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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裕傷得很重,踏入河東地界就沒了蹤影。 他則拿令牌調了人,回魏州復命。 而眼線圍攏來的這些刺客,想必就是崢嶸嶺殘存的人手了。 性命相搏,各懷血仇。 謝珽與暗衛們互為援引,刀劍交鳴時,其中兇險不遜于元夕夜的伏擊。而在不遠處,司裕暗夜狼崽般的身影掠過鄭獬舊部,直奔謝珽的方向過來。 他知道阿嫣在這座閣樓,藏在刺客圍攻的某個房間里。 那是絕不容有失的人。 短劍橫飛,無聲無息的奪人性命,刺客們認出這般靜如暗夜卻毫無感情的手法,立時圍攏反攻。 司裕畢竟是血rou之軀,哪能刀槍不入? 上回火燒崢嶸嶺,他與謝珽的部下合力將寨子連根拔起,惡戰中傷到了筋骨,算是死里逃生。哪怕已休養了兩三月,仍未恢復如前,這會兒反遭圍攻,應付起來也并不容易。 何況自幼經歷使然,他交手時向來都是以命換命的打法,為傷敵一千寧可自損八百。上回元夕夜出手時,刺客志在謝珽,并未太往他身上放殺招,如今殊死搏斗,難免漸漸負傷。 謝珽余光瞥見,心中微驚。 不論司裕為何臨時起意,拼了那么多性命將崢嶸嶺拔起,以至今夜對方再次襲殺,少年那身膽氣與孤勇都值得敬佩。此刻虎狼互搏,他與暗衛聯手為陣,可事半功倍,司裕落單被圍攻,實則極為兇險。 但依少年的脾氣,想把他叫過來未必能行。 謝珽以前其實沒想留住司裕。 畢竟他對阿嫣實在忠心得過分,又無血緣之親,男女之別擺在那里,沒幾個男人能容忍。 但惜才之心,仍蓋過了因情而生的狹隘。 謝珽撮唇低鳴為哨,吩咐暗衛變陣。 暗衛得令,頃刻之間,五人聯手的劍鋒如旋風橫掃而過,突破刺客的圍殺,迅速挪到司裕身邊,分去少年身上的半數壓力。 司裕周遭的兇險隨之稍緩。 他抽空開口,“她呢?” “她很好?!?/br> 這樣的回答足以讓少年安心,司裕沒再多問,殺伐時毫無感情的眼睛被血色彌漫,指著其中一個臉上有道猙獰傷疤的漢子,促聲道:“領頭的,捉了有用?!?/br> “好?!敝x珽答得爽利。 兩處合力,謝珽等人分去了司裕的壓力,司裕也守住了謝珽的一角門戶,兩處合力,攻勢愈發兇猛。 刺客陸續倒下,躺在血泊中再無力氣。 只剩四五個人殘留時,那領頭的瞧出敗局已定,想趁亂逃走,被謝珽飛劍擲出刺在后心,被強勁的力道帶得匍匐在地。暗衛攔住援救的刺客,謝珽上前揮拳,打飛可能藏了毒的牙齒,連同手腳一道廢了。沒過太久,刺客盡數落敗,外頭的鄭獬舊部也被解決得差不多了,在暗衛出手后,迅速落定。 滿地血腥,在亂搖的昏暗燈籠下格外駭人。 眾人負傷輕重不一,司裕也傷得不輕。 謝珽怕他重傷后獨自跑了不好跟阿嫣交代,又放不下身段去勸這個倔脾氣的少年,便忍著心底酸意,趁他不備時一掌拍向后頸。 司裕原本戒心極強,但兩度與謝珽聯手對敵,且能覺出對方并無惡意,重傷疲憊時難免戒備稍松。被謝珽一擊而中,昏倒在地上,而后被侍衛抬去上藥。 謝珽則去尋阿嫣。 …… 激戰之后,官驛里滿地狼藉,阿嫣藏身的屋中也散落了不少箭支。刺客知道謝珽攜了女眷同行,趁亂搜屋欲挾為人質,也有找到這里的,被陳越盡數擺在屋里。 此刻薄云遮月,內外皆是殺伐痕跡。 謝珽瞧著屋中無礙,暗自松了口氣,躬身拉開柜門。 阿嫣聽著動靜,立時探出腦袋,“夫君!” “沒事了?!敝x珽知道她的擔憂,伸手欲扶她起身。 后半夜月光漸亮,透窗而入時鋪了滿地銀霜,將地上橫躺的刺客照得分明,亦清晰照出他身上的斑斑血痕。 這樣的場景阿嫣不是沒見過。 但入目時仍令人心驚。 她強忍著腹中不適將謝珽上下打量過,瞧他身上有傷,大腿處的衣襟也被血染透了,不由急道:“受傷了,得趕緊敷藥包扎?!?/br> “好,先出去找地方?!?/br> 鏖戰之后,這個院落顯然是沒法住了,近處也沒什么農戶院落。不過官驛的人被這場激戰嚇得魂飛魄散,早就跑了個干凈,稍遠處未被血色沾染,還是能住人的。只是阿嫣這模樣,分明還是畏懼這些爭殺奪命的事,他瞥見柜中還有玉露拿著要漿洗的衣裳,隨手扯了一件,丟在她頭上。 而后,躬身將她抱了起來。 阿嫣下意識去扯,怕謝珽負重后流血愈重,忙掙扎道:“你受著傷呢,快放我下來?!?/br> “別動!”謝珽低聲,“我帶你離開?!?/br> 低沉的聲音如同命令,帶著不容反駁的篤定,他還愛屋及烏,吩咐陳越,“帶她們出去,別亂看?!?/br> 這樣的叮囑,分明是屋外場面太過慘烈。 阿嫣明白過來后,沒敢再動,只將手臂攀在謝珽脖頸上,盡力挺起腰肢,免得讓他受累。 熟悉的血腥味穿透薄衣,又一次撲在鼻端,她的腹中仍舊因著味道而不適,卻似乎沒從前那么害怕了。青絲仍舊披散,身上紗衣單薄,她默默將腦袋埋在謝珽懷里,不敢想象方才激戰中的慘烈,念及謝珽上次的滿身傷痕,和方才的斑斑血跡,只覺得心疼之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