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方的花瓣上出現了一些色彩波動，它雙臂比劃，似乎也變得激動了起來。

    【終于找到了一個文明的友好種族，我們還以為，這里依舊處于蠻荒的階段，太好了，能見到你真是太好了。溫妮，你旁邊的那個是你養的野獸嗎？】

    “不，它也是我的朋友，叫泰，是災龍?！?/br>
    【這個名字很奇怪，看起來像是某種原始的命名法……】

    她們開始了小心翼翼的第一次交談。

    看到這邊在進行交流，災龍在一旁有些忍不?。骸皽啬?，你們在說什么，伱真的能看懂這個怪物在比劃什么嗎？”

    溫妮告訴它：“我們在聊天，我和這位發千裳都有很多想要了解對方的事?！?/br>
    “不對吧！它不過是怪物而已，是跨界而來的入侵者！和這種雜碎有什么好談的！殺了就好！”災龍態度一如既往。

    溫妮說：“它們的確是從另一個胞宇宙過來的，不過情況比較復雜，一兩句話講不清楚。但是那些「聚寶樹」，也就是多口樹，其實是發千裳這些牧樹人養的，它們依靠養殖這些樹木生存?！?/br>
    “它說，它們也嘗試與你們災龍對話，但是你們看不懂它們的意思，一直在攻擊它們?！?/br>
    災龍冷笑：“真是可笑，一群入侵我們地盤的外來者，還敢大言不慚說對話。問它，為什么不向我們臣服和請求，而是根本未經允許就過來侵占，讓它回答?！?/br>
    這次等了好一會。

    溫妮才轉述道：“它說，你們很野蠻，頭腦簡單，甚至連基礎的裝扮自己都不會，是極為落后的原始表現……認為你們是沒有自我意識的怪物和野獸，所以就對你們進行了驅逐?！?/br>
    災龍大怒，渾身冒出血光，腦門上都開始冒煙：“一群外來的臭要飯的！我要干死它！”

    溫妮好不容易才將憤怒的災龍攔住。

    發千裳只是表示同情。

    【你的野獸野性難馴，飼養它應該很辛苦吧?！?/br>
    【建議你教訓它，對付野獸就只有鞭子好用。打一頓就好了?！?/br>
    第1023章 東罘來客

    【東罘和這里不一樣，我們的界壁完全粘連在一起，占據了胞宇宙絕大多數空間。宇宙所孕育出的任何世界，都會被界壁的強大牽引拉入界壁，我們創造了東罘唯一的文明，界壁也是唯一能長期存在的陸地?！?/br>
    發千裳的話讓溫妮陷入沉思。

    根據衛星吉米所說，胞宇宙可以看成是一個類球體、最中心的源頭是超限區的真理側，律則在那編織出整個宇宙的底層結構和運轉規律，然后朝外逐層輻射。

    第二層是飛躍區，這里是律則演化出的繁多規則，它們主導第二層空間的運行。

    第三層是更靠外的爬行區，這里萬物運動緩慢但穩定，也是最為寬廣和年輕的空間疆域。

    最初的界壁在真理側，第二個在飛躍區，第三個在爬行區。

    理論上，爬行區將會是有著最寬廣界壁的地方，因為這里還在持續往外膨脹，將會對外宙空間進行擠壓，從而與其他胞宇宙產生彼此接觸，從而擴大和增多界壁。

    界壁是空間重疊的結果，誕生之后就會形成長期坐標，兩個空間結構體依舊能通過坐標互相連接。

    東罘的情況卻是界壁變成了整個胞宇宙的外層，不斷吞并里面游離出來的世界，從而變成了一個近乎荒漠的極端生態環境。

    這就導致古老的災變種數量遠超其他，也沒有其他生命能長期生存的空間。

    【最初，我們的先祖在胞壁體的狩獵中東躲西藏，最終不得不犧牲一部分同類，將它們獻給強大的胞壁體，以換取它們的飽食和休息，爭取繁衍生存的時間?！?/br>
    【漫長的犧牲時代中，先祖們不斷尋找救亡民族的道路。在這過程中，它們出現了大量內訌，不少同類堅信胞壁體是不可戰勝的，我們必須學會接受它們的統治，這才是最好的生存方式?！?/br>
    【但也有一部分先祖選擇挑戰，它們有的組織人手沖擊胞壁體的統治，有的去尋找胞壁體無法觸及的邊緣地帶，有的甚至嘗試脫離界壁，去什么也沒有的中空世界求生存……】

