內娛第一花瓶 第151節
……這樣的浪蕩、扭曲、丑態畢露。 不是……她的鐘哥哥,是憑借自己的天賦和努力一步一個腳印爬上來的,他連續無縫進組四年,為了拍戲骨折過、高燒過、大熱天穿羽絨服悶出濕疹、為了角色餓出胃病、為了練打戲頸椎落下了一輩子都好不了的傷——他很努力的,他珍視資源,珍視粉絲,珍視一切演戲的機會。 他的每一次獲獎,明寶都落淚,他的每一次感言,明寶都會背。 她好害怕自己先天性的心臟病,好害怕做手術,是靠重溫鐘屏的故事、重溫他勵志的、向上的采訪,才走過了一次次的復診和手術。 鐘哥哥……親吻她臉頰時會輕笑著取笑她的緊張,會對她發乎情止乎禮,紳士地珍愛著她、呵護著她,怕她覺得他私聯粉絲有非分之想,一份禮物都沒收過,一次非禮都沒做過,就連商陸的角色也說要靠自己試鏡去拿到。 他為什么會躺在另一個男人的身下,讓他在自己身上百般抽動——而他竟覺得滿足? 窒息般的心悸再度攫取了明寶。 她撥出號碼的手從沒有這么顫抖過。 “鐘哥哥……網上說的,是真的嗎?” “怎么會這么問?”縱使是焦頭爛額之中,鐘屏對她依然是耐心而溫柔的,“當然是假的?!?/br> “為什么要騙我?”明寶終于嗚咽一聲哭了出來,“……為什么要騙我?我什么都看到了,你為什么要騙我?” 鐘屏在房車里愣住。表情騙不了人,麥安言從他臉上,看到了那種恍如世界末日般、連最后的希望也一腳踏空的茫然。 茫然變為震怒,他牽動唇角,冰冷機械地喃喃:“你看到了……你的好哥哥果然很愛你……” 憑什么?憑什么他步步為營處心積慮最后卻落得這么一個下場?憑什么他想要的要不到,想愛的愛不到,就連最后付出一點真心的退路也要被封死? 憑什么柯嶼就能全身而退?被湯野玩了六年的是他,而不是他鐘屏!要說賣身求榮,他才是先張開腿的那一個!他才是先出賣靈魂出賣人格的那一個!他才是更熟練的那一個!他才是靠賣屁股真真正正得到了所有的那一個! 那么……憑什么?憑什么他就能得到所有? 愛情、事業,就連心盲癥也成了錦上添花的注腳——他現在,可他媽是體驗派的天才啊。 · “柯老師……”鐘屏臉上浮現出虛幻的笑容,“好久不見,你過得很開心吧……沒什么,我不找你敘舊,只是想問問你,商陸看到照片和視頻了,他知道你跟湯總的關系了,怎么樣,……他一定,很心疼你吧?” 第144章 鐘屏聽到電話那端的呼吸聲由清淺猛然屏住,臉上的笑意加深,“怎么,原來你不知道?” “你跟湯總之間的六年,商陸都知道了,不僅知道,他還看過了所有的照片和視頻,對你是怎么被湯總調教,他已經知道得一清二楚,”鐘屏停頓了一下,饒有興致地反問:“話說回來,你這副習慣了鞭打的身體能忍得了嗎?他應該對你很溫柔吧,你猜商陸會不會想,原來他越對你溫柔,你就越覺得無趣,你們之間相敬如賓的三年,對你來說應該很乏善可陳吧?柯老師?!?/br> 他沒有得到回應,柯嶼掛了。 ……鐘屏是什么意思?為什么他每個字柯嶼都聽得明白,連在一起,他卻讀不懂里面的意思了?什么叫商陸已經看過了視頻?什么視頻?……是,湯野別墅里的視頻? 「就讓我跟你的命賭一局,看是我贏,還是你贏,看你心愛的商陸到哪一天會發現這件事。要是你命好,像你說的,用前半生的厄運去換一個他,你們真的能長長久久地走下去,那就當我湯野輸一局,我心服口服——要是你命不好,有一天東窗事發,寶貝,我倒要看看他會不會厭棄你?!?/br> 是嗎,這么快,第二局就也開牌了。 “柯老師?” 余長樂喚他,遞給他一杯冰拿鐵,“辛苦了,要你晚上還陪我們在現場?!?