地說:“嗯?!?/br> 段宵看著她這可愛不自知的模樣,心口有股說不清道不明的癢感。笑了下,撿起桌上的棒球帽戴腦袋上起身。 他去店里面買了單,跟他們說了句要先走。 段宵回來時,正好看見陸嘉澤那損玩意兒在逗夏仰玩:“夏仰同學,你是不是喝醉了?” 夏仰誠實地點頭,有問有答:“是的?!?/br> 她倒是不像那些酒品爛的,還承認自己醉了。陸嘉澤笑著又問:“那怎么辦???你一個人怎么回宿舍?” “段宵讓我等他……”女孩揉了下醉醺醺又犯困的眼皮,睫毛眨了幾下,“段宵呢?” “這呢?!?/br> 段宵就這么站她身后,等她自己起身走過來。 夏仰搖搖晃晃地站起來,扶了下桌角,走到他面前很有禮貌地問:“你會送我回宿舍嗎?” 他好脾氣地蹲下來,要背她:“嗯,段宵送你回宿舍?!?/br> ** 身后那一桌子人看著他們重疊的身影漸漸走遠,笑著聊起來:“這倆談上了嗎?段宵居然追女孩了?” “早晚的事兒,有生之年能看見我段哥這么喜歡一姑娘,剛才在這桌上端茶遞水那勁兒……他對自己都沒這么仔細過吧?!?/br> “夏仰有什么不同的?”陸嘉澤想了半天,“我怎么感覺她和棲姐有點像?!?/br> “這有什么好稀奇的,他不就好這一口嘛!我敢說他那前女友曹宛要是不長那樣,你宵爺還不見得會幫人這么多呢?!?/br> …… 回學校的那條街道很冷清,大冬天的,小商販都關門早。只剩下大商場的燈牌還亮著,路上車也沒幾輛。 這會兒過去,最后一節晚自習正好也快下課了。 神智不太清醒的夏仰在潛意識里還是怕摔,摟著男生脖子,扒得很緊。 得虧她穿得多,貼著身也感覺不出什么。 可是呼吸沒法藏,女孩子輕柔的發絲落在他頸側的觸感也沒法藏。 段宵突然出聲:“夏仰,別趁機占我便宜?!?/br> 她歪過頭,看向他棱角分明的側臉,不解道:“我哪里占了?” “你臉貼著我脖子,好近?!彼槐菊浀睾f八道,“是不是想偷親我?” 夏仰老實巴交地說:“不是?!?/br> 是因為她的臉在酒后變得太燙了,想降降溫。 他好幼稚,胡攪蠻纏:“你心里是這樣想的?!?/br> 驀地聽見“吧唧”一口,女孩有些涼的唇瓣落在了他脖子上。一觸即分,幾乎快得像錯覺。 段宵愣住片刻,把她放了下來??此剖桥d師問罪,其實內心洶涌地問:“你剛剛對我干什么了?” 已經走到宿舍樓下,夏仰看著他身后那道門,一字一句地解釋道:“如果我想親你,這樣才算親……剛才那樣用臉貼著是不算的?!?/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