內娛第一花瓶 第107節
撞懵了。 他迷糊地睜開眼,感到自己驀然被人緊緊擁住。兩條手臂那么用力地箍著他,大手扣著他的后腦,將的臉深深按進自己熾熱的懷里,不住親吻他的發頂 鼻尖敏銳,這次嗅覺又比視覺更早地告訴了他一個道理—— 他來了。 是商陸。 柯嶼條件反射地在他懷里蹭了蹭,是他睡醒后的習慣性動作。商陸的身體明顯一僵,唇貼著柯嶼的黑發:“我來晚了?!?/br> “不是說人多眼雜嗎,”柯嶼困倦地說,“明叔接我就夠了,怎么又來了?” 商陸瞥向明叔。 明叔笑著,兩手半舉做出求饒投降的動作。 “別聽他胡說?!?/br> 他工作起來沒日沒夜與世隔絕,商明寶又遠在大洋彼岸,再沒人敢擅闖他的領地??聨Z一出這樣的事網上鋪天蓋地刪帖也刪不過來,明叔看了片段都心疼,便擅自主張把人先往回家接。 誰知道商陸從哪里得到了消息,或許是有人打電話給他。 這之后小情侶之間怎么冷戰怎么冰釋前嫌,可就不關他這個老頭的事了。 至于少爺生氣……總算還有服侍陪伴之恩和一張老臉能賣賣嘛。 柯嶼從他懷里抬起頭,一眼愣了。 這人誰啊,胡子也不知道刮,黑眼圈這樣重,一星期沒睡覺的樣子,連一向利落精致的頭發也長了,從前額垂下,擋住了他的雙眼。 只有眼睛還是如有星芒的模樣。 柯嶼目光直白,商陸欲蓋彌彰,又像是無所適從,手抵唇低咳了一聲:“沒來得及收拾?!?/br> 再看時,更多細節暴露。他穿著t恤和運動長褲就出來了,一副居家打扮,倒顯得不羈。 柯嶼手指摸向他的下巴,確實有點扎人。 商陸“嘖”一聲拍開他,“老實點?!?/br> 明叔走遠了,點一根煙,透過紅星閃爍的煙頭來彰示自己走得夠遠。 “有沒有受傷?我看視頻里有顛簸,有沒有撞到哪里?”商陸的大手順著骨骼肌理摸索游移,確認他的安康。 又問:“為什么不讓果兒跟著一起?” 再問:“那個私生怎么處理?” 問了這么多,柯嶼回他一句“依法處置”。 明叔偶爾也忍不住要回頭看。影影綽綽的,只覺得兩具身影交融得緊密。 人接回了云歸,卻安排到了客臥。 之前已經登堂入室了,向來是在主臥大床同床共枕, 剛剛隱約雀躍起的心又漸漸回落,柯嶼神色如常地說晚安,目送商陸的背影離開燈光所籠罩的地方。 “商陸?!彼凶∷?。 商陸回首,看到柯嶼嘴唇動了動,卻最終說:“沒事?!?/br> 回書房,屏幕點亮,根據場記打好的記錄,未梳理的片段還剩五分之一,距離二次動工時間也只剩下四天。 明叔送咖啡進來:“今天準備幾點睡?” “爭取四點?!?/br> 四點,還爭取。 明叔嚴厲地說:“你繼續這樣,等明天夫人打電話來,我可就實話實說了?!?/br> 商陸戴上眼鏡,手指在觸摸屏上點擊,“這幾天陪好柯老師?!?/br> 明叔面露意外,“怎么,你不陪他?” 不要以為他這個老頭子沒發現他一次比一次更頻繁、更久地進畫室。 那里有已經完工的柯嶼肖像油畫。 商陸沒回,只說:“下次不要再擅自做主?!?/br> “我不接,你不也去了?我好歹幫你安然無恙地接回來了,好過你撲個空?!泵魇宀粺o調侃,想起什么,又轉為憂重之色:“快半個月沒睡過整覺,高速路上開一百八,你是不是嫌自己命長?” 看到蘭博基尼刺破夜色,他那一瞬間心跳都停了。 柯嶼不知道,只有他清楚商陸精神有多疲憊,一天要喝幾杯咖啡濃茶提神。他是疲勞駕駛,而且是疲勞超速駕駛。 商陸點開整理了數百頁的電子筆記,“以后不會了?!?/br> “明天……” “不要讓他進書房?!?/br> 或許是這幾天覺睡得太多,柯嶼醒得很早。拉開窗簾,以為會看到商陸在坡道上晨跑的身影,卻沒有。明叔似乎無事,陪他去沙灘上轉悠,帶他去喝咖啡吃葡菜。從別墅區到白沙灘有業主獨享的纜車,全程差不多十分鐘,海岸線呈弧形在腳下延展。 ??吹搅藘煽聪鄥挼牡夭?,明叔讓他自便,只有書房禁入。 柯嶼明白了,商陸來找他,是事發突然的本能,本能過去理智歸位,他又退回到了冷靜期的狀態。 私生的視頻屢刪不止,起了惡劣的示范,有人匿名威脅給他私信,發了詳細的住址,稱要半夜來找他談談。警是報了,但家一時之間回不去,縱然知道在云歸別扭,柯嶼卻也沒別的地方可以逗留。 好在商陸也不是完全不見他。 莫名其妙出來喝水的次數就挺多的。 飯也好好在餐桌上吃。 