/br> 柯嶼習慣性地勾了下唇,目光卻是出神而渙散的,這在余長樂眼里很奇怪。他好像被某種可怕的東西攫去了心神,在電影學院教室白色的燈光下,如同一種僵硬的尸白。 余長樂收斂了寒暄的笑:“我讓果兒先送你回酒店?!?/br> 果兒還在外面啃外賣,上海菜濃油赤醬,她不是很吃得慣,正心中竊喜可以順便減肥,耳邊便聽到余長樂喊她。 “哎余老師!”果兒夾著筷子對他揮了揮手。 “柯老師不舒服,你送他回去休息?!庇嚅L樂吩咐道。 果兒一怔,“好的好的?!彼龖?,想返身去拿上自己和柯嶼的背包,但目光甫一觸及到柯嶼的臉,心中頓時一慌,“哥?” 余長樂無聲地沖她一撇下巴,目光責備,意思是還傻愣著干什么。 “我、我去跟商陸——” “不用了!”柯嶼驀地出聲制止她,似乎失去了控制音量的神志,聲音之大讓兩人都嚇了一跳,“不用了……讓他好好忙?!?/br> 走的時候,正經過選角的大教室,就在樓梯拐角處。商陸坐在階梯座椅的第一排,搭著腿,脊背筆挺而脖頸修長,氣場看著很難接近。側扶手的小桌板展出,上面放著喝完了的空水瓶,黑色鋼筆的帽尖被旋下,他的眉輕蹙,正在海選的花名冊資料夾上寫著批注。 柯嶼經過,盛果兒欲言又止,商陸不知道他心愛的人此刻正從窗外經過。他沒有抬頭,如晝的燈光下,只有一道暗影很淡、又很輕地從他身上一掃而過。 “記得提醒他喝水?!迸c米婭錯身而過時,柯嶼這樣說。 車子就停在教學樓外的露天停車場,正是暑假,留校的學生很少,路上行人寥寥,總覺得夜更空曠了些。果兒想問他怎么了,但心里惴惴不安地,讓她如同鋸了嘴的葫蘆一樣,硬是一個字都開不了口。 她從沒有見過柯嶼這副模樣。過去的柯嶼是游離的,好像不怎么喜歡這個世界,平和之下,讓果兒覺得他隨時會消失、會離開。但和商陸在一起的這幾年不了。他很喜歡商陸,很喜歡自己,陰晴雨雪,他也都很喜歡在這世上的每一天。 · 商陸近深夜才歸。 房是單獨開的,為了掩人耳目,兩人晚上也并不留宿,只是他已經習慣了入睡前先去跟柯嶼說一聲晚安。 房門傳來電子鎖啟動聲音,倏爾門開了,套間里漆黑一片,只有臨著窗的一盞落地臺燈亮著,燈光在漂亮的燈罩下是暖黃色,勾勒出柯嶼夾煙抱臂而立的側影。 冷氣開得很足,幾乎冷了。商陸關上門,鼻尖先聞到濃重的煙味。他還未有動作,柯嶼說:“別開燈?!?/br> “怎么抽這么多煙?”中央空調和新風系統都沒有掃盡這繚繞的煙霧,在這四五個小時里,他不止抽了一包。商陸輕嗅了嗅,放下平板和筆記本,走到柯嶼身邊時,便想把他抱進懷里。 他也的確把人抱進懷里了,卻發現柯嶼身體冰冷,不正常地發著抖。 “怎么抖得這么厲害?”手背貼上額頭,要確認他有沒有發燒。余長樂只說他狀態不對,他發的短信柯嶼沒回,打的電話也沒接,二十多個人都等著他開會部署工作——商陸后悔了,他不應該為了工作疏忽他。 “很久以前,有個人單方面要跟我打賭,”柯嶼張口,回的卻不是他的問題。他都不知道自己的指尖快把煙管掐斷了,因為咬著牙根的緣故,下頜線明晰如石刻,“我不愿意賭,卻也不能離開牌局,因為賭的,其實是我的命。我不能左右自己的命,所以只能等著牌揭開的那一天?!?/br> 商陸的懷抱一僵,但只是轉瞬即逝的,他問:“賭了什么?” “他和我賭了兩個秘密,兩個換了別人無所謂,但因為我有了在乎的人,所以也變得非常重要的秘密。第一個秘密,就是口口聲聲很喜歡演戲的我,其實有心盲癥。我在乎的那個人,他把我當天才,雖然全世界都覺得我是花瓶,但他說我是天生的演員。