內娛第一花瓶 第85節
商陸講話聲量低沉平穩,“你覺得呢?” 柯嶼遲疑了一下,輕輕搖了下頭。 商陸提示他:“你要觀察看路單的、和不看路單的賭客的神態?!?/br> 柯嶼不得其法,但仍按照他的指示觀察了三桌,每桌駐足十分鐘。 扔籌碼下注叫牌越嫻熟的,記得越勤快,抬頭看屏幕牌路的次數也越頻繁。也有不少觀望者抱胸而立默聲旁觀,手里俱是捏這樣一張紙。如果他們認定自己摸透了,或心中有一種強烈的直覺,便會加入牌局。 而不看的,多半有一種樂觀輕松的湊熱鬧神態,他們要么懂見好就收,要么輸幾把便毫無眷戀地起身。 當然也有不那么瀟灑的。輸到近半,越來越頻繁地看前方高懸的電子屏,卻并看不懂所謂的大路中路珠盤路,便越發生出一股焦灼、茫然的神情。 “會看路的是熟客,不會看的是游客?!?/br> 商陸許可地點了下頭,淡漠地說:“從新手到賭鬼的轉變,就在于覺得自己可以看得見規律,主宰得了概率?!?/br> 就跟買彩票一樣,新人心血來潮隨手買一張即走,常買的走火入魔每期記錄開獎數字。 “一旦開始覺得自己能主宰了,那就是真正的成了鬼。內地一些地下賭莊的殺豬盤就是這樣,一頭豬是不是養肥了,就看他下注時的神情——認真、又自信。這樣的人輸了,才會一而再再而三地陷入癲狂,陷入不服輸?!?/br> 柯嶼想到昨天他在下注時,商陸也在記,但他的神情顯然漫不經心,仿佛只是順手而為,而且在柯嶼下注時也并不給出提醒建議。 柯嶼問他,商陸回道:“無聊?!?/br> “……” 商陸笑起來:“我也在賭,只是沒有下注。錢的輸贏對我來說沒有刺激,我更喜歡跟自己賭?!?/br> “押中了也不心癢?” “嗯?!?/br> 柯嶼無語。沒有人可以拒絕這種運氣的、不勞而獲的誘惑,要是他在旁心里猜中幾把,是一定會躍躍欲試的。 商陸輕描淡寫:“有一年跟幾個朋友去拉斯維加斯,第一天贏了一億兩千萬?!?/br> 柯嶼:“……” “第二天倒輸五千萬?!?/br> “……” “這么大數額要走信托,后來是我哥幫我付的,第二年才還上。后來被我mama知道,嚇得立刻飛法國來跟我住了半年,親自盯著我看我會不會有癮?!?/br> 柯嶼懷疑地問:“所以呢,有嗎?” 商陸無奈地拍了把他頭,“當然沒有。那兩天是我人生中唯一兩次上牌桌。剛開始覺得很無聊,不斷下高注,就是為了測試自己到什么時候才會失控?!?/br> “后來呢?” “手氣到頂峰的時候,我把籌碼全部推了出去,差不多快一億,眨眼之間輸得一干二凈——真的就是眨眼之間?!鄙剃懶σ恍?,“那一瞬間真懵了,我朋友說我在幾秒內眼神都是沒有聚焦的,冷靜下來后發現我的手在抖,每根手指都覺得很漲,好像血在倒流?!?/br> 柯嶼聽他描述的都快要忘記呼吸,“你太瘋了?!?/br> “還好,后來又壓了幾次,輸到五千萬的時候我失去了興趣,就出去看秀了?!鄙剃懪阒叱龃髲d,“那年放假回國,我爺爺當時還在世,我爸讓他教育我,因為他知道我向來不怎么聽他的話,但我爺爺一點也不緊張?!?/br> “為什么?因為錢多,再喜歡賭也不怕?” 商陸搖了搖頭:“不會,賭博是個無底洞,再龐大的家業、再富貴的家庭,一旦沾上了賭癮,不出十年,一定會徹底敗空。我們家雖然經營賭場,但過年玩牌都玩很小,真的只是小賭怡情?!?/br> 他停頓了一息,看向柯嶼:“我爺爺當時在練字,他低著頭全神貫注,很輕描淡寫地說,你能在輸了五千萬的時候從牌桌上起身,說明你一點癮都沒有?!?/br> 判斷一個人戒未戒賭、有無賭癮,不是看他在賭場里廝殺多久、贏了多少錢時能見好就收,而是輸到痛心時,能絕不戀戰抽身而走。 