    【失敗貫穿了我們的過去，正面挑戰者只會被吃掉，胞壁體能在界壁之中想去任何地方，中空世界根本無法讓災變種生存，我們離不開界壁……】

    【經過了很多年的摸索，我們有了一個突破，發明了「發語」。這種用頭發表達大量復雜信息的方式，讓我們在不同區域的同胞，第一次能夠彼此理解，互相分享經驗、知識和想法。分散的力量，因為發語而集中在了一起?！?/br>
    牧樹人講述著它們的歷史。

    【先祖們發現，胞壁體內部也會彼此吞并，只是它們彼此間差距不大，所以會保持克制。為了讓它們打起來，一代代先祖用盡了各種方法，最終誕生了「女族長」。女族長是一種特殊進化體，她擁有優秀的繁衍能力，而且生下的后代讓受胞壁體非常愛吃?！?/br>
    【在相當一大片空間區域內，只有一名女族長能誕生。如果兩名女族長強行放在同一片區域，就會導致其中一個逐步退化。女族長是與空間相關的數量恒定的特殊種?！?/br>
    【女族長的誕生，加上之前多年矛盾，終于促成引爆了胞壁體間的殺戮。它們開始強者吞食弱者，數量越來越少。我們的先祖在戰亂期間雖然也淪為口糧，但也因為他們變成了士兵，得以進入很多此前未曾踏入的區域，擁有了短暫的戰場自由?！?/br>
    【最終胞壁體有三名王者留下，它們分割統治著整個界壁。不過這次的息戰只是暫時的，嘗到戰爭和吞并的甜頭，讓它們隨時準備給予其他同類致命一擊?！?/br>
    【又經過了很多年，世界上只留下了最后的胞壁體，它叫「君臨者」，將自己統治的世界命名為東罘?！?/br>
    【到此階段，整個東罘只剩下唯一的統治者，所有災變種都變成了同一國的國民。于是大家又開始計劃如果反抗和推翻這位最后的君王。但它太強了，不僅擁有所有胞壁體的力量和經驗集合，還能扭曲律則，將世界的形態改造———只是不論怎么改，最終又會被律則還原回到之前的模樣?！?/br>
    【于是君臨者決定征服東罘的終點，那些神秘強大的律則?！?/br>
    溫妮不由問：“它失敗了嗎？”

    【它成功了?！?/br>
    發千裳用頭發說。

    【它是如此強盛，律則環繞著它的身體，變成了它的頭發和盔甲，權杖與寶石，它是不可戰勝的統治者。就連最有勇氣的先祖，也不認為能有辦法將這樣一位強者擊敗?！?/br>
    【但就在這時，君臨者消失了?！?/br>
    發千裳的頭發結繩開始了一連串的刪刪改改，不斷浮現文字，又被抹去。似乎它在尋找一種較為準確的描述方式。

    溫妮耐心等待。

    牧樹人的頭發不斷編排，終于顯示了確定的文字。

    【它創建了屬于自己的律則，也變成了律則?！?/br>
    【我們沒有戰勝它，我們只是等到了屬于我們的時代?！?/br>
    溫妮抬起手說：“容我打斷一下，君臨者為什么會變成律則，我不明白?！?/br>
    【律則之間會互相影響和演化，君臨者挑戰和直接觸碰律則，打造出一個屬于自己的律則，從而以此想要統領所有的律則，它或許做到了。但影響和作用是相互的，它改造律則，律則也改造了它?！?/br>
    【這是我們花費了很多年才明白的事。膽小和恐懼讓我們活下來，自信和強大讓君臨者征服了律則，也輸了自己?！?/br>
    【在生命強度上，我們是弱者，但在生命延續上，我們獲得了勝利?！?/br>
    溫妮問出了自己內心疑惑：“你們過來是為了什么？開辟新的居住地嗎？”

    【不，溫妮，我們喜歡我們的家園，我們不想離開東罘，那里有我們擁有的一切。我們好不容易獲得的延續，我們的勝利，我們建立的文明，以及我們對整個界壁乃至東罘的改造……但東罘徹底失去了胞壁體，這讓界壁陷入了凝固和干涸，并且開始出現一個個大洞?！?/br>
    【胞壁體才能穩定界壁，確保它不會被滲透和失效，并且維持運動。我們需要它。是的，我們曾經恐懼它，憎恨它，但我們又需要它。它的力量是獨一無二的，它能讓界壁保持著柔韌和活性，它能將外界滲透的缺口進行封閉和堵塞?！?/br>
    【我們過來，是為了在外面尋找胞壁體，帶回東罘?！?/br>
    溫妮聽得呆在當場。

