內娛第一花瓶 第110節
他顯然是看出了柯嶼的怔忪與復雜神色,因而語氣親昵近乎于哄,“程橙說,她是沖著跟你二搭來的,她很認可你?!?/br> 柯嶼勉強勾了勾唇。 換演員、戲份重拍、又為了他停工了三周——不,蘇姨的戲份重拍也是因為他。如果不是因為他是主演,蘇慧珍不會鬧這一出,就算鬧這一出,商陸也未必會換了她。 命運還真是不給他好臉色。他預料了自己要拖后腿,就真的讓他拖后腿。 “不要想這么多,”商陸看穿他的心思,“柯嶼,你只是原因之一,不是全部,我有我的考量和我的藝術理念。錢既然在這里可以買到藝術的純粹性,我不缺錢,為什么不買?六千萬不算什么,將來上映,也許就翻倍賺回來了,對不對?” “你怎么知道一定會賺?” 商陸漫不經心道:“因為我命好?!?/br> 柯嶼無從反駁,商陸笑出聲來,神情溫柔下來:“因為是我導的,是你演的,只要你好好演,我們就不會輸??聨Z,你愿意用你所有的天賦、努力好好演嗎?看了幾千部電影,做足了七年的準備,你愿意為了你自己、為了葉森這個角色、為了栗山和那些相信你、支持你的影迷、前輩、老師,不吃藥、不妄自菲薄地,好好演?!?/br> “如果你沒有在城中村遇到我……” 柯嶼只開了個頭,商陸自自然然地將話接過去:“如果沒有在城中村遇到你,如果你沒有去那個士多店打工,如果我沒有想拍這樣一間店鋪,如果我舉起手機的時候你恰好沒有在,如果那天晚上見完babe回來,你沒有喝醉了靠著港口抽煙,如果沒有那兩個粉絲追你,如果你沒有誤會我,開口跟我說飛仔的故事,”商陸說著,頓了頓,“這其中任意一個如果,都可以讓我和你錯過?!?/br> 他勾了勾唇,桀驁英俊的臉上浮現男孩式的坦蕩單純,“柯老師,原來我們的今天,是要這么多如果都恰如其分地發生,才能產生的際遇?!?/br> 柯嶼倉促地眨了下眼,瞥開了眼,發現明叔和侍候的傭人都不知什么時候撤走了。 “不要說如果沒有遇到我,因為我不想沒有遇到你?!?/br> 作者有話要說:#商陸 各種意義上的牛逼# 第110章 「偏門」劇組停工兩周的消息早就經由黃牛散播了出來,大大小小的影視爆料號散播著真真假假捕風捉影的信息。有說這輪不僅要換蘇慧珍,還要換柯嶼,所以才有了私生大鬧機艙的惡聞;也有說柯嶼現身某大師居所,疑似心有不甘為心盲癥尋求科學外的治療手段。等到“復工再度推遲一周”的消息傳開,還在關注此事的人卻已經所剩無幾, 「別正炒反炒了」 「nobody cares」 「眾所周知,炒得越熱涼得越快」 「沒人關心你們什么時候開工」 熱情傾注到了其他八卦上,主創們迎來了求之不得的冷遇。 商陸在第三天下午完成了所有整理,正式帶著柯嶼展開復盤。 出道數年,能稱得上代表作的寥寥無幾。這個代表作不是指影片的質量,而是他本身表演的完成度。 “你在栗山那里,最好的角色是上一部的殺手阿殺,但演得最好的是賓四?!?/br> 賓四就是那個讓他吃云吞面吃到吐、吃到泛酸脫水打點滴的角色。 “其余的,是鑲邊配角,人設不錯,但難度低,所以也談不上什么完成度?!鄙剃懻{出他那些角色,“算是栗山的御用花瓶?!?/br> 柯嶼想起這茬,“你之前真的在劇組見過我?” “探過班,不記得了,上次看微博才想起來?!?/br> “我在里面演乞丐?!?/br> 商陸點點頭。他現在知道了,還為此特意找到那部片子,看了柯嶼出場的寥寥幾鏡。