內娛第一花瓶 第177節
“不,”柯嶼搖了搖頭,“你永遠都不會知道?!?/br> 落日磅礴,北回歸線的南山島,南緯十五度的圣海倫納島,在他空洞的心盲癥的腦海中,有—輛列車從薄霧下的清晨呼嘯而至了。 第169章 夜幕降下,大巴改造的房車內亮起明燈。 從結構和功能看,這里是麻雀雖小五臟俱全,兩張一米二的單人床貼車窗并列豎放,中間以一扇薄薄的半鐵皮半窗為隔斷,洗手間和浴室寬敞干凈,廚房和餐廳鄰著,但面對如此壯闊風景,傻子才會在車子里用餐。此外還有書房工作間,里面有兩臺無法聯網的筆記本電腦,供兩人進行工作用。 晚餐前,負責這五天飲食料理的島民來問過忌口和喜歡的食物,柯嶼吐了一天,既沒有胃口又急需補充電解質,便要了一份凱撒沙拉和咸寧蘇打。他吃素,商陸便也陪著吃素,最后兩人便在懸崖邊席地而坐,就著海風啃手中的紫甘藍和生菜葉子。 “你一走就走五天,小溫那里放得下心嗎?看她狀態不是很好?!?/br> “事情不是這五天能解決的,”商陸眸中是有憂思,但看得很淡,“何況我大哥自己可以解決?!?/br> “沒想到你大哥正正經經的異性戀,反倒要被棒打鴛鴦?!笨聨Z插起半顆鵪鶉蛋,開玩笑道:“萬一他真的抗爭到底,你爸爸讓你繼承家業,你怎么辦?” 商陸神色淡漠,仿佛并不為此困擾:“讓明羨去cao心?!?/br> 但做的遠沒有說的輕松。明羨身體不好,打理賭場和酒店已經到了精力的極限,如果商邵和商檠業真的鬧翻,那么擺在商檠業面前的,只有兩個選擇:一、商陸良心發現真的棄影從商,挑起家族重擔;二、在幾年、十幾年乃至二三十年后臨死前跟商邵妥協,承認那個會帶來無盡政治風險的女人。 這個二選一的局面不僅商檠業能預見到,商陸和商邵能預見到,就連于莎莎心里也是一清二楚的。商陸對電影的信念和個人主見之強,所有人都有目共賭,指望他能回心轉意來管集團,還不如指望商邵移情別戀來得更快。 因此,縱然現在商檠業是大棒高高舉起,但他快老了,指望不了商陸,又有多少時間能在繼承人的問題上折騰呢? “如果大哥和莎莎的愛情真的像你說的那樣充滿風險,他要抗爭到底,他的孩子恐怕也不一定會被承認?!笨聨Z盤腿坐著,叉子在木質沙拉碗里百無聊賴地戳了幾下,又仰起頭,看著海面上的星光:“那個時候,你也還是要被逼著生孩子吧?!?/br> 他沒聽到商陸的回應,側過臉去,卻看到商陸臉上罕見的有些欲言又止的遲疑。 “喂,”柯嶼失笑,“你什么破表情?別告訴我你下了島就要回去結婚,還是說……”他握著金屬餐叉,“你過去兩年已經有了個私生子了?” “繼續編?!鄙剃懤淅涞卣f。 “如果你不得不結婚了,我是不是就永遠都不能轉正了?”柯嶼放下碗,支在膝蓋上的手托著腮,目光始終看想大海,“嗯……我會祝你幸福,然后遠遠地走開?!?/br> 商陸眼神動了動,喉頭干澀地吐出兩個字:“你敢?!?/br> “以前不敢,現在敢了。以前我甚至想過當你一輩子的地下情人,我不要名分,不要見光,不需要承認,只要你,”在商陸模糊視線中,柯嶼的笑有些恍惚:“現在不會了,我不當了,要么在一起,不然就一輩子不要再見?!?/br> 商陸忽然低聲說:“你過來點,我看不清你了?!?/br> 是啊,隨著太陽的落山,月亮和星星的升起,這里的光線和夜幕都成為了深邃廣袤的暗藍色,商陸需要很用力,才能捕捉到柯嶼眼神里的內容。 柯嶼果然往他那邊挪了些,星星點綴在他眸中,近在遲尺地映入商陸的視線。 “你的意思是,”商陸停頓了一下,以緩過心里那陣出現得毫無道理的刺痛,“你現在沒有以前愛我了?!?