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歇 第21節
整頓飯吃下來,夏仰一直在吃菜,還是過了茶水去油腥去辣咸的,其余時候就是在吃果盤和沙拉了。 同是女生,當然知道這得要多大的魄力。 段宵拿著餐巾擦了擦手,是了解的語氣:“她要比賽了,得控制體重?!?/br> “我聽嘉澤說你是學舞蹈的,我有個認識的朋友也在你們京大。叫葉妍妍,你認識嗎?”周棲曼說,“不過她比你大一屆?!?/br> 夏仰抿了口茶:“認識,葉師姐是上次校內選拔賽里的第二名?!?/br> 荷花賽不限年級,大一到大四都能參加,但代表學校比賽的個人舞只有一個名額。 因此前段時間,校內舞蹈系開展了一次選拔賽。 “我朋友的專業能力是不錯,以后多半能當首席?!敝軛π?,沒反應過來地多問了一句,“那第一名是?” 夏仰看著她,微微勾唇:“第一名是我?!?/br> “……” 空氣凝滯兩秒鐘。 一邊的段宵聽著沒忍住笑了出來,伸手饒有興致地捏了捏夏仰的臉:“這么能耐?!?/br> 他是最清楚不過的,夏仰也就表面上看著溫柔軟糯,但跳舞就是她的統治區,她在這話題上從不落人下風。 “見笑了啊,我家這個不怎么謙虛?!?/br> 段宵嘴上是這么說,但在場的誰聽不出來他那驕傲勁。 陸嘉澤第一個看不慣,笑著罵道:“行了啊你,又不是你跳舞拿第一!” “嫂子牛逼!來來來,敬嫂子一杯?!?/br> “又漂亮又有魅力,是我段哥高攀了哈哈哈?!?/br> 都是一群在家族長輩間里練就出來的人精,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席間穿插著一群大男生們半真半假,半恭維的揶揄笑聲。 ** 飯吃完,服務員來收桌。他們還在玩牌,又說待會兒要去樓下聽周棲曼的樂隊唱幾首歌。 夏仰中途去了趟洗手間。 出來后,聽見走廊墻角那的聲音,腳步頓了頓。 “多虧剛剛棲姐你幫忙,我真怕那姑娘跟段哥告狀……他那脾氣,我怕是今晚要吃不了兜著走了?!北R松心有余悸。 周棲曼在抽煙,輕笑了一聲:“下次機靈點兒,阿宵身邊第一次留著個女孩兒?!?/br> 盧松不以為然:“你還真以為是談對象???我私下問了他們,都說他倆不算是正兒八經地談……等段哥新鮮勁過掉,倆人自然就吹了?!?/br> “真的假的?” “真的啊?!北R松笑著說,“還是你說話有用,畢竟你是段哥初戀,當初你要是沒出國,青梅竹馬,一段佳話啊———” “陳芝麻爛谷子的事兒就別提了啊?!敝軛犞@句話,摁滅了煙。不甘的情緒散開了些,“大家都多大了,現如今身邊也各自有人陪?!?/br> 他們回了包廂里,夏仰才從洗手池那走出來。 她聞到走廊的煙味,臉上沒什么表情,只是沒想到周棲曼突然又走回來撿起了落在過道垃圾桶上方的打火機。 兩個人就這么猝不及防地對上了視線,都沒先說話。 周棲曼也在想她剛才有沒有聽見他們聊天,禮貌性地笑了笑。 有人在身后喊了句夏仰的名字。 她回神轉過頭,看清那男人的臉:“祁先生?” 是機構那位為了女兒來學古典舞的祁元明:“巧了在這碰上你,和朋友吃飯呢?” “嗯,吃完了?!毕难霭寻嗪?,看了眼周棲曼故意磨蹭的背影,淡聲,“正準備走?!?/br> “回學校嗎?我送你一程吧,正好要經過那邊,也有點事兒想找你說說?!?/br> “那麻煩您了?!?/br> ** 夜幕低垂,道路上的車燈像一片綿延點點的紅海。 夏仰拿出手機,打了一行字發送了信息過去。大概是今晚攝入碳水超標,她有些過于飽腹,魂不守舍地看著車窗外面。 彼此都剛吃完飯,祁元明怕開空調會悶,打開了點車窗:“夏老師啊,跟您商量一下,下周要去隔壁市出差,課上不了了?!?/br> 夏仰點了點頭:“好的?!?/br> “你怎么一路上悶悶不樂的?” “我在想‘初戀’?!?/br> 祁元明“啊”了一聲:“你失戀了?” “不是,我沒有喜歡的人?!毕难鲆膊恢罏槭裁磿蝗挥浀眠@一句,若有所思地說,“只是在想‘初戀’是什么感覺,是不是都很難忘?” 祁元明看她也才19、20歲,沒想太多,閑侃道:“當然了,初戀很美好的,我初戀就是我前妻。