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拉鋸了兩回,后半夜時,謝礪父子都親自趕來了。 許嬤嬤攔不住他們,只能報于武氏,由武氏親自過去安撫阻攔,卻仍不許探視。 如是熬到清晨,終于驚動了老太妃。 …… 許嬤嬤拖著疲憊的步伐進來稟報時,阿嫣與武氏才剛瞇醒。 因記掛謝珽,兩人睡得并不踏實。 這會兒朝陽尚未升起,婆媳倆衣裳發髻如舊,加之眼底疲憊未消,瞧著也像是擔驚受怕守了整夜的模樣。聽聞老太妃親至,武氏朝謝珽遞了個顏色,將發髻捋順些,匆匆迎了出去。 晨風清寒,庭院里站了不少人。 不止二房的謝礪父子,就連自幼疏冷的謝瑁都乘著輪椅來了,眉目如常陰冷,卻沒帶妻兒。 站在最前面的老太妃戴著暖帽,柱了拐杖,身上穿著初春暖和的夾襖,見武氏出來,急得直頓拐杖,“到底怎么回事!好好出去賞燈,怎么回來就傷著了?敢在城里行刺,這些賊人也實在膽大包天!珽兒他如今怎么樣了?” “他……還昏睡著?!?/br> 武氏年逾四十,臉上到底添了歲月痕跡。平素主掌中饋,每日清晨頭一件事就是薄妝遮掩,令神采奕奕,姿容端莊,今晨并未打扮梳洗,眼底熬出的淡淡青色毫無遮掩,加之神情暗藏焦急,瞧著屬實憔悴。 老太妃愈發擔憂,“我去瞧瞧!” “母親!”武氏慌忙去攔,口中道:“已經請了郎中醫治,珽兒不會有事的。從前出生入死,不也重傷過么,您放心……” “少在這里哄我!”老太妃昨夜早早就睡了,沒人敢去打攪,今早聽仆婦稟報昨夜的情形,立催著趕過來,就是想看謝珽一眼。見武氏遮掩阻攔,心里愈發不快,斥道:“你不必攔我!珽兒也是我的骨rou,若果真無恙,昨晚就該救過來了。這樣的事,不許你擅自做主!” 說罷,繞過武氏就往屋里走。 她畢竟是老太妃,滿府最尊貴的長輩,除了謝珽母子,誰敢阻攔? 而武氏也沒打算真的攔著。 她追上去勸,卻拽不住心急如焚的老人家,不過片刻之間,就讓老人家橫沖直闖進了書房。 謝礪與謝瑁趕緊跟上去。 整夜戒備森嚴,外書房守得連只蒼蠅都飛不進去,屋內的情形更是不為外人所道,引得有心人揣測橫生。 此刻一群人呼啦進去,立時驚呆住了。 屋中彌漫著淡淡的怪味,像是殺伐太重的血腥味,也像是身體被毒物侵蝕后的臭味,雖然極淡,卻因地上斑斑點點的血跡,令人暗自駭然。謝珽的床榻被幾重羅幕圍了起來,依稀可見里面的郎中和侍衛手忙腳亂,阿嫣孤身站在外面,發髻微亂,側臉憔悴,似乎在背著人拭淚。 徐嬤嬤端了盆水出來,要往后門走,見老太妃和兩位男君來了,要行禮時,被武氏狠狠盯了一眼,趕緊快步走過。 這般無禮行徑,老太妃沒太留意。 后門謝礪與謝瑁卻看得分明,那盆水瞧著像是洗了傷處血痕的,顏色卻泛著淡淡的青色,在許嬤嬤走過后,那股怪味愈發濃了。 而武氏似乎不愿讓人看到這些。 兩人不自覺瞧向帳中。 老太妃要進去看,被簾帳旁的侍衛攔住。 這是徐曜的部下,昨晚雖留守府中,卻極得謝珽器重,性子也極剛硬。逼急了連武氏都敢攔,更別說色厲內荏的老太妃了,手中佩劍橫檔時,聲音也壓得很低,“郎中吩咐,王爺的傷不宜見風,請太妃留步?!?/br> “我只看一眼?!崩咸鷿M臉焦急。 侍衛絲毫不肯退,“事關王爺傷勢性命,屬下職責所在,太妃見諒!” 極強硬的態度,似不容半點通融。 旁邊阿嫣紅著眼睛趕來,小聲勸說老人家別太心急,武氏也滿面焦灼,似是強壓心緒,只說謝珽定會無恙,聲音卻微微顫抖。 老太妃見狀,愈發覺得傷勢危殆。 當年謝袞忽然戰死,原就是她一塊心病,如今外書房嚴陣以待,武氏婆媳這般模樣,分明是傷勢極重。 她愈發放心不下,要進去瞧。 拉扯之間,羅幕里傳來了郎中的暴喝,“閉嘴!都滾出去!沒看到在治嗎,吵吵嚷嚷添什么亂!” 厲斥聲滿含憤怒,更不顧身份尊卑。 屋中霎時啞然。 老太妃臉色一僵,卻也聽出了情勢緊急,頓時連大氣兒都不敢出了。 武氏似強忍著傷心,低聲勸道:“昨晚的刺客有百來人,都是不知哪里來的精銳,珽兒又沒帶隨從,原就應付得吃力,更別說對方兵刃還煨了毒,順著血脈進了肺腑。他回來時就昏迷著,昨晚也沒醒來兩回,郎中吊著命清毒呢,咱們別添亂了?!?/br> 聲音不高,卻招出了阿嫣的漣漣淚水。 老太妃到底沒糊涂,急得打轉。 但傷勢既重,掀簾就已十分不妥。 她望著羅幕心急如焚,卻也只能搬個椅子在外面坐著,等候消息。旁邊謝礪與謝瑁既借著老太妃的旗號進來,自然也擔憂關懷,陪坐在側。 日頭漸升,一分分挪過庭院。 快晌午的時候,里頭似也沒什么起色,上等的參湯送到嘴邊,也沒能喂進去幾口。中間武氏擠著簾縫鉆進去,試著喚了兩聲,謝珽沒怎么應聲,直到郎中拿細長的針灸了xue位,才發出兩聲極低的悶哼,令素來剛強的武氏都紅了眼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