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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嫣怕她去而復返,又哭了片刻。 而后收去眼淚,服了解藥,將那珊瑚手釧和首飾精心收起。 解藥倒是真的管用,阿嫣服了解藥沒多久,身上漸漸恢復了力氣。只不過腿腳蜷縮太久,這會兒仍有點僵,她下地反了鎖屋門,而后檢查過窗戶,將熱水舀進浴桶。 從來沒這樣孤單落魄過,她孤身一人流落在陌生的客棧,玉露和嬤嬤都遠在千里之外,連謝珽也不知在哪里。 想起謝珽,她又想哭了。 阿嫣咬唇竭力忍著,脫去外裳和中衣,含淚鉆進浴桶,將腦袋整個埋進水里。 一路顛簸,此刻只想洗凈晦氣。 但獨自一人被扔在異地他鄉的客棧,屋外沒人守著,那門鎖防得住尋常人,卻扛不住賊匪,隨時可能會被打擾。 阿嫣沒敢耽擱太久,迅速擦洗。 而后換了衣裳,將反鎖的屋門默然打開,而后坐在桌邊徐徐擦干頭發,推測后面可能的境遇。 …… 客棧外,周希逸便在此時走了進來。 他的身邊還有好個人。 領頭的那位是周守素的長子,名叫周希遠。他是府中嫡長子,早就過了而立之齡,在劍南軍政之事上,地位也算舉足輕重,比序齒最幼的周希逸要緊許多。只是吃了身量的虧,即便自幼習武從軍歷練,也比弟弟矮了半個頭,加之骨架細小,放在男人堆里,威儀稍遜。 一行人進來,掌柜下意識迎向周希逸。 周希逸也沒客氣,問道:“有支京城來的商隊,不知住在哪里?” 掌柜聞言,忙在前笑而引路。 周希逸跟在后面,打量這座客棧。 數日之前,周守素忽然收到一封密信,落款是遠在京城的誠王,說有厚禮相贈,會送到渝州這座縣城的客棧。因東西極為貴重,希望周守素派人親自接,若一切順利,于劍南將大有裨益。 周守素看完,暗自詫異。 畢竟,魏津稱帝自立之后,朝廷早就火燒眉毛了,誠王這會兒還有心思籠絡他,著實奇怪得很。 不過對方既主動將東西送到周家的地盤,周守素自然卻之不恭,遂派了長子和曾與誠王有過往來的周希逸一道過來,在約定處碰頭。此刻,兄弟倆一前一后走進后院,與商隊的人碰過頭,便即由壯漢帶著前往客舍。 兄弟倆暫未表露身份,仗著是在自家地盤,帶的隨行之人也不多。 到了客舍,壯漢一把推開門。 門扇應聲而開,周希遠最先進去,看到里面有個女子獨自背身坐在桌邊。背著身看不到她的眉眼,唯有滿頭青絲披散在肩上,一身飄逸的白衣揉得皺巴巴的,背影卻十分裊娜。 他愣了愣,看向那壯漢。 壯漢忙解釋道:“這是汾陽王妃,京城托付在下送來的厚禮?!?/br> “你說誰?汾陽王妃?”周希遠幾乎懷疑是聽錯了,擰著眉詫然看向那壯漢。 外頭周希逸原本閑散觀景,聽見這話驟然變色,兩步跨入門中,繞過長兄走到桌邊,立時看清了阿嫣的臉。 熟悉至極的眉眼,曾令他惦記許久念念不忘,此刻重逢,幾乎如在夢中。只是先前相遇時,她都是顧盼照人、神采奕奕,這會兒神色憔悴,落寞安靜,瞧著十分可憐。 他不可置信,只愕然看著阿嫣。 阿嫣反而比他鎮定許多。 畢竟,這一路走來,她已無數遍揣測過這伙人的意圖。進了渝州地界后,她愈發篤定,對方是想把她交在周家手里。雖然猜不出背后是何人所為,但劍南跟河東的微妙關系她早就聽謝珽提過,亦知她落入周家手中,必將成為牽制謝珽的棋子。 下三濫的臭招數,卻直戳軟肋要害。 阿嫣心中暗恨。 此刻看到周希逸這張臉,她的臉上也殊無笑意,只悄然攥緊袖中的手,瞥向與他同行的男子。 周希遠也看向了她。 最初的驚愕過去,那壯漢又報了一次阿嫣的身份,還將阿嫣先前佩戴的那枚彰示身份的玉佩遞了上去。他未料天上竟有這般掉餡餅的好事,見幼弟傻愣愣站著,不由拍了一巴掌,“老葉說,你進宮赴宴時見過汾陽王妃。是她嗎?” “她——”周希逸微頓,心中閃過遲疑。 他很清楚,阿嫣以汾陽王妃的身份流落到劍南,絕非好事,至少對父兄而言,這是個有大用處的肥羊。 他下意識不愿讓她卷進來。 但同樣下意識的,他要為周家著想。 一瞬遲疑,周希遠聽隨從說過弟弟在京城貪色挨打的事,見他如此,無奈地搖了搖頭,直接喊老葉進來,“這是汾陽王妃?” 老葉當即指認了身份。 周希遠再無遲疑,沒想到誠王果真送了個極厚的禮物過來,立時撫掌大笑。 他是周守素的長子,自幼便立志要接過軍政大權,兒女成群后,對美色亦無貪圖,只將全幅心思放在前程。見阿嫣憔悴成那樣,衣服也皺巴巴的,雖覺這弱美人姿色極佳,卻不愿多耽誤工夫,命人給她尋了套衣裳,而后看守起來,明日啟程去給父親道喜。 周希逸似有遲疑,卻沒敢表露,瞧出阿嫣心緒極差后,親自去挑了套衣裳,又命人備了豐盛晚餐給她送來。 阿嫣卻沒心思搭理他。 周家是何情形她并不清楚,但看得出來,周希逸這位大哥不是善茬,想必周守素也是同樣的意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