/br> “不是,”柯嶼抿著唇,輕輕搖了搖頭:“是一樣的,只是兩年前的我比現在更軟弱,要抓著你才有信念過下去,現在的我,……這樣說很怪,大約是從‘愛你’這件事里汲取了太多的力量,可以帶著失去你的痛苦好好地過完這一生?!?/br> “你對我還是一如既往的不公平,”商陸勾了勾唇,“兩年因為我太好而離開我,兩年后又可以因為我給了你重振旗鼓的力量而離開我。我是不是就應該像湯野一樣,禁錮你,貶損你,讓你依賴我,這樣你才不會說走就走?” “陸陸哥哥,你還沒有聽過我在那七年的故事吧,”柯嶼垂首靠近他,額頭與他相抵,右手捧著他的側臉,很溫柔地撫了撫,“我想,我已經準備好告訴你了?!?/br> 他精神一振,放開商陸,從草叢上拿起未吃完的沙拉和玻璃杯,語氣忽然輕松:“洗澡去了?!?/br> 在南半球赤道附近的冬日,他沖了個冷水澡,出來時看到商陸靠著墻屈膝坐著,手里翻著一本小書,透過眼鏡的視線很專注。 他看書的樣子總是很年輕,仍然像個學生??聨Z時常忘了他已經二十九,而自己也已經三十四了,他已經到了自己當初認識他、愛上他的年紀。一個二十四的會愛上二十九歲的男人,因為那是對方最好的年紀,一個二十九的,卻未必能愛上三十四的,因為那是他自己最好的年紀。 “你讓我想到了大學宿舍生活?!笨聨Z擦著頭發,經過他時,帶過一陣清爽冰冷的水汽。商陸睡外側,他睡里側,插電源線、垂頭發的動靜都隔著薄薄的隔斷很清晰地傳來。 商陸放下書,靜靜聽了會兒,起身走到柯嶼那邊,站著看他吹頭發,幾秒后,從柯嶼手里接過風筒,一手穿過他柔軟半濕的黑發,幫他吹了起來。 柯嶼屈膝坐著,乖乖巧巧的。風聲很大,兩人都沒說話,只聽著耳邊的吹風機與車窗外的海浪混成一片。 “好了?!鄙剃懻f,拔下電源。 “好了,那我們就來講故事吧?!笨聨Z說著,拍了拍身邊的床。但商陸沒坐過去,而只是貼著車身漫不經心地靠著,居高臨下地看著柯嶼。 “好像也沒什么好說的,”柯嶼組織了一下措辭,“上上次,……不,是兩年前,我該說的都說了,禁錮、威脅、鞭打、人身折磨、精神調教……上次,在倫敦,……的床上,”他不好意思垂下眼睫,“你問我那些下流話,我雖然沒有正面回答,但你肯定也都懂了。以你的聰明,一定早就憑自己拼出了真相,但我今天還是想很簡短地告訴你——” “我和他的認識是在一個私人藝術電影院里,他問我想不想當明星,我拒絕了他,但是我的叔叔梅忠良欠下了太多高利貸,我不得不賺快錢、賺很多的錢,除了賣毒品,全世界也只有內地娛樂圈能做到了?!笨聨Z自嘲地笑了笑,“他是我老板,我是他員工,剛開始很正常,后來他知道了奶奶的病,知道了梅叔對我的糾纏,幫我蓋了療養院,幫我給梅叔還債,我知道不對勁……但我沒想到會那么不對勁。第一次……第一次是公司年會,他給我下了藥,但不是強jian,是……” “可以不用說的?!鄙剃懙恼局鄙眢w,過了會兒,手從褲兜里伸出,撫了撫柯嶼的黑發,繼而蹲下身,找到柯嶼始終低垂著看向地面的眼睛:“我都知道,你不必親口告訴我?!?/br> “我想告訴你,我已經做好準備告訴你了,”柯嶼吞咽了一下,手指神經質地扣著床沿,“我可以的?!?/br> “第一次是他給我口,”柯嶼的目光狠狠地瑟縮了一瞬,如同被針刺入指尖,隨即又快又短地喘了口氣,才繼續說,“拍了很多照片,威脅我?!?/br> “按照我的經紀合同,如果這些沒有露他臉的照片被曝光,我不僅要面臨所有商務和片約的賠償金,還有公司的違約金、官司,……是近億的天價。我沒有任何能力解約,奶奶也已經住進了他的療養院,我走不了,”掌根緊緊捂住眼睛,掩去眼眸中空洞的灼熱:“……對不起,我真的走不了?!?