內娛第一花瓶 第99節
柯嶼氣都還喘勻就被葉瑾拉著快步離去。外面守著的都是黑衣保安,葉瑾帶他走貴賓通道,走廊上傳來sao動,她心里一緊,握著柯嶼的手力道更重,簡短催促道:“再快點!” 貴賓通道直通樓上客房,葉瑾邊走邊撥電話:“喂?房開好了嗎?房號?!?,現在把房卡送過來五樓碰面——注遣灰被跟蹤?!?/br> 沒卡不能刷電梯,葉瑾腳步一轉閃入消防通道的樓梯口,高跟鞋篤篤篤敲得人心慌,柯嶼慢慢收起了臉上的笑牽五層樓上百級臺階便在沉默的喘息和尖鞋跟的敲擊聲中走完。到五樓,果然已經有一名胸口別銘牌的工作人員在等,似乎是酒店的客戶經理。 葉瑾接過房卡:“你們商總之后會交代安保細節,總而言之,一個記者都不要放進來?!?/br> 進電梯刷卡,轎廂平穩上行,一路通向行政套房所在的樓層。盛果兒已經有空看了手機,整個人都縮在角落臉色發白一陣一陣控制不住地發抖,柯嶼一顆心沉了又沉。 他的眸色平靜,對迎接自己的命運,比奔赴刑場的死刑犯還要清楚、還要做足了準備。 最壞的,大不了是湯野曾經也許拍過他什么照片,被曝光了出來。 他怎么會自大到跟自己的命運去賭一把。命運從來不曾跟他站在同一陣線。 “現在可以說了?”柯嶼把手從葉瑾冰冷嬌小的手掌里抽出,葉瑾從高速運轉的思緒中回過神來,鞘兜階約呵A慫一路,“抱歉?!?/br> 柯嶼垂首揉了揉腕子,笑了一笑,“給我個痛快?!?/br> 叮一聲,電梯到了。葉瑾剛才還急促有力的步伐慢了下來,連一向挺得筆直的脊背也似乎有了一絲懈怠,“心盲癥是什么?”她刷卡開門,再度回眸看了柯嶼一眼,“……能治嗎?” 柯嶼站在原地,揉著手腕的動作停滯,半晌,他緩緩地垂下手:“原來是這個?!?/br> 唇角勾起的弧度令葉瑾難以猜測情緒。 “治不好的?!?/br> 他再度抬起腳步,比葉瑾更先步入房間。 原來是這件事。 不是他跟湯野那難堪的過去,是心盲癥。 只是心盲癥而已。 “謝謝你把我從片場帶出來?!笨聨Z順手抄起玄關處放著的小瓶瓶裝水,仰脖深深地灌了一口。沉到黑暗低處的心很沉靜,好像被淹沒在一潭深水中那樣的靜謐、窒息。 他無法想象商陸問他“心盲癥是什么?”、“可不可以治?”的樣子,沒有畫面,光是這個設想就讓他難以呼吸。 擰上蓋子時余光掃到盛果兒,他無奈地笑了一笑,“果兒,你哭什么?” 盛果兒都不知道自己哭了。聽見她老板這么說,才抬手抹了把,濕乎乎的,都是眼淚。 她也不知道自己為什么哭,腦子里走馬燈般想到許多,想到拍「山」時,柯嶼一遍遍跳進冰冷的山澗里,想到月光下他用葉子吹一首曲子,栗山氣得罵他“行尸走rou!”,想到演飛仔時肩膀上被挑擔磨得血rou模糊的一片,他因為忍痛而咬得支離破碎的內唇,和唐琢那一句“你的眼神在哪里?你想象你現在J是一個……” 無數挨罵的、被數落的、被嘲諷的時刻從盛果兒眼前閃過,想到網上數年如一日地說,「柯嶼就是個爛泥扶不上墻的花瓶」,「黑心資源咖」,「廢物」,想到柯嶼每一部作品被翻爛的、字里行間被貼滿標簽批注的劇本——有時候她都忍不住想,大概是柯老師天賦真的就到這里過了,對沒有天賦的人來說,「天道酬勤」這四個字是不管用的。 柯嶼笑了起來:“怎么越說你越哭?” 盛果兒感性得不得了,被他這么輕飄飄地一關心,嗚咽聲從兩手緊緊捂著的嘴唇里的泄露出。 “心盲癥,就是想象障礙,顧名思義,心盲癥就是心瞎了,”柯嶼在沙發上坐下,垂首自嘲著說:“眼睛瞎了眼里看不到畫面,心瞎了心里看不到畫面,構筑不起過去,臨摹不了當下,想象不了將來,任何一件事、一個東西,在我心里只有文字性的敘述,勾勒不出切實的畫面——輪廓、簡單的線條都不可以?!?