因為他總是說這句話,我想為他爭一口氣,最起碼,不應該讓他失望?!?/br> “南山島的風車山上,臺風快來了,他說高山流水伯牙子期,我說,吾心與子心同。為了這份知己之情,我篤定要獻出這一生所有的努力。只是我還是會惶恐,怕在他臉上看到失望的神情。其實現在想想,我是很自私的,明知道自己無藥可救,卻還要貪圖他的拯救?!?/br> “這一局,在前一年的末尾開牌了,全世界都知道了我有心盲癥。我在乎的那個人,他為了我很多天不睡覺,一幀一幀地看我所有的表演,為了我多花了六千萬,還要說這是他的投資之道。牌面揭開的那天,跟我打賭的人發了一條短信,他說,還有一局?!?/br> “第一局,是我贏了?!?/br> 因為抖得厲害的緣故,煙咬進嘴里時也是哆哆嗦嗦的??聨Z神經質地抿了一口,沒有表情地笑了一笑:“第二局——” 商陸驀然收緊了手臂,兼而從他嘴角抽走煙管,“你累了,睡一覺,明天再說?!彼谟阱憻挼氖直郯l力,幾乎把柯嶼勒得胸腔都覺得疼,里面那顆心臟好像被可憐地擠壓到,一聲比一聲跳得更沉重、緩慢。 “第二個秘密,就是宣稱自己沒有被潛規則過、正常交往過六次異性戀的我—— ” 背后的懷抱離開了,商陸大步轉身,“柯嶼,”他嗓音發緊,失去了剛才的沉穩,“我不是很想聽?!?/br> 柯嶼把煙按滅在煙灰缸里了。他叫住他,“你怕什么?”他注視著商陸的背影,笑了一下,“回來,抱抱我吧?!?/br> “你不回來嗎?”柯嶼垂下眸,眼神掩在濃影中,“我挺想你能抱抱我的?!?/br> 他驀地被商陸擁進懷里,幾乎是撞了進去。 “當我求你,”商陸不住地吻他的耳廓,“別說了?!?/br> “我在乎的那個人,我們剛認識的時候,我就記住了他,因為他長得真好……我不知道,我想我可能第一面就很喜歡他。去心理診所睡覺,醫生說,你催眠的時候經常提起他,如果真的很喜歡,就去努力抓住他?!鋵?,我也很想抓住他,只是我不配?!?/br> “在認識他的前六年,我過的是什么樣畸形的生活呢?我不敢告訴他,因為這不是他應該知道的世界。我不敢告訴他,因為我更怕他問我,為什么沒有反抗?如果反抗了,為什么這樣的日子還會持續六年?魚死網破的話,總會有個結果的,比如我死了,殘廢了,或者他死了,殘廢了,或者成為一樁轟動社會的大案子。為什么沒有?我怕他這么問我。我回答不出。我不僅沒有死,而且名利雙收,賺了很多錢。我問心有愧嗎?” 柯嶼仰面看著商陸,抿了抿唇,眼里那點黯淡的光就快要消失了,仿佛是商陸的錯覺。 “我問心有愧?!彼f。 “我在乎的那個人,他對我越好,我就越愧疚,愧疚自己為了自保,竟然跟那個人周旋了、若即若離了這么多年。愧疚自己每次背對他跪在床上時等著他鞭打我時,是那么自覺,愧疚自己曾經跟他接過那么多次吻,做了那么多惡心的事,拍了那么多惡心的照片?!?/br> “我以為這一局可以到我死都不開牌的,”柯嶼笑了笑,在落地窗外的月光下,伸手描摹著商陸的眉眼,“現在我知道了,我是贏不過自己的命運的。其實我一直都知道,自己的運氣不怎么好,想得到的總會失之交臂,想留住的總會事與愿違。還是在南山島的時候,你說你愛我,那是我最好運的時刻?!?/br> “我現在都還記得那個人和我打賭時說過的話,他說,‘我就跟你柯嶼糟糕的命運賭一賭,看這次你的命會不會眷顧你,讓這件事到死都瞞著?!f得不錯,我很想讓這件事一直被瞞著,一直到我死,我死了,如果我在乎的那個人知道了真相,他怎么生氣,怎么失望,怎么痛苦,我也都不知道了?!?