/br> “報警是沒用的,”柯嶼深吸一口氣,緩過了這陣深刻的愧疚:“我沒有證據,我的手機每次都會被收走,我必須洗得干干凈凈地才能離開酒店離開他家,即使我帶著渾身的鞭傷去報警,也沒有任何證據能證明是他所為,即使、即使警察帶著搜查令去他家,那些監控也會在他們抵達前消失……何況奶奶在他手里?!?/br> “我知道,”商陸沉穩地說,“我沒有那么天真?!彼D了頓,仰面在柯嶼的唇邊吻了吻:“不用覺得愧疚,你沒有對不起任何人,尤其是我?!?/br> “他有病,超過那種性癖,這么多年,我和他之間就像一場拉鋸戰,與其說他想干我,不如說,他更想讓我從精神上就依賴他、崇拜他、臣服他,他想看我放棄一切自甘墮落,想看我心甘情愿地跪在他身邊舔他的腳,……雖然他把這一切歸結于愛?!?/br> “所以……不要再把他跟你相提并論,他不配,永遠不配?!?/br> “好?!鄙剃懞喍痰爻兄Z。 “我想告訴你的,但那時候的我太害怕失去你,也覺得終有一天你會和我和平分手,我不想在你心里留下這種印象,解約那天……你還記得你曾經接過一個奇怪的電話嗎?對方說打錯了,”柯嶼半哭半笑地搖了搖頭,語無倫次地自嘲道:“我在說什么,你肯定接過很多這樣的電話——” “記得?!?/br> 柯嶼猛地抬眸看他。 “你和我辦完房子過戶手續的那一天?!?/br> “為什么會記得?” “因為當時在想你,下意識以為是你打的,最后發現不是,很失落?!?/br> “不是我,是湯野,……是我刺激他打的。我上次說的兩個賭,就是那一天賭下的。我想逼他把這一切都告訴你,心盲癥的、不正當的畸形關系……好像是把一枚硬幣拋了出去,是正是反,就在那一刻一了百了?!?/br> “但我沒接?!?/br> “要是接了,會怎么樣呢?” 商陸認真思考,車廂內安靜了下來,柯嶼等著他的回答。 “不知道,那時候剛在一起,也許心里會有芥蒂,選擇分手,退回到朋友和合作的狀態?!?/br> 柯嶼不知道該僥幸還是該難過。 “也許又不會介意,會發誓今后更好地保護你,”商陸捧著他的臉,指腹溫柔地摩挲柯嶼的眼底,“但是湯野沒有跟你打成賭,你沒有讓他找到玩游戲的樂趣,他可能會更瘋,會想徹底毀了你,會把照片曝光,讓全世界的人都看到?!?/br> “然后呢?” “然后……我很難猜測,也許一切會變好,也許一切都很糟糕,最后走向覆水難收的場面,也許你又會自己躲起來,從世界上銷聲匿跡,……我不知道,如果壓力來自四面八方,我不確定我們能平安度過?!?/br> 他總是這么理智,但理智給予柯嶼安全感,因為知道他從不撒謊、從不胡亂承諾,說出的每一個字都擲地有聲、問心無愧、有始有終。 “分數以后,我收到了一封郵件,里面是你跟湯野,在南山島,你上了他的車?!?/br> “我跑了?!?/br> “是嗎?”商陸笑了笑,像是鼓勵他的勇氣,輕輕哄人的語氣。 “喝醉了,他說他來兌現賭注,讓我認清自己的命運?!?/br> “你有沒有大聲讓他滾?” 柯嶼屏息后喘了口氣,笑了起來,用力地點頭:“我踢了他好幾腳,咬掉了他半個耳朵?!?/br> 商陸訝異地抬起眸,也跟著微笑:“真厲害?!?/br> 兩個人一起笑,輕輕的笑聲。 “我有時候想,要是沒有遇到這些事就好了,”柯嶼的掌心覆蓋住商陸的手,將臉在他掌心貼了貼,“如果沒有這些事,就能干干凈凈地遇見你,……不對的,如果沒有這些事,我就遇不到你了?!?/br> “那就遇不到?!鄙剃懫届o地說。 柯嶼猛地窒住,睜著眼睛,只是一瞬不錯地看著他,好像忘記眨眼。 “遇到我沒什么好的,”商陸擦去他的眼淚,“柯嶼,如果遇到我,需要你兩次被父母拋棄、需要你面對高利貸和性sao擾、需要你忍受心盲癥的折磨、需要你被湯野禁錮鞭打七年、需要你在娛樂圈無望地被罵被造謠七年——需要你付出這么多、經歷這么多的苦難才能換到和我的相遇,那我寧愿你不要換?!?