內娛第一花瓶 第40節
不是,你理解反了,反得離譜。 燭臺和花瓶的擺位都有講究,錯落之間將主客的距離拉得恰到好處,疏離中帶著親密,又不必擔心自己用餐時偶一泄露的不雅被對方捕獲。不過柯嶼想,商陸應該不存在這個問題。刀、叉、勺、筷,每一樣餐具他都用得得體,動靜很小而自有一股矜貴從容,連用餐巾擦嘴的動作都透著漫不經心的優雅??聨Z漸漸明白過來,這種他只在宴會上才會端著的姿態,是商陸習以為常的日常。 他和他在城中村相遇,又一次次地在貧窮和平庸中互處,都快忘了兩個人根本是不同的兩個世界。就好像上次商陸附耳親口所言的幾千幾千億,他根本記不清,像在聽一個遙遠的故事?,F在這個故事在他眼前,在遲緩下沉的夜幕下,在飄著香氣的晚風中,在清脆的、連聲音都令人覺得昂貴的水晶杯彩繪盤中,終于不可避免的、后知后覺地具像化了起來。 柯嶼一口一口,有著不輸的優雅。 “口味還習慣嗎?怎么了?”商陸笑了笑,“怎么好像心不在焉?” “沒什么,很好?!?/br> “喜歡的話,可以把廚師借給你?!鄙剃懴肫鹕洗稳タ聨Z家里時那低卡早餐,“沒進組的時候就讓他去給你做飯?!?/br> 柯嶼跟著無聲地勾了勾唇,“好大方?!?/br> 商陸放下刀叉:“我其實不怎么用晚餐,只在有需要的時候才吃?!?/br> “需要的時候?” “比如晚上一定會工作到很晚,或者陪別人的時候?!?/br> 柯嶼想了想,自如而平靜地調侃:“那我今天很榮幸?!?/br> “招待不周,希望下次還有改過的機會?!?/br> 一餐飯從五點用到了七點,中餐也吃出了米其林的繁瑣冗雜。天徹底黑了,月亮從海平面升上,在墨藍色的波浪上照出一線淡淡的明輝。書房的落地窗完美地框出這一景致,但柯嶼的注意力卻完全被劇本吸引。桂花普洱的淡香隨著熱氣氤氳,他手邊的一盞茶從燙放到溫,從溫放到涼,始終沒顧上喝一口。蹙起的眉心卻也始終未舒展。 一晃四個小時。 商陸不打擾他,在柯嶼看的時候,也跟著重溫。他取了隱形,換了框架眼鏡,柯嶼偶一抬頭,總能看到他心無旁騖的側臉,到第三次時終于忍不住說:“你戴眼鏡很好看?!?/br> 商陸沒抬頭,只笑了笑:“別招我,這樣我會忍不住?!?/br> 沒頭沒尾的,“忍不住什么?” “忍不住每次都戴眼鏡出現在你面前?!?/br> “怎么,”柯嶼戲謔地回,“有錢拿???” 商陸一手搭著腮,聞言漫不經心地瞥他一眼,合上劇本:“柯老師,再問你一遍,你現在是單身對嗎?!?/br> 柯嶼點頭。 “沒有喜歡的人?” 柯嶼遲疑了一下,臉色微妙地繼續輕點了一下頭。 商陸戴著眼鏡的臉湊近他,英俊程度無端放大十倍,簡直到了持靚行兇的地步。缺氧的窒息和綿軟再度涌上心口,柯嶼謹慎地盯著他,身體忠實地往后縮:“……你干什么?” 他退縮一寸,商陸就欺近一寸,玩世不恭地問:“帥嗎?” “……”一個帥字沒出口,只是張了張唇,商陸就在他臉側又輕又快地親了一口。 嘴唇一觸即分,柯嶼如遭雷擊,商陸卷著劇本賣乖地說:“快十二點了,腦子不太清醒?!表槃菽笞×怂南掳?,很輕柔,但強勢,“小島哥哥,你不會跟一個腦子糊涂的帥哥計較吧?” 第43章 柯嶼面無表情,眸光冷冷的:“計較?!?/br> “怎么計較?”商陸松開手,但指腹仍停留在他耳側,另一只手撐住沙發靠背,好心地幫他想報復方案,“……親回來?” 他的眼神浮著戲謔,但在戲謔之下,還壓著更深沉、隱秘的侵犯性。聲音被不可言說的情緒浸染得暗啞,看到柯嶼纖長脖頸上滾動的喉結,商陸紳士地說:“如果你要這樣報復的話,我也不介意?!?/br> 語速更慢的時候,性吸引力會加倍??聨Z充分認識到了這一點。他仍是緊緊靠著沙發,躲無可躲的境地下,他倒也沒有那么慌張,視線從商陸幽深的雙眸中意味深長地下移,流連過頸側的皮膚,曖昧地停留在他的喉結上。 視線比皮膚的相觸更柔膩,簡直像在摩挲。 商陸不免深呼吸,在他的注視下吞咽,說:“柯嶼,你真的很擅長欲擒故縱?!?/br> 柯嶼抿起一側唇,很輕微的幅度,很淡漠的語氣:“是嗎,我好像沒做什么?!?