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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刻飄然入目,卻勾勒出少女應有的輕盈活潑。 帷帽下,那張臉亦姣然如畫。 謝珽撩開薄紗,目光自她眉眼挪到唇瓣,再到纖瘦白皙的鎖骨,薄紗輕貼的香肩細腰,愈發覺得胸前峰巒秀致,如牡丹漸放。 不失少女之灑脫,亦添了美婦之婉轉。 他忽然笑了笑,一本正經地道:“穿成這樣出門,旁人怕是要以為我拐了哪家的閨閣千金,要誘騙著討美人歡心?!?/br> “既然還未婚娶,自該克制守禮?!卑㈡梯p笑。 “你故意的?!敝x珽立時戳破。 “才不是呢!”阿嫣被迫出閣倉促嫁為人婦,在巍峨王府里循規蹈矩地過了整年,而今被謝珽勾起些許春懷,不過是想重溫少女時輕盈歡快的舊夢罷了,見謝珽應允,遂笑吟吟牽住他的手,“夫君是不是還沒陪女孩子上街過?” 那顯然沒有,謝珽都不用回答。 阿嫣臉上笑意愈深,“那今日就體嘗一把!” 說著,扶了扶輕紗帷帽,拉著他出門。 …… 魏州人煙阜盛,街上十分熱鬧。 阿嫣先前幾回出門,以王妃的身份赴宴觀禮時多有儀仗開道,哪怕不帶儀仗,也是坐車不起眼的青帷馬車,甚少停駐細觀。今日她只帶了玉露跟著,有謝珽和青衫布衣的徐曜在身旁,連陳越都沒帶,上街之后肆意左觀右瞧。 瞧見糖人兒她想嘗,瞧見鳥籠面具她想買,瞧見竹編的動物鳥蟲她想要,就是街邊攤的餛飩和糖葫蘆,也想買來嘗嘗。 ——束縛太久,這一切都無比新奇。 覺得糖人滋味不錯,她還會試著遞過去給謝珽嘗。 謝珽起初還端著身板不肯嘗。 畢竟么,早就已經過了弱冠之年,又以端肅威冷的身份震懾河東內外,那股由內而外的冷厲氣度,能為他省卻不少麻煩。如今被個妙齡姑娘牽著上街,瞧著她笑生雙靨,如鳥出樊籠般換快,心中自是欣慰。但要讓他一個大男人手里攥著糖人糖葫蘆,著實為難了點。 他下意識推拒,死活不肯。 阿嫣沒為難,繼續在街上晃悠,若覺得那雙軟綿綿的腳丫走累了,便尋個小攤坐著,來一碗酸辣爽口的粉,或是香滑美味的餛飩,跟謝珽一人拿一把勺子,慢吞吞的吃。比起王府里的珍饈美饌,幾文錢的小食聽起來頗為寒磣,不過街邊生意興隆的小攤,多半是多年的手藝,吃著卻味道極好。 阿嫣在京城的時候,最愛和徐元娥姐弟倆跟著徐太傅上街,在書畫音律之外,體嘗市井笑鬧的閑逸之樂。 如今舊事重溫,顯然十分自在。 謝珽雖說嘴巴挑剔了點,從前在軍伍中也沒少吃苦,這些小食也曾拿來果腹,頗知其中妙味。 更何況,今日還有美人在側。 兩人走馬觀花,哪怕是路邊不起眼的一碗餛飩湯粉,吃著都像是格外美味。到了后來,不須阿嫣提起,謝珽已能猜出她的喜好,在瞧見店鋪小攤時,便指給她瞧,而后被阿嫣笑盈盈的拉過去。 玉露和徐曜默默跟隨,手里東西愈來愈多。 途徑一處茶樓,阿嫣有點腳酸,進去找了個位子,聽那說書人天上地下的胡吹,謝珽似也有點興致,付茶錢討了點蜜餞磨牙。在阿嫣又一次將糖人遞過來時,終于忘了最初的推拒,隨手捏在指尖嘗了嘗。 茶樓里生意十分興隆,賓客幾乎滿座,玉露不好擠到阿嫣身邊去,便在角落靠著歇腳。 徐曜也抱臂靠上去。 “你家姑娘從前就這樣么?”他對說書人無甚興致,隨口問道。 玉露沒太明白,“怎樣?” “就很愛玩?!毙礻桩吘辜蓱勍蹂纳矸?,沒敢說貪吃貪玩的字眼,只道:“平常的大家閨秀不都自矜身份,出入都要講究排場,養得金尊玉貴么。聽聞你家姑娘書畫精絕,一手箜篌彈得不比魏州這幾位名家差,人人都夸知書識禮,端莊大方?!?/br> “這兩樣沖突么?” 玉露一直覺得自家姑娘這般沉靜卻閑逸的性子,比秦念月和鄭吟秋那種端著的大家閨秀平易多了,此刻說起來,也沒什么好這樣的,“在京城的時候,她常跟徐太傅上街,前腳吃著巷口小攤的胡餅rou湯,后腳就能出入畫院館閣,雅的俗的都懂。她喜歡這些?!?/br> “也是?!毙礻c了點頭,“誰能想到,王……我家主子殺伐決斷,關著門也會捏泥巴呢。人各有志?!?/br> 玉露被他這話逗得一笑。 “你家主子從前會這樣么?” “他從前是街上的????!毙礻椎吐?。 那時候老王爺還在,謝珽是府中次子,修文習武之余,沒少走街串巷,在魏州城的街巷店鋪里尋找樂趣。那些街邊熱氣騰騰的油餅,小攤上有趣好玩的糖人,他也曾毫無顧忌的隨手買了磨牙,有時候練武煩了,也會來茶樓吹風聽書,躺在屋頂看街上人來人往,甚或去賭坊教訓幾個同齡的紈绔。 徐曜自幼跟著他,沒少因此被連累得挨打。 后來謝袞戰死,頑劣少年在短短時日里像是變了個人。乃至率兵反擊、斬殺敵將、承襲爵位,他身上越來越有王爺和節度使的端穩沉肅之姿,冷厲手腕之下,鎮住河東和邊境,令聲名聞于四海。這些東西他也再沒碰過,生殺予奪之間,只剩下鐵石心腸和狠厲冷沉,腦海亦唯有謀算與權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