/br> “你會過得很好,你的父母沒有拋棄你,或者老師沒有拋棄你,或者梅忠良是個正人君子,他和奶奶一起愛你護你,你會順順利利地長大,不需要去打黑工,不會被sao擾,沒有心盲癥,高考數學一百四十五,考上很好的大學,念了自己最喜歡的專業,當個厲害的老師,或者成為一名律師、一個醫生、一個安穩的銀行職員——” 柯嶼心痛難遏,眼淚大顆大顆地直直地從眼眶砸下。 “你在電影院看到我拍的電影,心想拍得真爛,或者喜歡得要命,出電影院時,你女朋友挽著你的胳膊抱怨說都看睡著了,我在這場參加點映,我們擦肩而過,今生僅此一次?!?/br> 眼淚滴在床單上,洇出一片深色的印記??聨Z這一生從未這樣哭過,只是安靜地不停地掉著眼淚,他像是一個水生動物,來到了一片不屬于他的陸地,只能徒勞地絕望地呼吸。氧氣漸漸缺失。 商陸勾了勾唇,“如果不遇到我,你就會過得開心、順遂,會有自己的婚姻和孩子,那就不要遇到我,也不需要遇到我,好嗎?如果有下輩子,有人讓你這么選,不要這么傻,商陸沒什么好的,他不是你生命中的禮物,投胎的時候,你把眼睛閉上,把我從你心里忘記,去過一種最順利、最開心的人生?!?/br> “如果有時間機器,我會帶著記憶回到過去,回到你出生的時間,讓你生在一個幸福、圓滿的家庭,我會帶著愛情的記憶,看著你很好地長大,考大學、交女朋友,然后在那個命中注定要和你擦身而過的時刻,換上我最好的西服,和最好的笑。我們擦身而過,視線交匯,最終像陌生人一樣轉開。你牽著女朋友的手,從我的身邊經過,那就是我們這一生的全部?!?/br> 作者有話要說:bgm大概是張國榮《愿你決定》 第170章 “你怎么不問我的意見?”柯嶼臉上是笑著,但眼淚不停地砸下,“誰允許你擅作主張的?要是我就樂意呢?我就樂意用這么多的痛苦和折磨換一個你,你要拒絕我嗎?要是我死了,過奈何橋又遇到那個讓我做選擇的鬼,他問我后悔嗎,我會說我不后悔,我太賺了,你不知道商陸有多好,傻子才不選商陸,聽到了嗎?……傻子才不選商陸?!?/br> 他的眼淚掉在商陸的手背上,順著指縫洇進了他的掌心,將那些彰顯著完美命格的生命線、事業線、愛情線都濡濕了。 商陸蹲在他身前,仰起一點角度,深深地凝望他。不知道幾秒后,他抿了下唇,帶出一個很淡的微笑:“怎么這么會哭?”他幫柯嶼抹著眼底,柯嶼的眼淚從眼眶落在他指尖,帶著guntang的溫度。 柯嶼又用力眨了下眼睛,扣住商陸的指端:“不要跟我擦肩而過,”眼淚就是止不住,透過朦朧的視線,他用力地看清商陸,“……不要只跟我擦肩而過?!?/br> · 圣海倫納影展那么小眾,以至于溫有宜對瑞塔提起時,瑞塔臉上甚至浮現出了將信將疑的神情。 “是真的,”溫有宜請她坐,吩咐傭人倒茶,“我還以為你來這里,是為了跟我說你這次遠洋航行的見聞,沒想到一開口就問我要陸陸?!?/br> 她溫柔慣了的人,有什么不悅或嚴厲的話,也會包裝得體體面面的,不讓對方難堪。瑞塔心里難受了一下,“對不起,唐突了?!?/br> 溫有宜拍了拍她的手:“陸陸最快也要一個星期才能回香港,他那么隨心所欲,講不定也會在南非逗留十天半個月,或者去米蘭,我也不能給你確切的保證?!?/br> 瑞塔奇怪地追問:“他去米蘭,是做什么呢?” 溫有宜笑了笑:“追巡演,我也是亂猜的,說不定他又不追了?!?/br> 瑞塔不正常地攥緊手機,“這樣?!?/br> 溫有宜關切地問:“臉色怎么這么白?這次航行不順利嗎?我聽說破了你自己的記錄?!?/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