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輕聲講述著：“慢慢的，茶葉打出了名氣，光明城也被堯族認為是「茶的故鄉」。許多沙城堯族搬遷過來定居，就是為了能拿到最新最好的茶，以做茶葉貿易?！?/br>
    赤練看向手里茶杯，杯底茶湯里有一些條狀的深綠色葉片。

    他從未想過，改變洲島面貌的，居然是一種小小的樹葉。

    “這些是等您返回前的嘗試，算是意外收獲?！?/br>
    奈菲麗說：“我帶您去城里走一走，幾十年變化還是不小的。我邊走邊繼續說吧?！?/br>
    跟隨她的腳步，赤練漫步在光明城的街道上。

    過去，這座城市的建筑基本是茅屋，只有零星幾座用碎石與黏土搭建起來的高級住宅，通常人丁興旺的家庭才有那個勞力。

    如今光明城已經看不到茅屋，方正的石屋變成了城市主要建筑，此外也有一些木屋——通常它們都有兩層高。奈菲麗說，這些木屋大都是商鋪，木質結構更便于內部改造和繼續往外擴容。

    觀星壇也經過了進一步修繕，外圍堆砌了階梯和護欄，周圍還有像是士兵一樣的紅棘族人在守衛。

    守衛們穿著麻布服飾，手持有鐵槍頭的長槍，背有方形盾牌。他們兩人一組，圍繞觀星壇巡邏，禁止閑雜人等靠近這神圣之地。

    奈菲麗說：“這里倒是沒怎么變，畢竟是您才能使用的專屬奇觀?！?/br>
    赤練能感覺到，觀星壇的神秘力量依舊。

    站在這里，太歲的呼喚在他腦子里變得更清晰。

    “好像說的有點遠，我還是繼續說這些年的變化吧……您在太歲里被放慢了數千倍，一個動作都可以持續好幾個月，最初大家都很有耐心。但幾年后，大多人都只是偶爾關注，普通人還得繼續依靠勞動生活?！?/br>
    風吹過。

    奈菲麗耳垂上的大金耳環輕輕搖曳，她的額發也被吹得略微散開，她眼神里仿佛多了一些朦朧和迷茫。

    “在您離開洲島的第四年，您對龍牙鉤說了第一句話。我前后花費了四個月，才將您的話聽完和記錄?！?/br>
    “您說，感覺到自己的智慧受到干擾，正在減弱，無法久留?！?/br>
    她講道：“然后在第四年時，您說感覺到了神諭?！?/br>
    “第五年，您撿起了地上的一只黑色手套?！?/br>
    “第七年，您開始挖掘那塊堆滿塵埃與碎石的地方?！?/br>
    “在第十一年時，您找到了賁王的【王令劍符】，您通過鰲珠告訴我們，太歲體內有囊體的存在?！?/br>
    “您講完太歲囊體和世界石的關聯，時間已經來到了第十八年?！?/br>
    奈菲麗對這一幕幕如數家珍：“第二十三年時，您用環山之蟒鉆破了那些堆積雜質的表層，進入囊體中，消失在投影里?！?/br>
    “那時候，不少人嘴上不說，但心里都懷疑您遇到了不測。往后的三十年時間里，鰲珠上都沒有了您的影子?！?/br>
    她看向天上：“等待太久了，人的耐心是有限的，生命本就是短暫的集合，人天生就是短視的。紅棘族也不能例外?！?/br>
    “照用偏殿將鰲珠存放了起來，不再讓族人隨意觀看，避免大家難過和低落。我則是坐在偏殿里，繼續觀察鰲珠上的投影?！?/br>
    “在這段時間里，老一輩紅棘族不少都在衰老或疾病中死去，留下的賁騎人徹底融入當地，不分彼此……年輕的紅棘人和新一代賁騎人眼里，您更像是古代傳說中的人物，是與神明一樣遙遠的存在?！?/br>
    “斯萊莫德大人卻說，您會回來的?！?/br>
    談到這里，奈菲麗問：“您在太歲那邊，感覺不到時間不對嗎？”

    “有感覺，但沒想到時間流逝差距會那么大?！?/br>
    赤練回憶。

    在太歲體內，他能感覺到一種奇異的量在扭曲自己，智慧的消退和遲鈍只是一個外在表現，其他生理方面也在持續受到影響和壓力。

    不過那時，他專注于挖掘太歲體內，沒有時間去細想。

    奈菲麗的說法，卻驗證了赤練的一個推斷。

    ——在太歲體內停留，生命的運動將會變得遲緩，直到最終完全停滯，變成一種凝固的死物。

    這種停滯程度，會隨停留時間在不斷加深。

    在赤練個人觀感中，他對龍牙鉤的說話，獲得堯神神諭，撿起【驅刺拳套】，乃至挖開雜質堆積的囊體表層是一系列連貫的動作，都在很短時間里的接連完成。

    可鰲珠所在的洲島上，奈菲麗看到的畫面中，赤練動作卻變得越來越慢，時間越拉越長。

    是因為太歲力量的影響。

    “難怪?！?/br>
    奈菲麗恍然：“您再次出現在龍牙鉤旁時，已經又過去了三十六年?！?/br>
    “您和龍牙鉤一起飛升時，時間一下子又變快了，然后沒多久，在堯神大人引導下，您就像天外流星一樣出現在這里的天空。斯萊莫德大人將您帶回神殿，您飄蕩昏迷了兩年，這才醒來?！?/br>
    “在此期間，這里以光明城作為王城，已經建立了一個王國，名為太陽王國，王國有三座城市，總人口約16萬人。王國法典里明確規定，光明王是唯一的王，照是以幽靈之身擔任執政官，遵循您的命令暫時管理這個國家……”