/br> 葉瑾目光復雜地看著他。 柯嶼勾了勾唇,“你可以試試把你眼睛閉上?!?/br> 葉瑾聽話地閉起眼。 “想象你從左邊到右邊畫一條黑線?!彼攘藘擅?,“現在,你腦子里已經有一條直線了,但我沒有?!?/br> 葉瑾重新睜開眼,“我不是來陪你做游戲的?!笔謱κ⒐麅阂簧?,“把他手機給我,在我處理好之前,不要讓他上網?!?/br> “商陸……”盛果兒小小聲地說,腮上還掛著眼淚。 葉瑾轉向柯嶼:“你想不想見他?” 柯嶼已經起身走向落地窗。窗外是龍環葡韻的濕地,游人在棧橋上微小如螞蟻,他低頭點煙,“對不起,我還沒做好準備?!?/br> 他想,商陸現在應該已經看到熱搜了。 整個片場都會炸開,他心盲癥的消息如乘風羽翼,飄過每一個互聯網所能觸達的角落,心理醫生和科普自媒體會競相向公眾科普什么是心盲癥,如何自查是否有心盲癥,心盲癥患者日常如何自處如何生活;無數的帖子會平地拔高樓,紛紛驚呼著“天啊我這是不是心盲癥?”或者“一直覺得自己想象力不行,可能也是心盲癥?” 他以前表演的那些片段,蹩腳的生硬的或者還過得去的,都會被翻出來,每個人都是諸葛亮,此起彼伏的聲音說著“難怪這個角色完成得這么不好,他根本想象不出來吧”,“不懂就問,心盲癥連這種激烈情緒也捕捉不到嗎?可以的話他怎么演不好呢?”、“不知道說什么好,只想說既然有病的話就別堅持了,放過觀眾也放過自己”。 商陸會聽到這些聲音嗎? 「做我的主角?!?/br> 「你是天生的演員?!?/br> 「讓我幫你?!?/br> 煙灰在沉默中積出長長的一截,夾著它的手指蜷著,細微地發著抖。 柯嶼深深地閉上眼。 你不知道,我多想真的成為你想要的天才。 蘇慧珍布局了這么久,一瀾又一瀾,都是為了今天鋪墊。心盲癥——她知道,沒有什么能比這一點更讓商陸對他失望。特別是,在真J的天才裴枝和的襯托下。 假的再努力也成不了真,他假裝一個有鞋的人,跑了十萬八千里,腳跟磨破了指甲翻了,每個人都看到他赤裸骯臟的腳,原來其實是沒有鞋的。 “他會找你的?!比~瑾對著他的背影說。 “我知道?!?/br> 柯嶼只是這么說,葉瑾把手機還給盛果兒,示撬不要聲張。 “你這兩天就住在這里,我給你留個號碼,是你的酒店管家,其余的事不用你cao心。會有很多電話打給果兒,你不想接的話就讓果兒也開免打擾,如果有想接的,也不要透露自己現在在哪里?!?/br> “簽了我,是不是你職業生涯里最失敗的一筆?” 葉瑾笑了笑,喝了一口純凈水后走進衣帽間補了補口紅,再出來時,已經又是濃妝艷抹容光煥發的模樣,“以后記得幫我翻倍賺回來?!?/br> 事情比她想象要棘手。 娛樂圈很久沒大瓜了,知名花瓶演員身患心盲癥,又新鮮又離奇,還是被緋聞對象爆出的,緋聞對象茶言茶語,在聲明里不僅將自己摘了干凈,還話里話外暗示這幾個月的炒作都是柯嶼經紀公司單方面的行為,她雖有損體面,卻仍懷著極大的前后輩的關愛陪柯嶼度過難關。 即使有人認為她不應該把這個秘密輕易公布于眾,這種瑕疵也無傷大雅,任何攻擊她的言論最后都會清算到柯嶼粉絲頭上,認為是他們的蓄潛ǜ礎 她已經立于不敗之地了。 漂亮。 葉瑾在心里迅速復盤了一遍蘇慧珍這幾個月的cao作,從同框嗑cp到離組調整狀態、再到殺青戲佩戴胸針,每一步她都可進可退留有后手——直到今天,徹底圖窮匕見。 “你跟蘇慧珍到底什么關系?”