/br> 室內安靜了數秒,商陸輕輕笑了一聲,所有旖旎的氛圍瞬間蕩然無存,他直起上身退了回去,像野獸放棄狩獵,無聲無息地退回了它幽森的領地。 “你還是慌一點比較可愛?!彼媸啦还У恼Z調,但聽著好像不太爽。話題一轉主動問起了劇本:“怎么樣?故事好看嗎?” 其實只是粗略看了一遍,一目十行過得很快,柯嶼心照不宣地配合他揭過剛才那一幕,點點頭:“好看?!?/br> 是一個流連于內地和澳門賭場的馬仔撈偏門的故事。 “有關賭的類型片九十年代已經做到了極致?!?/br> “所以這不是一部商業類型片?!?/br> 柯嶼笑了一笑,“的確?!?/br> 與其說是商業片,不如說是劇情、犯罪、人文片。劇情主線清晰明確但情節充沛,情緒曲線鮮明飽滿,賭場的戲份僅憑文字就可以感受到那種喘不上氣來的節奏感,真正剪輯出來的話,爽度不會比商業片低。 劇本就是地基,現在這個基礎已經夯實了,其他部分再怎么拉垮,都不會歪到哪里去——何況攝影剪輯配樂,商陸在哪一處的審美有短板?這個項目唯一的不確定性……就是男主角的人選。 指尖下意識地捏著頁角,柯嶼的語氣里透露著不確定:“你真的想讓我演?” “寫后半段時,眼前浮現的畫面都是你?!?/br> 柯嶼啞口:“……好好說話,別耍流氓?!?/br> 商陸活了二十四年就紳士了二十四年,頭一次被人說耍流氓,卻沒反駁,反而溫柔認真地解釋:“這個劇本認識你的時候剛好在寫后三分之一,再提筆的時候,總不自覺想起你。你看,是你自己這么霸道?!?/br> “這個角色跟我沒有任何共性?!笨聨Z遲疑。選角選角,有時候最重要的不是什么流量演技路人緣,而是貼臉度。這么一個撈偏門的大佬馬仔,如果是走正常的卡司試戲,選角導演多半會說他缺少了那股江湖的滑頭和機敏。他在內地影視圈摸爬滾打七年,各種級別的項目都參與過,耳濡目染之下,哪些是好項目,哪些項目前景如何、風險如何、風險在哪里,心里都不動聲色的有數。商陸這部電影別出現什么資本作妖的話,是可以票房口碑獎項三豐收的。 “我建議你找專業的卡司團隊公開選角,如果有更合適的人選——” 劇本發出翻頁的聲響,商陸凝神蹙眉,很快定位到某一段:“看這場舞會?!?/br> 柯嶼再度仔細揣摩,“怎么?” “這個角色一定要相貌氣質都出眾?!鄙剃懨鞔_地說,“如果我沒有事先認識你,這出戲就不會這么安排,所有的對白、鏡頭、光影的設計全部都會是另一種樣子。我知道,這個人物的層次很深,遞進轉變多層但含蓄,有難度,但對你的戲路來說,是一個很好的拓寬機會?!?/br> 柯嶼托著下巴的掌心自然地捂著唇,只露出一雙帶笑的眼睛:“你怎么把我經紀人的工作都給干了?” “你這么說起來,我倒的確要找時間見見你的經紀人?!鄙剃戭D了頓,又不動聲色地說,“聽說你的公司對你很器重,要請你拍戲,是不是也要會會你那位老板?” 他看著柯嶼的反應,但柯嶼只是眼眸微斂,輕輕地“嗯”了一聲,“大概?!?/br> 跟商陸相處久了,他甚至快淡忘了湯野的存在,忘了他沾了水的皮鞭,忘了酒店三十八樓套房令他惡心的水晶燈、暗紅色地毯以及冷到顫栗的冷空氣。寧市的夜景那么漂亮,車水馬龍的人間音浪漫不上高樓,寂靜中,只有清脆的鞭笞聲和喘息聲恒定。酒店對面那棟寫字樓有五十九層,第三十二層的辦公室總是加班到很晚,燈海中,藍色的樓有十一座,金色的有八座,星星一樣的是國金ifc。湯野對他征服欲最強的時候,他夜夜垂著眼眸淡漠看著,幾乎會背。 輕柔的敲門聲喚回了柯嶼的神智。 明叔端著托盤,空氣里飄入濃重的rou桂和果橙芬芳。 “少爺,客臥已經收拾好,夜深了,該休息了?!庇洲D向柯嶼:“這是rou桂熱紅酒,也不知道您喝不喝得慣?!?/br> 舍了尋常的高腳杯,反而用了一款帶曲耳柄的水晶杯,正適合暖暖地握在手里。杯子底部臥著蘋果,切片的橙瓣上插著一支小小的rou桂卷??聨Z端起杯子,紅酒、rou桂、橙子、丁香和蘋果的香味混合成一股令人舒心的馥郁,他笑道:“很少喝,好像只在哪一年圣誕節在朋友家喝過?!?