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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戳著蜜餞慢咬,苦口婆心的勸他,“我雖幫過你,但你也救了我許多回,我一向拿你當朋友待的。這世間有趣的事數不勝數,你這樣的本事,實在不該困于一隅。既然回到了京城,不如我讓家父帶著你四處走走?別瞧局勢如此,其實市井山野里高人多著呢?!?/br> “若你不喜待在城里,徐家祖父也是個交游很廣、慈愛可親的人,正巧他孫兒跑去從軍了,沒準能跟你有緣?!?/br> 她不知司裕喜好,只能漫天撒網,等他自己尋摸可心的去處。 司裕關心的卻是旁的—— “你還回京城嗎?” “別管我回不回京城呀!咱們雖是朋友,終歸男女有別,你不能跟我一輩子,總要尋個去處的?!?/br> 司裕垂眸,修長的眼睫遮住情緒。 阿嫣覺得他好像不高興了,忙解釋道:“我不是趕你,只是怕委屈了你。其實我跟徐家祖父提過你,他不日就要辭官,到時候住在這別苑里,有你陪著,我還能放心些。還有徐jiejie,她性子跟我一樣,很好相處……” 她循循善誘,一副要將他留在京城的模樣。 司裕十指漸漸縮起,遲疑了兩次后,終于抬起頭,開口打斷了她。 “你會不會離開王府?” 少年的聲音不高,問得也頗平靜,那雙眼睛里不敢流露半點情緒與貪圖,只靜靜的看著她。 大約是自幼獨來獨往的孤寂、生死存活的爭殺使然,在司裕心中,那些人與人之間彼此牽絆的感情,無論是友情、親情抑或喜歡、感激,都與他隔著一重世界。像冰天雪地里燃在深淵對岸的火堆,遙不可及。 以前他陷于萬丈玄冰中,從未想過靠近。 直到遇見她,說他是朋友。 也是因著這個少女,他有了楚家車夫的身份,哪怕從不與旁人說話,也漸漸與盧嬤嬤、玉露她們相熟。甚至就連謝珽,這種從前他頗不喜歡的人,竟也讓他屢次破例,非但出手相助,還透露了許多原本不欲為人所知的消息。 像是一張蛛網,將他與旁人漸漸牽連。 以至于那日周希逸在徐府門前突兀質問后,他獨自琢磨了許久。 司裕不知道是不是喜歡阿嫣。 他也不敢貪求。 但他記得阿嫣當時在小院里的每句話,翻來覆去的琢磨,令他無端生出許多的猜想。他甚至有點盼著她能離開,那樣,他便可光明正大的跟在她身后,無論是做車夫,抑或侍衛。但倘若不愿離開,他也不會胡亂插手。 只要謝珽能照顧好她,怎么樣他都無悔。 此刻夜淺人靜,向來寡言的少年破天荒的拋出了問題,心里漸生局促,那雙清秀的眼睛卻仍深如暗夜,像是原野里沉默的小狼。 十余步外,謝珽猛的卻步,神色微頓。 第78章 贈別 到時為彼岸,過處即前生?!?/br> 夜風拂過涼亭, 清寒微冷。 臨近中秋,天氣一日涼似一日。阿嫣將衣裳緊了緊,絲毫不知隔墻有耳, 只捧著熱乎乎的茶杯, 微微擰眉。 司裕這個問題有點刁鉆。 當日在魏州,阿嫣確實存有和離之志。彼時王府內外危機四伏, 謝珽又是那副不咸不淡的冷清樣子,換了是誰都不敢托付前程。那個時候若司裕這樣問, 她必定會給出肯定的答案。 而如今呢? 阿嫣想象過若執意和離, 就此與謝珽天各一方相忘江湖, 會是怎樣的場景。 心里會隱隱作痛, 難受之極,像是融入骨血的某些東西被剜去, 哪怕只是想想,都覺得不舍。當日在春波苑里謝珽醉中逼問時,她尚且難以接受夫妻間的情分挪到鄭吟秋身上, 如今感情漸深,有些東西亦附于骨髓, 若要生生割舍, 談何容易? 但感情之外, 是王府的龍潭虎xue, 尤其曾姑姑診出有人串通郎中暗里謀算她的身體時, 著實令阿嫣受驚匪小。 汾陽王妃之位就是個活靶子。 不是輕易能坐穩的。 阿嫣沒法拍著胸脯為往后的事作保, 這會兒亦無法回答司裕, 只坦誠道:“我不知道?!?/br> 司裕微微一怔,看著夜色下阿嫣的神色,心里漸漸猜到了答案。 她到底是改主意了。 司裕與她相識雖不算太久, 但阿嫣原就是個清澈見底的人,只消稍稍留心,便知她的脾氣與心志。像淮陽王府那種龍潭虎xue般的地方,在她而言或許更像是個牢籠,若她真的想離開,定不會是此刻惘然不舍的神情。 少年默然低下頭,抿了抿唇。 “我明白了?!?/br> 摻雜了稍許失落的語氣,令阿嫣微訝。沒等她再多說,司裕已然站起了身,灰色的衣裳上沒半點繡紋裝飾,因那張臉生得極好,朦朧的燈籠光芒鍍在身上時,卻讓人覺得少年如玉,神采內蘊。 眼底的情緒稍縱即逝,他垂眸看向阿嫣,已是慣常的清冷利落,夾雜在她面前的溫馴。 “那我到處走走,累了去找你?!?/br> “好?!卑㈡梯笭?,“到時候定要招呼一聲,可別再默不作聲的?!?/br> 司裕點點頭,對她向來百依百順。 阿嫣知道他身手出眾,走南闖北不太可能出岔子,只是擔心他被過去的經歷所困,始終拋不開曾為殺手的身份,令明珠蒙塵。在少年走出涼亭之前,又叫住了他,“司?!?/br> 少年應聲回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