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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至正酣。宴會上戶部吳侍郎也不知是給自己灌了多少酒,一時腦袋發昏,大著舌頭多嘴提了一句冊立后宮之事,坐在上首原本掛著淺淺笑意的的女帝面色瞬間沉了下來。 大殿之內原本熱熱鬧鬧的宴會一時之間靜悄悄,眾臣子連悄悄話都不敢說,各個低著頭豎著耳朵聽動靜,眼角余光來回的向上瞄,心中暗道一聲這吳侍郎平日里在錢財上那是最精明不過的一個人,怎么在這種場合犯糊涂。 好好的一個宴會提起這事兒,這不是專門找人不痛快。這要是再小心眼一點兒,指不定的有多少小鞋等著吳侍郎那對大腳板子穿! 也有些一向與他不對付的,眼神里流露出興奮之色,摩擦手掌等著上首已然變了顏色的女帝發落。 吳侍郎眼瞅著端坐在大殿之上的女帝變了臉,眼神竟是前所未有的嚴厲,腿一哆嗦,背后驚出一身冷汗,連帶著酒也醒了不少。 他連忙跪下來告罪,“微臣酒后失言,還請陛下寬??!” 坐在上首的女帝捏著必酒杯半天沒有說話,低垂著眼睫不知在想什么。 吳侍郎汗如雨下,背后的衣袍被汗水浸濕,貼在背脊背上十分難受。淚珠子順著眼睫毛滲入到他本就不甚明亮的眼睛里,蟄的他眼睛生疼,看東西越發的模糊,卻連擦都不敢擦。 大約過了一刻鐘的時間,上首的女帝突然輕笑出聲,“怎么,都這么緊張做什么?吳大人說的是,朕年歲不小,確實該冊立后宮了。不知吳大人可有適齡子弟?” 圣意一向最難揣測,尤其是上頭這位,雖才登基不到一年的功夫,平日里瞧著跟你和和和氣氣,最是禮賢下士不過,可做起事情來,絲毫不留情,狠著呢。 他伏在地上一時不知她是何意,只得道:“老臣家中有一子,年二十?!?/br> 女帝點點頭,“那吳侍郎明日就送畫像進宮來?!?/br> 吳侍郎一時愣在那兒沒反應過來,直到旁邊有人推了推他,“吳大人還不快謝恩?!?/br> 他這才反應過來,連忙叩謝皇恩。 在座家中有適齡兒郎的官員們原本還以為他要遭難,不曾想就得了這種福氣,暗恨自己為何不主動先開這個口,酸得眼睛都紅了,嘴上還在那兒樂呵呵的奉承,“吳侍郎好福氣啊?!?/br> 誰知上頭的女帝又言,“朕后宮空虛,各位大臣家中若是有適齡兒郎,皆可一并送了畫像進來。只一點,朕要的是心甘情愿,切莫勉強?!?/br> 眾人一聽,一臉的喜色,喝酒更加的暢快,相互之間心照不宣的向對方道喜,暗地里卻憋著勁兒的較勁,想把對方比了下去。 一時之間,殿內氣氛越發高漲,觥籌交錯,賓主盡歡。 范與坐在那兒始終一言不發,瞧著上首的女帝怎么瞧都覺得不對勁,忍不住看了一眼坐在他下首的云太傅。 云太傅朝他微微頷首,神色如常,仿佛這事兒與自己也沒關系。 這時候不知誰大著舌頭朗聲道:“范左相家中不是也有一位在燕京城出了名的光風霽月的公子,不如一并送了畫像進來?!?/br> 范與收回神色,沖那位大臣笑笑 ,“家中小兒已有婚約?!?/br> 秦姒這時饒有興致的看著他,儼然已經有了醉意,“侍郎說的對,不若拿來給朕瞧瞧也好?!?/br> 范與一時不知她的是真是假,只得應承下來。 宴會結束在子時。 朝臣們來的時候各個峨冠博帶,端得上名士之風。走的時候各個面紅耳赤,腳下發虛,紅著臉膛大著舌頭叫人攙扶著回去,與市井之間那些醉了酒的男子并無不同。 秦姒始終坐在上首,瞧了一眼一片狼藉的宮殿,染了醉意的眼神看著坐在下方神姿高徹的男子。只見他玉冠束發,衣衫整潔,半點沒有沾染這世間俗氣。 她托腮坐在那兒,微微瞇瞇眼睛,看人似乎也有些重影,“先生為何不走?” 云清起身,緩緩走上大殿,伸手替她抹去嘴角一滴酒漬,“陛下今晚醉了?!?/br> 秦姒笑笑,眼神里似蕩盡了外面的月光,輕聲道:“醉了也好,醉了朕心中高興。朕心中高興,你瞧瞧方才坐在大殿里的臣子們有多高興?!?/br> “陛下真的高興嗎?”云清眼中的憐惜都要流出來了。 秦姒斂起了笑容,想要去握他的手,心口中又開始疼痛。 她忍不住怒上心頭,一把拂去滿桌子的酒菜。 頓時桌子上擺放的盤子“噼里啪啦”碎了一地,酒壺晃了一會兒“嘭”一聲倒地,里面的酒水順著臺階一路流到殿中,形成一道蜿蜒曲折的小溪流。 云清連忙上前攬住她,才使得她免于跌倒在地。 秦姒勉力站住,伸手撫摸著他的臉旁,長長嘆了一口氣,“我對不起你云清?!?/br> 事到如今,她從前許諾云清的又如何作得了數。 云清并不知齊云楚到底對她做了什么,也不明白那晚他二人到底發生了何事,只是輕輕拍拍她的背,“沒關系?!?/br> 秦姒嘴巴張了張最終抵住不了心口的疼痛與他告別,一路朝著長街走去。 紅袖也不知齊世子到底對她做了什么,只瞧著她就這么恨上了齊世子,就連之前好了的失眠癥也開始復發,心中不免擔憂。只是她不肯說,她也不好問。 兩人在長街上走了一會兒,秦姒只覺得心底涌出一股燥意,叫她心煩意亂。她道:“你去叫太醫院給朕開點止疼藥,就說朕心口疼的厲害?!?/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