    牧樹人和聚寶樹的跨界入侵，目的是為了找到它們的宿敵，并將其帶回它們的世界。

    發千裳繼續用頭發表達著信息。

    【我們生活在干涸的界壁中，死了大量同胞才跨過邊界。這里的一切只有在古老的口口相傳里才有過，柔軟堅韌的界壁，流動的世界，還有無處不在的能量?！?/br>
    【在這邊，我們甚至難以移動，無法平衡，我們只能小心翼翼站在地上，用聚寶樹和頭發穩住身體，等待胞壁體的出現?！?/br>
    【我們用聚寶樹打造出的階梯，就是用來往高處走，觸碰到更高的地方，去尋找胞壁體?！?/br>
    【找到它們之后，我們會通過寶樹階梯送它回去。10萬棵聚寶樹連接在一起，能打造出一個返回的隧道，也只能容納一個個體回去，使用一次后那些聚寶樹都會毀滅，那個個體，我們希望是胞壁體?！?/br>
    溫妮有些不解：“那你們呢？”

    【回去的機會寶貴。我們本來就是有來無回的探路者，這是牧樹人的使命，我們確保聚寶樹生長，至少維持10萬棵的規模，然后我們尋找胞壁體，將它放入隧道?！?/br>
    “你們不害怕嗎？”

    【我們很害怕，我們生來就知道，東罘隨時可能徹底毀滅。所以與其等待，倒不如自己做出行動。只是在兩種恐懼中，選擇了其中一種?！?/br>
    按照發千裳的說法，它們在這個充滿活性的界壁里反而難以成長。因為牧樹人必須通過文明的基礎建筑才能進一步延續和進化，生命周期并不算長。

    來到這個世界，它們最初非常興奮，因為它們找到了胞壁體。

    但很快，牧樹人們又感到強烈不安。

    因為那個胞壁體是如此強大，雖然不知道能否接近傳說中的君臨者。但光是它的一部分，就足以對周圍制造出巨大的壓力，讓牧樹人無法靠近。

    它們嘗試搬運，卻被那名為【舊日統治者】的胞壁體吃掉。

    希望似乎又變成遙不可及的絕望。

    牧樹人唯一能做的就是繼續種樹，沒有答案和辦法的時候，就先學會想盡一切辦法活著?；畹脡蚓?，才能等到轉機。

    【當地的災龍和我們爆發了沖突，我們以為又是一場曠日持久的戰爭，然后遇見了你，非常幸運?！?/br>
    【我想請問，這里還有其他胞壁體嗎？如果可以的話，我們希望送一個回去，哪怕一個也好。為此我們愿意付出任何代價?！?/br>
    溫妮告訴發千裳：“這種事我做不了主，我帶你去見堯神大人吧。偉大的堯神，將會做出決斷?！?/br>
    第1024章 借頭一用

    多囊復合體漂浮在白色乳膠漆般的水面上。

    它看起來就像是一團聚集的氣泡，隨時可能分崩離析。實際上這一結構非常牢固，擁有驚人的強度和伸縮性，是胞宇宙間彼此交流的載體。

    陸堯注視著屏幕。

    衛星吉米從多囊復合體內帶出了五個像素生命，將它們放在囊泡表面。

    陸堯熟識的是頭上長鹿角的溫妮，黑貓十六郎。

    她們旁邊是一頭形如無爪無翼骨龍、長著多只紅眼睛的災龍，泰。

    剩余是兩個異界來客。

    形如多管石煙囪的大珊瑚是聚寶樹，腦袋是一朵花、長著叉子手的是牧樹人———就如雪人說的那樣，牧樹人的花邊長有類似獅鬃一樣的蓬松長發。

    溫妮向屏幕單膝跪地：“堯神大人，您的使徒向您致以虔誠的問候?！?/br>
    陸堯打字。

    ——沒事就好。

    “托您的福，有吉米大人的照耀，還有這個多囊復合體的保護，在息壤之海下很安全?！?/br>
    溫妮頭上冒出一個燦爛笑臉：“也因為有這樣齊全的配置，所以這次很順利?！?/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