他全部鏡頭加起來時長大概不超過兩分鐘,滿面臟污但眼神很亮。 “什么叫‘你們內娛要求真低’???”柯嶼翻舊賬。 商陸似笑非笑,“你那時候衣衫襤褸蓬頭垢面的,臉上還都是臟東西,當花瓶屬實有點越級?!?/br> 柯嶼咬牙。 你他媽。 “怎么,你很中意‘內娛第一花瓶’這個稱呼?” 那倒也沒有。 柯嶼托著腮:“栗老師說我光憑臉在娛樂圈前五都勉強,你覺得呢?” 商陸拿筆敲他:“覺得什么覺得?給我好好聽?!?/br> 資料都打印了出來,看電子版不覺得,拿到手里才察覺是多沉甸甸厚實的一沓??聨Z翻閱著,聽商陸續點評道:“你最近演得最好的,就是唐琢那部里的飛仔?!?/br> “葉森演得不好?” “差強人意,但是你吃藥了,所以不算?!?/br> “差強人意?”柯嶼確認了一遍。商陸是高標準的導演,他怎么會允許自己鏡頭下有僅僅只是“差強人意”的表演?他以為過了的每一條,都是商陸認可的。 “平均水準之上,我的最高標準之下,不影響成片?!鄙剃懧詳Q了下他臉頰:“柯老師,我們來日方長,我不會逼你在一部之內就達到最好?!?/br> 來日方長是個好詞,這代表了想象之內最好的可能和最遠的未來。 柯嶼拍開他的手:“好好教?!?/br> 商陸笑了一聲:“好?!?/br> “我猜想你在演飛仔和賓四時,應該也都吃過藥,對不對?” 見柯嶼點頭,他不抱期望、只是例行公事地問:“有沒有哪個角色是你發揮得比較好、但并沒有依賴藥物的?” “有?!笨聨Z定定地看著他,商陸眸光低瞥,繼而反應過來,溫柔沉聲問:“是我給你拍的短片?” “嗯。采風沒帶藥,也沒想著在你面前要表現得多好,心里怎么想,就怎么演了?!?/br> “還有一次?!?/br> 輪到柯嶼懵,“哪次?” “試鏡那次?!?/br> “那次設計了一點技巧,余長樂出的即興題也不算難?!笨聨Z不敢托大,謙遜——或者說有自知之明地說,“而且,難道不是因為你給我開后門了嗎?” “余長樂出的什么題?” “演一段跟站街女的互動?!?/br> “我們就來分析這三個角色——試鏡時的葉森、唐琢電影里的飛仔、和我短片里的飛仔?!?/br> 泳池水在柔風中蕩漾,十月末的太陽還是曬得人發燙,白色遮陽篷下的茶幾上,茶湯香味裊裊。交談的聲音遠遠遞入明叔耳中。他聽不真切,只知道氛圍跟他今天泡的那壺伯爵紅茶一樣,都好極了。想到他這位少爺連續半個月的寢食難安夙興夜寐,如今都化為一句淡漠的“不累”,他瞇了瞇眼,遙望向遠方海平面,不自覺笑了笑。 手機震動。 明叔垂眸,是商陸的那支有來電。屏幕顯示「枝和」。按時差,現在該是法國的上午八點,是裴枝和吃早茶的時段。明叔對他的作息習慣了然于心,料想裴枝和打電話來只是為了寒暄,并不打緊。 明叔按下音量鍵,手機轉為靜音模式。這通來電一直堅持到了自動掛斷。 “所以在我這里拍的兩部片子,你都是看過分鏡的?!鄙剃懺谄桨謇锴谐鲎约旱姆昼R稿,“栗山和唐琢沒有給你看過?” “栗山的分鏡只有攝影組的人看,他不希望我們在表演狀態下過度關注鏡頭的運動,也不想我們預先知道自己在畫面里會呈現一個什么樣的影像?!?/br> “唐琢的呢?” “他的分鏡很簡單,火柴人和劃線,大概就是玩「你玩我猜」的水平?!笨聨Z沒忍住笑了起來,“我看他的分鏡,跟做立體幾何題差不多?!?/br> 商陸的分鏡是不同的,線條粗獷,走勢大開大合,人物和運鏡的動勢都很有沖擊力,而且細節豐富,可以直接當漫畫去刊登。