沉沒成本和妄圖翻身,才是最大的癮。 出娛樂廳,陽光重新照在了身上。不過短短一個多小時,天放晴朗,出太陽了,在四月的春天照得身上發熱。被冷氣熏得冰冷的身體重新活泛起來,如同在錢場里不見天日的眼睛重新看見了天光。 “但是我記得的不是這句話,而是后面那句?!?/br> “哪句?” 車門感應自動開鎖,商陸落座進去,一鍵啟動,他拉下口罩勾了勾唇:“他說,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癮,賭是天性,我能對錢不留戀,是因為錢不是我的癮,戒癮是人一輩子的修行,找癮也是人一輩子的功課。有癮是可憐也是福分,找不到癮的人有福分也可憐,還有找了一輩子沒癮的,那是神仙。他希望我找到自己的癮,找到了,再把他那句話刻進心里為時不晚——” “哪句——”柯嶼問到一半,眼神一怔,“不賭——為贏?” “這就是葉森這個故事的最初開始?!?/br> 第87章 采風第三天,商明寶從香港過來了。正是春和景明的時候,商明羨在綺邐的江南店巡視,商明寶蹭住,她姐忙業務,她整天忙著看花。吃飯間隙聽對方說漏了嘴,說商陸最近在澳門采風,興致頓時轉移—— 本來嘛,要不是之前商陸一直忙著選角沒空理她,她還是更貼她小哥哥一點。 第二天就不打招呼飛到了澳門。向來接待她的客戶經理以為她來找商陸,寒暄中便提到了她哥住名薈那邊。 “憑什么啊,每次我過來都不給住名薈,這次也是?!彼阶毂г?,掏出手機給商陸打電話??蛻艚浝聿桓覒?,怎么應都是錯,只好干干地陪著笑了兩聲。 商陸沒接。 商明寶從小挎包里摸出鏡子補了個口紅:“不怕,讓小陸哥哥分我個次臥?!?/br> 到樓層,客戶經理引領至商陸下榻的客房,商明寶嘻嘻一笑:“你放心,我來找我哥,這不算違規,monica不會罰你的?!?/br> 客戶經理有苦難言,商明寶小手一攤:“快,我不為難你,把門禁卡給我就可以去忙自己的啦?!?/br> 商陸不接她電話,她要隨時殺過來逮他。 她卻不知道,商陸正在去往娛樂場貴賓廳的路上。 要從疊碼仔這里洗到大額碼,必須提供一定的資產或身份證明??聨Z不用,他只是拉下了口罩,亮出了身份證,之前遞過名片的疊碼仔一愣,歪著腦袋饒有興致地觀察柯嶼,“稍等,我打個電話?!?/br> 做他們這一行,也分三六九等。低等級的疊碼仔仔賭場內外轉悠,靠自己一雙rou眼去甄別潛在客戶,靠給客戶鞍前馬后伺候慢慢地積累客源。高級的,便是在各種貴賓廳伺候,他們通常與廳主有著非比尋常的親密關系,或師徒、或叔侄、或老鄉。 越來越多的疊碼仔從內地過去的,以東省和福建尤盛,這兩地看中血緣宗親,年輕人便由族中長輩元老提攜入門、幫帶出師。他們的關系網錯綜復雜而神通廣大,一通電話,客戶的資產健康度和資金實力、償還能力便可知道七七八八。 不過幾分鐘功夫,這個穿花襯衫戴金鏈子的小年輕便滿面笑容地回來:“讓柯總久等?!?/br> 柯嶼拉上口罩,“查清楚了?” “哪里的話!”他親昵地攬過柯嶼肩膀,“你是大明星,臉就是信譽,臉就是錢,有什么好查的?”忙里抽空瞥了眼商陸:“這位是?” “我助理?!?/br> “好說,好說,”小年輕攬著他通向二樓電梯,“叫我阿池就行,從現在開始,他不是你的助理——我才是!有想吃的想喝想玩的,有想買的,要是有親朋好友一起過來想逛街的,隨時call我,我保證比助理還隨叫隨到!” 柯嶼似笑非笑:“你這么體貼,我得跟你預支多少額度才能對得起你?” 他簽了一千萬額度出來。 貴賓廳另有嚴密安保,拉著警戒線,兩側黑衣保安守著,俱是人高馬大形容冷峻。