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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春波苑外,謝淑腳步匆匆,正往碧風堂走。 她的心頭亂跳,神色也頗焦灼。 王府的姑娘身份尊貴,教導也頗為嚴苛,平素讀書習字半點都不許偷懶。謝淑平常都一絲不茍的遵從教導,只在瞧見對胃口的話本時,因怕在屋里被嬤嬤瞧見了嘮叨,總要想方設法跑到僻靜地方藏起來,一口氣看完才罷。 日子久了,她藏身的地方多已暴露,除了臨近揖峰軒的那處歇腳小堂。 揖峰軒是謝珽用的,平素不許人輕易踏足,就算門扇虛掩,也不許人輕易進去,闔府上下無人不知。 她躲在那附近,仆婦都不敢來尋。 今日她原本躲在屋里翻話本,正津津有味呢,就聽望風的小丫鬟阿梨“咦”了一聲,道:“表姑娘在那兒做什么呢?” 謝淑聽得秦念月的名字,趕緊探頭去瞧。 就見謝珽步履如風,沉著臉進了揖峰軒,秦念月亦步亦趨的跟著,手里還捧著個大錦盒。 沒多久,秦念月哭著出來了。 隨后,謝珽臉色黑得像是鍋底,拿著錦盒直奔春波苑的方向而去。 謝淑哪能瞧不出端倪? 即便不知道錦盒里裝了什么,瞧秦念月那裝哭抹淚的樣子,她就知道這表妹定是又在栽贓賣乖。堂嫂初來乍到,屁股都還沒坐穩,就被表妹無緣無故的盯上,實在是有點倒霉。以秦念月那寶貝疙瘩的身份,加上哭慘賣乖的心機,堂嫂未必是她對手。 得幫忙搬個救兵! 謝淑掂量過后,收起話本往碧風堂趕。 阿梨聽了她的打算,趕緊跟著,卻有些不放心地道:“這是春波苑的事,姑娘何必摻和呢?當心引火上身?!?/br> “這種事不能袖手旁觀?!?/br> “可若表姑娘知道,怕是又得記恨上姑娘,暗里使壞。她在老太妃跟前那樣得寵,誰都說不得半句,到時候又得姑娘吃虧?!?/br> 阿梨想起舊事,就替姑娘委屈。 謝淑卻只搖了搖頭道:“吃虧是還小事。她從前折騰我,那只是在府里的私事,瞧著姑姑的面子忍了就是。若這回堂嫂吃啞巴虧,她會如何看待王府?那可是謝家的臉面!再說了,堂嫂瞧著不是軟柿子,咱們幫她一把,若能借機撕破秦念月那虛偽的嘴臉,不也很好嘛?” “可是……能撕破嗎?姑娘又不是沒試過?!?/br> “不試試怎么知道?” 謝淑藏好話本,頭回幫人搬救兵,心頭突突亂跳,覺得這事兒能成。 從前秦念月屢屢得逞,皆因她是謝家的姑娘,母親即便覺出什么,為著戰死的姑姑也不會深究戳破。 這回卻不同。 堂嫂怎么說都擔著王妃的名號,哪怕堂哥極少踏足內宅,太妃這幾日卻有意幫襯照拂,明眼人都看得出來。太妃多厲害的手段,斷不會讓秦念月那點哭哭啼啼的把戲給糊弄了,秦念月這回故技重施,怕是要老馬失蹄了。 第13章 回懟 屋中忽然陷入死寂,如濃墨凝住?!?/br> 春波苑,風動紗簾。 阿嫣掂著手里的碎泥片,薄怒漸起時,眼底亦浮起冷嘲。 那日她之所以隨秦念月游園,是因她覺得總被賊惦記著實在煩人,便順手推了一把,想引秦念月露出尾巴。 后來進了揖峰軒,得知那是謝珽的地盤后,她沒多逗留,回來后立時跟田嬤嬤問了底細。那時她才知道,揖峰軒里的東西盡是謝珽多年搜羅的心血,不許人輕易踏足。 亦可見,秦念月是想誘她踩踏戒線。 阿嫣摸清意圖后,還特地在婆母跟前鋪了個底,免得屆時毫無防備、措手不及。 誰知謝珽竟會拋出這些碎片? 她千里遠嫁,孤身在外,方才懷思祖父,獨自彈奏箜篌時原就很想家了,見謝珽冷厲的眉目盯著她,一副認定罪行、興師問罪的模樣,委屈驟然涌起。 名聞四海的汾陽王,重權在握,威懾眾將,軍政大事上老成持重,對內宅的事竟耳聾目盲到這地步,不問青紅皂白就定罪? 阿嫣幾乎冷笑,“王爺莫非以為是我擅自進了揖峰軒,瞧著這泥塑做得精巧,就心生歹意把它給摔了?” 謝珽聞言,忍不住皺了皺眉。 他并非蠻不講理的人。 揖峰軒確實有不成文的規矩,但阿嫣初來乍到不知內情,哪怕不慎踏足,他也不至于為此追究。真正讓他痛惜的是摔碎的泥塑,是秦念月轉述的那句“不過是塊泥巴的事,摔了也不用太在意”。那樣輕描淡寫的態度,跟楚家隨意調換新娘后扔過來的行徑全無二致,輕慢得令人震怒。 他強壓怒氣,寒聲道:“它不止是泥巴?!?/br> “我當然知道!” 阿嫣仰頭,對上他鋒芒逼人的眼睛,“惠之大師是泥塑名家,他的泥塑之作,哪怕不提千金之價,單是傾注其中的心血、巧思、胸懷,在懂行的人看來都是無價之珍。這彩球我聽徐家祖父提過,是惠之大師四十歲時的得意之作,千金難求?!?/br> 惠之大師四個字入耳,謝珽微愣。 “你知道他?” 阿嫣沒理會他的問題,只道:“殿下剛來就出言撻伐,自是聽了表妹的一面之詞。不知她是怎么說的,竟令殿下深信不疑?” 這般態度,比起她前些日的謹慎周全,實在有些尖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