葉瑾凝重地問,“不要隱瞞,從現在開始一個字都不要騙我?!?/br> “同事關系,”柯嶼的自嘲地一哂,“外加可能她的兒子很喜歡商陸,她想撮合他們?!?/br> 葉瑾差點呼吸都沒了,“——她知道你們在一起?!” 這賤女人總不能還來一次! 柯嶼略搖了搖頭,“我猜她不知道。如果知道的話,她一開始就爆了,不用這么大費周章,緋聞主角也成了我和商陸,她甚至都不用出來趟渾水?!?/br> “那是——” “她兒子不太喜歡我,也許是直覺我對他有威脅,想幫他鋪路?!?/br> 葉瑾不寒而栗,僅僅只是覺得“有威脅”,就不惜毀掉對方的職業生涯。這種心狠手辣的程度她看來也自嘆弗如。 “她兒子是誰?” 柯嶼峭獾靨ы看她,“你不知道?” 葉瑾不明就里,“我怎么會知——裴家的?” “原來你真的不知道?!?/br> “裴家很低調,家族龐大子孫眾多,我也不是很熟。蘇慧珍之前息影就很奇怪,她很有野心,不像是甘愿放棄自己事業的人?!?/br> “她懷了裴家贅婿的孩子?!?/br> 葉瑾冷笑了一聲,“知道我為什么不結婚嗎?” 柯嶼略一欠身,“愿聞其詳?!?/br> “裴家主母裴宴恒和她的入贅老公連海淵,年輕時愛得死去活來,人到中年出軌、爭權、架空、安排外戚掌權——裴家已經不如以前了,就從裴宴恒嫁錯了人開始?!?/br> 柯嶼蒼白的臉上煙霧彌漫,唇角咬著煙,聞言慵懶給她鼓了鼓掌,“葉家有你了不起?!?/br> 葉瑾他到如今地步還有心思諷她,撲哧一笑,“你很不錯,可惜是個gay?!庇謫?,“蘇慧珍為什么會知道你有心盲癥?還有誰知道?” “國內外幾家頂級的私人心理診所、我的前老板湯野?!?/br> “商陸不知道?” “我沒告訴他?!?/br> “那蘇慧珍是怎么知道的?” “我不知道,”柯嶼記起裴枝和曾經撿到過他的筆記本,“可能是她自己的經驗推測,加上身邊也剛好有心盲癥患者,或者是湯野告訴她的?!?/br> 葉瑾沉吟,“知道了。我先走了,你想好了就給商陸打個電話——”關門前展顏一笑俏渡畛?!拔覀內ψ永锒⒅那Ы鹨浑p手不夠數,他是難得的不玩不花又帥家風又J的二代,好好把握,別讓小朋友傷心?!?/br> 人走了,盛果兒茫然了:“什么二代?什么裴家?什么圈子?” 柯嶼:“……” 盛果兒繼續喃喃:“……商……不是那個長輩過世特首扶棺的商家吧!” 柯嶼捂住她嘴:“你猜?!?/br> 盛果兒掰他手嗚嗚兩聲,“剛才商陸給你打電話了!” 柯嶼走近臥室:“別接了?!?/br> “為什么?”盛果兒理解不了,“哥,你們在談戀愛啊,你出了事,怎么可以讓他不關心你?” 柯嶼被她天真的質問弄得笑容慘淡,“你也覺得我很過分?” “我覺得你好狠。你不想他來關心你安慰你陪你嗎?他肯定想來關心你安慰你陪你的。談戀愛不就是這樣的嗎,不就是想在你躲著所有人的時候有一個冠冕堂皇名J言順來陪你的權利嗎?” “他現在很想找我,等冷靜下來就不會了?!笨聨Z扶著門框回首注視著盛果兒,“果兒,我是怎么害怕面對他的,他就是怎么害怕面對我的?!?/br> 他還年輕,桀驁熱血,但他不是了。 虛長幾歲,他不得不成為那個主動剎車的人,好給彼此一個還來得及體面的機會。 只是空調冷氣打在身上時,他才遲鈍地承認,他也是想念他身體的溫度的。 “……那……湯總也來電話了?!笔⒐麅呵由卣f。 柯嶼身影一頓,“我記得我把他拉黑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