如果是關鍵戲份,他還會出彩繪細稿。這種彩繪稿是他導演天賦和繪畫天賦、技法以及審美的集中運用,年紀輕輕,一筆一線卻都已經是大師風范了。 柯嶼第一次被他的才華吸引,就是因為在他手機上看到了那些全彩的分鏡。 商陸抵唇沉吟:“也就是說,你認為看不看得見分鏡,對你的表演狀態是——” 明叔走到跟前了,帶著震動不停的手機。 “怎么?” “枝和少爺打了第二通電話?!泵魇骞戆咽謾C遞到他面前。 商陸頷首,“知道了,我之后回他?!?/br> 這就是拒接的意思,而且是在他休息前都要拒接。明叔了然,再度回到了遠處候著。 香港裴宅。 裴枝和緊緊攥著手機不放——“mama,mama——我求你,求你再讓我試一次!商陸會接的!” 面對他而坐的是一個雍容但嚴厲的婦人。她年紀應當比蘇慧珍大,但保養得當,細白的臉上皺紋很淺,只有嘴角兩側,大約是因總是嘴角向下撇的緣故,有了兩道較深的紋路,出賣了她的年紀,也出賣了她的個性。 這兩撇細紋與她的眼神是相得益彰的,充滿著高高在上的傲慢和久在上位的心安理得的淡漠。 裴宴恒。 “你今天就算打通了陸陸的電話,也改變不了我的心意,更改不了我要做的事?!?/br> 她講話很溫柔,溫柔里帶著醇厚的威嚴,并不刻薄。傭人上前一步:“三少爺,得罪了?!?/br> 他上來搶手機的動作驚醒了裴枝和,裴枝和死死攥著,眼睛霎時間因悲憤和絕望而變得通紅—— 咚! 手機從他手里飛落,在地上發出沉重的落地上。 “你親生母親蘇慧珍的事,我睜只眼閉只眼二十幾年,看在你的面子上,原本,是不打算再跟她計較的,”裴宴恒拂了拂蓋碗上的茶沫,垂眸吹了口氣,又沉穩自在地啜了一口,才繼續說:不過既然她選擇了重新出來拋頭露面,那自然是不能放她這么風光,孩子,你說對么?” 裴枝和通體發冷,機械地說:“她已經被商陸換了,她沒有戲演了,別的戲她沒興趣的……mama,你放過她,她不會再惹是生非?!?/br> 裴宴恒露出一個不置可否的表情,“你怎么嚇成這樣?”繼而微微一笑,“打輿論戰這種事,你母親比我要擅長得多。裴家世代經營碼頭海運,做的,是民族實業,講究的,是厚德載物,請些小報記者亂嚼舌根,讓些不入流的筆桿子寫些聳人聽聞的什么豪門秘聞——這種事情,我們裴家多少人加起來,恐怕都不是你蘇mama的對手,你為什么怕呢?” 裴枝和臉色蒼白,在裴宴恒的注視下一陣一陣地發著抖。 他是被裴宴恒強行召回來的,以為是有什么要緊事。 原來這樁要緊事,就是要對付他mama。 “還是說,”裴宴恒掀起眸子,冷淡而洞悉一切地注視著他,“你其實對她做了什么事,心里是一清二楚的?” “mama她……” 裴宴恒從墊了羊毛的金色托盤里掂起一只鏈條懷表。按扣按下,表蓋彈起,她看了眼時間:“還有五分鐘。如果這個時候陸陸回你電話,雖然我心意已決,倒也愿意聽他講一講道理?!?/br> 這只懷表蘇慧珍也有只相似的。 她喜歡金碧輝煌的、闊綽豪奢的、精致繁雜的一切,極繁風、 巴洛克風、洛可可風,把屋子和生活都妝點得像一座皇宮。 如同裴宴恒一樣。 裴宴恒喜歡什么、擁有什么,她蘇慧珍就不自覺想要一份一樣的、近似的,最好,能再青出于藍。但這太難了,光憑她自己的左右逢源,憑連海淵的贈送,都是捉襟見肘。 裴枝和閉了閉眼,眼皮在燈光下蒼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