離婚兩年多了,我還是忘不了她?!?/br> “這么喜歡,那為什么還……” “她要走,這兩年來我都快因愛生恨了?!?/br> 祁元明輕描淡寫笑著說了這幾個字,就終結了這個話題。 …… 【宵禁】:我吃飽了,先回去了,你慢慢玩。 夏仰這條信息發過去的時候,周棲曼正提起:“阿宵,夏仰剛才和一男人走了,是你也認識的朋友嗎?” 段宵合上手機,低眼點了支煙。 青白煙霧從唇邊溢出來,籠著他英挺的眉骨,狹長眼尾懨懨地收攏,男生嗓音里裹著酒液的懶慢:“她跟我說了?!?/br> 周棲曼看著他表情,卻又好像是在不高興,試探地問了句:“她是不是不愿意和我們一塊玩???我聽嘉澤說你和她……” 段宵最不喜歡聽別人說夏仰不愿意跟他,眸色漸冷,不耐煩道:“管好你自己,少打聽我和她的事兒?!?/br> 周棲曼臉色一白。 她在十四歲時就認識他,對他這些年的變化也都看在眼里。 他早已不是在初一那年被接回段家的混小子,羽翼越豐滿,年少時的張揚狂妄也更甚。 以前還能多說上幾句話,可從她高三那年轉去英國后,接近他就越來越難。 他們之間,好像再也回不到過去了。 ** 段宵這酒喝到了近十點才回來,他下意識認為夏仰已經回了學校,進屋后開門的動靜也大。 直到客廳那的燈亮了起來,趴在沙發那看電影的夏仰瞇著眼朝他看過去,一臉“你是不是吃了炸/藥”的疑惑不解。 她換了冬日里的睡衣,是件卡通版的垂耳兔款式,帽子上兩只耳朵垂下來,看著脆弱又純潔。 段宵擰著眉:“你怎么在這?” 夏仰也皺眉,撐著臉反問道:“那我走?” “你走一個試試?!彼麚溥^來,半壓在她身上。嗓音被酒液灼得很沙,低聲道,“今晚怎么這么乖,還在家里等我回來?!?/br> 她仰了仰脖子,辯駁道:“我不是等你,我在看電影?!?/br> 段宵完全不聽自己不滿意的話,炙燙的呼吸埋在她鎖骨處,手掌攔著她細腰。 夏仰一向對喝過酒的他難以招架住,推了推:“你先起來,我給你煮了醒酒湯?!?/br> 他本來就是虛壓著,被她這么一推就躺到了沙發上。瞥見她正在看的電影,是達倫·阿倫諾夫斯基的《黑天鵝》。 平時天天練舞還不夠。 看個片都得挑個和跳舞有關的。 等夏仰再回來時,端了碗醒酒湯給他。 段宵喝了小半碗,放在茶幾上,又去纏她:“給我灌的迷魂湯么?” 鼻息相貼,吻胡亂落下來。夏仰腦袋發空,不明所以地問:“什么、什么迷魂湯?” 他埋在她脖頸,捏住她睡衣帽子上的兔耳朵,啞聲笑:“小兔子,勾得哥哥魂都沒了?!?/br> 夏仰捂住他嘴,一點也不想聽他渾話連篇,又被他圈著手帶著往下,咬著她唇說:“握緊點?!?/br> “我不行?!?/br> 她聲音低如蚊蠅,臉熱得快要燒起來了。 段宵笑得混里混氣:“用兩只手啊寶寶?!?/br> …… 后半夜她被折騰得夠嗆,段宵的酒意倒是全無。他穿著浴袍,從客廳收尾回來,看見已經洗過澡睡著了的夏仰。 她有抱著東西睡覺的習慣,半張臉被頭發蓋住,蝶翼的脊骨瘦得很明顯,圓潤白皙的后腳跟搭在被子上。 氣息緩緩的,一起一落。 段宵把她頭發掃開,丟開她手里那只玩偶熊,湊近把手臂塞過去讓她抱著,把被子輕輕往上拉。 臥室關了燈,只留了地毯上那盞橘色小燈。 他盯著她睡顏片刻,驀地想起大一上學期的某個晚上。 那天是夏仰參加她們舞蹈社的社團聚餐,一群人喝得大醉。他打電話過來的時候,她已經處于一種活躍狀態。 上了段宵的車,吐得天昏地暗。 那天京州下了場小雪,道路兩邊的行道樹枝葉上都結著冰霧。外面冷,宿舍又沒人照顧她。 那會兒這套公寓還沒正式交房,雖說她已經答應跟他,但兩人還處于一種互相在較勁兒的冷戰期,更親密的事也沒做過。 段宵給她導員發了條請假回家住的消息,把人帶去酒店里。 他在浴室外面打電話找人送衣服,夏仰在浴缸里面鬧翻了天。等他一推開門,就看見她衣服也沒脫,正把腦袋埋在水里頭吐泡泡。 聽見門口動靜,夏仰費勁地睜開眼朝他看過來,睫毛上也沾著水珠,喊了他一聲:“段宵?!?/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