下午在泳池邊喝茶看書,商陸握著水杯出來,胡子刮干凈了頭發也打理好了,在他眼前晃一圈,話不多說,沒事找事地叮囑他好好琢磨劇本,又似乎淡漠地走開。 柯嶼被他數落得懵,明叔倒是躲在玻璃門后快笑背過氣。 商陸的畫室他沒進去過,明叔既然請他自便,他便有點興趣。那里面每幅畫都貴得夠他三部電影片酬,近乎無塵環境,冷氣也低。他不好冒然進,在明叔的陪伴上換了雙鞋才進去。 他對商陸的藝術便好有多種想象,左思右想猜測他該是偏古典的,但墻上掛著的畫卻讓他癥愣。 有兩幅畫,他駐足其前久久出神。 一副,是藍色的幕布上畫著玻璃花瓶和白色的花朵。 一副,是沙漠里奔跑著的一頭小象。 “常玉?!泵魇褰化B雙手站著,陪他一起仰面觀摩,“這個畫家叫常玉,是少爺最喜歡的畫家?!?/br> 柯嶼對美術沒有什么造詣也無見聞,“是中國人?” “是中國人,出身晚清富貴家庭,第一批赴法留學的藝術家之一?!?/br> 明叔觀察他的神色,見他默不作聲,淡笑問:“喜歡?” “簡潔?!?/br> “還有呢?” “天真,輕盈?!?/br> “有人這么評價他,精準、純粹,充滿一股不可抗拒的力量——你很有直覺?!泵魇迥抗庵辛髀顿澷p,“說明你和他有緣?!?/br> 柯嶼靜靜站著,把這個名字默記進心里。 這兩幅畫以前掛在商家住宅,有賓客來訪參觀,都雷打不動地要問上一句:“佳士得?蘇富比?很貴吧?這可是收藏界炙手可熱的!” 明叔不知道什么時候退出去了。 純白的空間寂靜無聲,墻與水磨石似乎連成一體,尖銳的轉角鋒芒都被設計得圓滑。 柯嶼不知道在那頭小象前站了多久。 “這是常玉生前絕筆,他一生沒有畫過自己,沒有自畫像,完成這幅畫時,他指著這頭小象,微笑說,‘這就是我’?!?/br> 垂在身側的手指蜷著動了動,但柯嶼沒有回頭。 “他剛到巴黎時揮金如土,不屑鉆營,有人問他要名片,他把自己號碼寫在公交車票上,畫寧愿送人也不出售,喜歡畫花、馬和裸女,讀《紅樓夢》,拉小提琴,晚年錢都花在了請裸體模特身上?!?/br> 柯嶼勾了勾唇角。 “常玉這一生都沒有鉆營什么,不巴結畫商,不討好經紀人,對獨立藝術沙龍也興致缺缺。跟他約畫不能提修改意見。他到后面窮困潦倒,一年只能賣兩三張畫,在巴黎煤氣中毒,死后幾天才被發現。一個藝術家的一生終歸會經過幾個藝術階段,是他人生、思想和技法的集中體現,常玉沒有,他的第一張畫和最后一張都始終純稚、純粹、內斂??丛谕庑腥搜劾镆彩呛鼙孔镜?,像幼兒園小孩?!?/br> 商陸語氣平和,不像在說一個很欣賞的藝術家,像在闡述一個老友的生平。 柯嶼久久凝視著那頭小象。 “柯老師,我喜歡他的作品,是因為他的筆觸和他的人格高度統一,平靜柔和,憂愁和孤獨在他筆下都很輕盈。這是一個不跟自我對峙、不妄陷焦慮的人格,我第一次看見你出現在鏡頭里時,也看到了這樣的你?!?/br> 那是一頭很小、很小的象,在一望無垠的沙漠中似乎是奔跑,又似乎是在跋涉。 看著好快樂的。 又孤獨。 商陸終于垂眸看他,看到他默然無聲,淚流滿面。 第108章 柯嶼抬手,稀松平常地一抹眼底,手指被濡濕,但新的眼淚又下來。他的神色是那么平淡,眉也未蹙嘴角也未有什么用力憋哭的痕跡,可見這一場落淚并不能命名為“哭”。 商陸遞給他紙巾:“每次靜不下心的時候,我就會在這里坐一會兒。你要是喜歡的話,就也多坐一坐。我還有工作要處理,先失陪?!?/br> 柯嶼接過,低聲一句“謝謝”,覺得商陸的措辭又回到了彬彬有禮但疏離的階段。 到晚飯時商陸才有短暫地出現了一會兒,胃口不佳的模樣,海鮮粥喝了小半碗就放下了。后來柯嶼在泳池邊看到了他抽煙的側影。尼古丁和咖啡因一樣,都是能強行提神的??聨Z沒有找過去,在隔得很遠的地方安靜看著,身后響起明叔的聲音:“有機會的話,還是勸他少抽一點?!?/br> “他最近在忙什么?” 明叔沉默片刻,為難地說:“恐怕不方便透露?!?/br> “讓他早點休息?!?/br> 話語里表露離去之意,明叔心里一沉,挽留的話幾乎就要脫口而出,但終究忍下,只試探地問:“你去哪里?” “約了人?!笨聨Z也并不多言,轉過身抬起腳步,“這兩天叨擾了,承蒙照顧?!?/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