見到阿池,卻也不用多問就讓開了路。 與大廳相比,這里安靜得不像娛樂場。荷官從牌桌后起身,柯嶼看了他一眼:“換個姑娘來?!?/br> “老板精神?!焙晒俣Y貌鞠躬快步離開,須臾,一個女荷官接替而來。 柯嶼說:“換個不這么漂亮的,我會分神?!?/br> 阿池一愣,哈哈大笑,對荷官一撇臉示意她退下。商陸任由他作戲,掩藏在口罩下的臉面無表情,眼神倒是透著股玩味。 第三個荷官總算讓柯嶼滿意。他今天恍若拿了花花公子劇本,縱使只露出一雙眼睛也都是游戲人間的風流姿態,用粵語非常動聽含笑地說:“你不是不漂亮,只是相比于漂亮,我更鐘意你的端莊?!?/br> 女荷官不是沒經歷過調侃,但大多都令人心生厭惡,這位卻慵懶又真誠,讓她的耳根子都有點泛紅。 “老板請坐?!彼焓种乱?。 坐下的卻不是柯嶼,而是商陸。 阿池笑道:“柯總這是什么意思?” 柯嶼拉開商陸一邊的椅子挨著他坐下:“怎么,你們廳不許我借借自己人的手氣?” “說笑了,當然可以?!卑⒊亟o商陸敬煙,跑慣了江湖的雙眼銳利而含笑地打量著他:“小兄弟牌技很好?” 他觀察商陸,柯嶼觀察他,將他一絲一毫的神態、微表情、肢體動作和眼神都刻入眼里。筆記本不在,他不能立刻速寫記錄,只能更用心細致地看。 與大廳的臺桌相比,這里的限紅一下子拔高到兩百萬。商陸不回阿池,嫻熟地撿出籌碼扔出,阿池在一旁看著,略挑了挑眉。 早就聽聞內地明星片酬極高撈錢極快,這個助理上來不必熱身,直接壓下百萬,果然是出手闊綽。 柯嶼搭著商陸的肩膀,半真半假地拿手背拍了拍他:“百家樂有什么牌技好不好?我這位小兄弟,一是很懂下注,二么,”他笑了笑,輕佻地對商陸輕抬了下下巴:“運氣總是很好——對嗎?” 商陸回眸與他對視一眼,用助理保鏢的冷峻派頭:“飛牌嗎?” 柯嶼說:“不飛?!?/br> 阿池拍拍手掌贊道:“聰明,初來乍到,不能把運氣都飛走了?!?/br> 商陸向后靠著椅背,原本十指交叉搭著的手沖荷官示意:“開始吧?!?/br> “莊閑買定離手,請下注?!?/br> 商陸壓莊,荷官右手橫掃過桌面,意思是停止投注。嶄新的撲克牌一張張分出,“莊八點,閑六點,莊贏?!迸泼婀?,現金碼賠出,柯嶼順手撿了幾個扔給阿池,阿池笑著雙手接下,“柯總精神!” 不得不說,眨眼之間贏進一百萬的感覺還是很痛快??聨Z內心做著簡單的換算,電視劇他的片酬一集是六十到八十萬左右,一集四十分鐘,一個鏡頭六至八秒,一集他需要拍攝四百到六百個鏡頭才能賺到——而且還要分成和扣稅。 他喜怒不形于色,總是云淡風輕的模樣,但心里微妙的波動逃不過阿池的眼睛。 流水過千萬時,柯嶼主動喊停,帶商陸去休息室抽了根煙。 “他挺有耐心的?!?/br> 說的是阿池。 商陸正要說話,眸一抬,見阿池果然摸了過來。他今天盡忠職守,完全扮演一個助理的身份,見狀微微讓開一步,給阿池讓出空間。 阿池湊過來借火,做出熟稔的模樣,咬著煙瞇眼道:“柯總還盡興?” 柯嶼撣掉煙灰笑了一笑。 商陸手氣很旺,連平局這種注都能壓到,一比五的賠率,一把壓出兩百萬直接入賬一千萬,就連荷官都露出了不該露出的驚訝,周圍一圈小弟此起彼伏的“精神”和掌聲,柯嶼說不清打賞出去了多少個籌碼。 “手氣這么旺,要不要玩點有意思的?” 柯嶼心思一動。 來了。 他不動聲色,只露出新手該有的興致:“怎么,是玩德州撲克?” “當然不是,”阿池從嘴邊夾走煙,湊到柯嶼耳邊,“賭臺底玩不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