    赤練終于想起：“照他在哪？”

    “執政官在城外墓地主持葬禮，這也是如今太陽王國最重要的儀式之一，通過【鸛魚蜉蝣缸】合葬的方式來壯大守衛靈，保衛與延續生者?！?/br>
    “蜉蝣缸？守衛靈？”赤練聽得一頭霧水。

    “就是您帶回來的那個缸?！?/br>
    奈菲麗解釋說：“那是不朽奇觀【鸛魚蜉蝣缸】，是非常不可思議的寶物。將亡者的尸體葬在其中就能壯大守衛靈，從而庇護整個王國每一個人?！?/br>
    “可以說，過去太陽王國風調雨順，人民勞動和生存保障不斷進步，都離不開您打下的堅實基礎；您遠征天外，孤身挑戰強大星之神的勇氣與決心，則是現在無數人引以為豪的記憶紐帶；而您帶回來的這件不朽奇觀，讓更多國民憧憬與期待著未來?！?/br>
    “那么……”

    奈菲麗單手撫胸，對他頷首：“歡迎凱旋，吾王，您的臣民等這一天已經很久了?！?/br>
    赤練抬起頭，看向天空。

    太陽依舊照耀著整個世界。

    堯神大人，感謝您對我的信任與寬容。

    太歲的絮語依舊在耳畔回蕩，但年輕的王者已不再彷徨。

    第378章 文字越少，事情越大

    屏幕中一系列狀況，讓陸堯有點頭疼。

    赤練一進入太歲體內，他周圍的時間流速就在持續變慢，與洲島鰲珠對比起來格外強烈。

    關于時流問題，其實陸堯之前就研究過。

    所謂時間，本質上是運動。

    模擬器則可以看做一種特殊介質。

    那么模擬器連接起來的虛實宇宙，生命運動表現出的時間到底是怎樣做到協調統一的呢？

    通過利用使徒們進行試驗，陸堯得出了一個結論。

    神明玩家的觀測，會導致像素世界里局部運動受到影響。

    陸堯注視和觸碰一個像素小人時，對方在虛宙里的運動會趨于與陸堯同步。

    神明沒有注視時，虛宙世界的運轉會更加穩定和均衡，而神明一旦注視和觀測，就會造成虛宙世界局部的運動紊亂——至少隔著模擬器如此。

    世界規則會不斷來修補這一紊亂造成的蝴蝶效應，所以最初陸堯認為像素世界排斥外來神明，從結果上來說倒也沒錯。

    但這種規則層面的影響，身陷其中的像素小人們是無法發現的。

    小人周圍的參照物都與他們保持著相對運動，狗依舊跑來跑去，太陽還沒有落山，鳥兒在正常飛翔，沙漏計時器里的沙礫也在照?；洹袼匦∪藗儍H靠自身，不能感覺和識別出運動的絕對快慢變化。

    就像是一輛封閉的長途火車，窗戶完全密閉，加速與減速或許會帶來片刻疑惑，但很快就會適應和同步。

    而在像素小人眼里，有一個理所當然的通用答案。

    神明。

    神明意志籠罩的地方，任何異常都是正常的。

    事實上的確如此，可深層次的機理可就復雜多了，就連神明之一的陸堯，也依舊在摸索之中。

    時間流速造成的割裂問題，在太歲這里再次出現。

    比起神明玩家的觀測，太歲帶來的狀況更加嚴重，它不僅會將外物時間與自身趨同，甚至還會進一步減慢物質的運動，直到最終趨于靜止——即死亡。

    身處太歲體內，赤練的運動不斷被慢放加倍。陷入了無窮的子彈時間，就像是置身于琥珀之中的蟲子一樣。

    陸堯還注意到一個危險現象，赤練的生命、法力值都在衰減。

    就仿佛遭受到某種看不見的傷害，他的各項面板數據都在緩緩減少，相關數字也變成了受傷的紅色。

    這情況讓陸堯看得皺眉。

    在太歲地盤上，他能做的也很有限，只能用鼠標指引赤練一個大概的方向。但既不能直接對話，也無法使用奇跡。

    赤練生命不斷降低，他還拼命鉆入太歲囊體，想要盡可能獲得更多的情報。不論這是為了證明自己，還是與太歲劃清界限，他都是在拿命在拼。

    在這期間，發生了不少事。

    首先是洲島上出現了連番變化。

    【奈菲麗發現了茶樹?！?/br>
    【奈菲麗發現了使用茶葉的辦法?！?/br>
    【光明城擁有了第一件特產，所有人的智力有了稍微提升?！?/br>
    【光明城的茶葉掀起了文化熱潮，不斷吸引著各地商人和購買者?！?/br>
    茶葉的出現，直接讓模擬器判定，奈菲麗擁有英雄資格。

    陸堯也并不吝嗇給她獎勵。

    她和赤練也算亦師亦友，個人能力也不錯，而且有著很強的抗壓能力，使徒經驗也豐富?？上缃袷雇骄幹埔獓栏窨刂?，后續看她表現，再考慮要不要吸收她進入使徒群體。

    茶葉在洲島的興起，對整個世界造成了巨大的蝴蝶效應，帶來的串聯作用和深遠影響，就像大蒜之于堯族本土。

    先說茶葉最早的發現者，駝獸。

    這一物種原本因能忍饑耐渴，還能戰吼威懾，所以被賁騎軍馴服作為坐騎。駝獸本身攻擊性很弱，在洲島上，這一群體漸漸變成了野外的美食捕手。

    駝獸對食物有一種本能般的敏銳，可能由于能敞開吃的時候不多，所以它們對野外的一切植物，都會嘗試去吞咽。

    由于它們強大的腸胃和體魄，哪怕中毒也大多萎靡或嘔吐就能恢復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