/br> 明叔收起托盤,很溫和慈愛地看著他笑:“這是安神助眠的,第一次留宿,就恐怕你跟我們少爺一樣,是個認床的?!?/br> 柯嶼兩指穿過曲耳,閑適地握著熱熱的酒杯,聞言看了眼商陸:“你們家少爺是豌豆公主,我不是?!?/br> “豌、”商陸愣了一下,臉色一沉,“……胡扯?!?/br> 明叔與柯嶼對視一眼,彼此心照不宣地大笑,又問,“那么客房您是喜歡蕎麥枕、鵝絨枕,還是乳膠枕?” “鵝絨枕就可以?!?/br> “好,那我安排下去,如果睡不習慣,您床頭右手邊有個服務鈴,隨時都有人在?!?/br> 等明叔一走,柯嶼支著腮,叫了商陸一聲“豌豆少爺”,舉起酒杯:“多謝今晚的收留,cheers?!?/br> 熱度把紅酒的果香和口感都更濃郁地提煉了出來,他先是小小地抿了一口,頓了頓,目光和五官的神情都不自覺地愉悅了起來。一抬眸,才發現商陸正似笑非笑地盯著他看,好像見到了什么了不得有意思的事情。便清了清嗓子,調整坐姿重回端莊姿態:“看什么看?!?/br> 晚上的佐餐酒和餐后酒都是精挑細選的,但柯嶼喝得不多,兩者相比,特意叮囑要甜一點的餐后利口酒稍微喝得更多一些。明叔一雙眼睛細致入微,商陸能發現的細節他自然也不會逃掉,因而之前就特意來請示,是不是睡前做微甜的熱紅酒客人會更喜歡。 “柯老師,你好像不喜歡喝酒?!?/br> 柯嶼答得干脆,“不喜歡?!?/br> “那這個怎么樣?” “好喝?!备悄陸[煮的完全不是一個檔次……不,這樣比感覺在侮辱這杯酒。 商陸把眼前這杯推了過去:“這杯也給你?!庇窒肫鹗裁?,“算了,你明天是不是還有一個雜志要拍?” 柯嶼仰起脖子,在商陸震驚的目光中一口氣喝完了半杯,“不,明天沒有工作了?!?/br> “怎么會?”商陸蹙眉,“我記得……” “你買的行程不夠新,那封雜志取消了,換人了?!笨聨Z平靜地說。吃過晚飯后臨時接到的通知,麥安言急得要給他打電話,被他一條微信潦草地安撫了過去,又設置了免打擾模式。 臨開拍前一天突然換人,除非是有重大變故或不可抗力,否則基本不可能?!干健沟钠狈靠诒澒澟噬?,布宜諾斯艾利斯電影節的獲獎余溫還未降下,「墜落」剛剛殺青,柯嶼在這一年的年末,用“未來可期”來形容一點也不需要臉紅。遞本子的已經排隊預約到了年后,手上還有三個新代言合約在洽談,年底的晚會活動密集扎堆,品牌主動通過造型工作室表示了提供超季高定的合作意愿,在這種時候突然被頂替掉大刊封面——是完全令人匪夷所思的。 “干什么用這種眼神看我?”柯嶼微微側過臉躲過注視,手指揉按著太陽xue,他笑著說:“不用擔心水腫,也不用早起,這杯酒來得正式時候?!?/br> 再仰脖時,喉結滾動,一杯酒見空。 “別喝這么急?!?/br> 柯嶼放下杯子,又傾身過去握起他那杯:“你真的不要?我代勞了?!?/br> 商陸扣住他手腕:“你不會喝酒,喝得這么快很容易醉?!?/br> 柯嶼抿了抿唇角,一個淺淡的微笑轉瞬即逝:“是嗎?!?/br> 酒熱,喝得他身體熱,臉也熱,手心熱得起潮,熱度順著神經蔓延,柯嶼抬起眼眸,眼眶連帶著眼尾莫名便有些紅:“好像是喝得急了點?!?/br> 商陸哭笑不得:“早知道……”發現柯嶼不知什么時候已經跪到了沙發上,往他身前挪了一步。 掖在西裝褲里的襯衫發出窸窣的響動,他勁瘦柔韌的腰像貓一樣舒展,肩膀和脖子卻向上抬起。 一句話到嘴邊倏然忘了,商陸吞咽了一口,緊張地看著他。身體是往后躲著的,長腿曲起,似乎想要擋住他。 但來不及。 柯嶼兩手分開撐在他腿側,巴掌大的臉仰起湊近他眼前,鼻尖幾乎就要碰著了。他講話,用輕柔的聲音和帶著紅酒甜橙芬芳的氣息:“早知道什么?” “早知道……” 柯嶼輕巧地催促:“說啊?!?/br> 橙色的頂級牛皮被揉皺,商陸十指緊緊扣著沙發,鎮定地說:“柯老師,你醉了?!?/br> 柯嶼認真地說,“我沒醉?!?/br> 眼眸清澈,但那抹緋紅的眼尾卻很沒有說服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