/br> “他還說,‘如果有一天他知道了,那也是命運使然,你知道那意味著什么嗎?’他問我,告訴我答案,‘意味著不是我在對付你,是你的命在對付你。你輸了,是你輸給了你的命,你見到過陽光又失去,是你命中注定?!?/br> “我不在乎,”商陸啞聲說,“我不在乎,你不用賭,不需要賭,你跟誰賭?只是賭我會不會知道嗎?然后呢?為什么不問問我知道了會怎么樣?我現在告訴你,不會怎么樣,什么事都不會發生,這個賭沒有任何意義?!?/br> “商陸,”柯嶼原本抵在他胸前的手微微用力,變成一個將他向外推的姿勢,“……可是我在乎?!?/br> “在你眼里的我究竟是什么樣子的,我很在乎?!?/br> 第145章 “我在我心里很好,”商陸扣住他手腕,“不要胡思亂想?!?/br> 柯嶼問:“你看到了多少照片,多少視頻?” 商陸難以啟齒,籠統地說:“不多?!?/br> 柯嶼殘忍地問:“你愿意讓我也看看嗎?” 商陸忽然明白了他不開燈的意義,因為只有這樣,才能讓他看不清他,看不清他的眼神、他的神情、他即使咬著牙也依然發抖的身體。 “柯嶼,”商陸頓了頓,嗓音很緊,“不要這樣?!?/br> 柯嶼笑了笑,臉撇向窗外的高空夜色,“其實不管是哪一張,我都看過。拍的時候,我有時清醒,有時不清醒,他會逼我看?!?/br> 他會捏著自己的下巴,用好物共賞的語氣著迷地說:「寶貝,看看你的賤樣?!鼓切┱掌艹?,遍體鱗傷,像欲望的奴隸,跟他穿著衣服的樣子判若兩人。湯野便會不斷地重復:「你的粉絲一定不知道,你脫光了衣服是這副模樣,你看看你,你這樣,還怎么讓他們喜歡你?」 這是湯野的精神調教,比鞭子打在身上更讓人遍體發冷,從骨頭縫里滲出的冷。 他想要一個真正的從精神、心理到調教都絕對臣服的奴隸,最好把他當神一樣供奉。 柯嶼有時候忍不住想,湯野對他持續數年的興趣,大約不過是因為他太過倔強,倔強到日復一日聽這些屈辱的垃圾話,他還能無動于衷。誰聽了兩千天的「下賤」,能不真的認為自己就是如此下賤呢? “在麗江的時候,你騙我說背上是貓撓的,其實是他的鞭子抽的。在南山島,我們在一起了,”商陸忍住眼前的暈眩,這是他連續一個多月無法成眠的報應,“你背上還留著他給你的傷疤?!?/br> 與其說這是一句陳述,不如說是一個隱喻。 是的,他們在一起了,還帶著湯野賜予的傷,傷口經久不愈,淤青經久不散,像一個丑陋的勛章,昭告著他時過境遷的問心有愧。 “嗯,”柯嶼從夜色中轉回臉,但仍然沒看商陸,“那天在你家里,你那么失態,就是因為看到了這些,對嗎?” 商陸沒有否認,語氣卻前所未有的急促,仿佛說慢了柯嶼就會誤會他,“是,但不是因為內容怎么樣,是因為太過突然,我沒有做好準備,我——” “你那么快就適應了,”柯嶼回憶起那一晚,商陸偷渡過來的擁抱,“看了照片,知道了事情,不敢來問我是怎么回事,我和湯野究竟是怎么回事,就迫不及待地原諒了我?!?/br> “我不需要知道你跟他是怎么回事,那不重要,”商陸用力地、一字一頓地說,“那是你和他的過去,雖然我很想知道你的過去,開心的我就陪你笑,不開心的我就哄你,但是你有你的自由,你和他之間的,是愛也好,被迫交易也好,是愛過了又不愛了也好,你不想告訴我,就一輩子都不用告訴我?!?/br> 房內很安靜,聽得到商陸講話后無法平靜的喘息。 他只是有一種本能的直覺,要在現在立刻努力地、毫無轉圜余地地說服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