內娛第一花瓶 第2節
柯嶼象征性地問:“你行李呢?” 商陸站在門邊:“馬上?!?/br> 過了十分鐘,門再度敲響,柯嶼打開,先看到一面巨大無比的乳膠床墊。工人歪脖子扛著,氣喘吁吁:“商陸嗎?” 柯嶼回頭,商陸倚門抱臂,一揚下巴,天然命令的姿態:“進來?!?/br> 床墊搬進次臥,原本的鐵藝彈簧床被毫不留情地扔了出去。 過了片刻,工人又從樓下貨車搬下一張書桌和一把辦公椅。書桌是黑胡桃木的,辦公皮椅卡其橙色,不用上手就透著一股子細膩高級。兩樣東西按吩咐貼墻窗擺好,搬家工作便潦草地結束。 “你……”柯嶼眼睛一瞥,看到辦公椅品牌,一瞬間想問的話從嘴邊消失了。 商陸很快說:“都是假的?!奔澥康匾稽c頭:“感謝收留,相處愉快?!?/br> 門毫不猶豫地關了,充滿了不言自明的疏離。 柯嶼回到廚房,將排骨裝盤,又盛了一小半碗飯。 麥安言要是知道他片刻之間給自己找了個室友,估計會氣到當場暴斃。 他的新片角色名叫飛仔,從老家汕尾來到都市城中村中,一面被繁華的金錢物欲沖擊裹挾,一面又以令人絕望的姿態在排擠中掙扎。 “人是一種很奇怪的生物,剛進坑里的時候會拼命想爬出來,時間久了他就會說,‘其實在坑底也挺舒服的’?!睂а萏谱廉敃r抽著煙,用這句話作為了整部電影的注腳。 柯嶼接到試鏡邀約時很驚訝,顯然,這種片子是奔著拿獎去的,他的演技會令他首先被排除在外。 唐琢那天跟他聊了十個小時,從成長經歷到電影、人物,無所不談,最后才說:“我看過你在栗山那里演的乞丐,柯老師,不知道別人怎么評價,但我知道你是做過功課的?!?/br> 必須承認,唐琢的這句話打動了他。 · 柯嶼在玻璃餐桌前坐下,陶碗與桌面輕叩,發出一聲清脆動靜。 要認真采風的話,他必須把自己放置在絕對真實的環境中,不僅是一個旁觀者的身份,更是切實參與——千言萬語,商陸出現的時機很對。 餐桌玻璃下壓著纏枝花桌布,桌面上只是簡單的一碗一筷一盤。箸尖伸入盤中,另一只手卻是夾著一本掌面大小的筆記本,單手翻開了書簽頁。 商陸出來時看到的就是這么一幅場景。 這位木先生口罩半摘堆在下頜,兩眼專注地只盯著手里的本子。本子不大,故而他單手便可以輕易翻頁,這讓他在專注之中又多了絲隨性的慵懶,讓商陸想起留學時,在街角常見的抽著煙的法國女人。 畫面有點意思。 商陸抱臂倚墻站著,長腿屈膝交疊,唇角微勾。 再看兩秒,眼里才注意到了些別的內容。 譬如木先生雖然自稱毀容了,但從側面看卻是骨骼流暢,從眉骨到鼻基底再到下巴,曲線在過分硬朗前絕妙地有了點溫潤的弧度,是一張濃烈又并不讓人覺得被攻擊的臉。 佳骨天成。 柯嶼咀嚼的動作很慢,看的速度也很慢,再翻頁時,眸光隨著微瞥注意到商陸,拿筷子和翻頁的手便同時頓住。 商陸反正也是偷看地正大光明,被撞破并不覺得尷尬,反倒漫不經心道:“在看什么?” 柯嶼不回答他,先啪地單手將筆記本一合,再慢條斯理地拉上口罩。 這樣的臉還要藏著掖著,商陸猜測,或許是另半邊臉有胎記,或者疤痕。 · 天色盡黑,氣溫降下,風吹過帶出些涼意。兩邊臨街店鋪更顯熱鬧,熱氣氤氳,模糊了許多貧窮的細節,滿目只有煙火氣。 商陸很少吃晚飯,萬家燈火,他徑自一人漫無目的閑逛。等看到一家士多店時,順便走了進去。 接到商明羨電話時,他正在琳瑯雜亂的貨架上挑選日用品。 “大姐?!?/br> 商明羨每天不是在開會就是在去開會的路上。她步履很快,細高跟在大理石地面發出篤篤聲,但講話的氣息完全不喘:“聽明寶說你去寧市了?” “嗯?!?/br> 她進電梯,從高層下來的員工個個低頭叫“晚上好monica”,接著便自覺魚貫而出等下一班電梯。商明羨按下樓層,銀色電梯門合上,照出一身職業套裝的纖條身影。 “明寶給我發了照片,你怎么去那種地方?” “采風?!?/br> “胡鬧,”商明羨以長姐的姿態訓斥一聲,“香港的貧民窟不夠你采?” “不一樣?!?/br> 商陸把手機夾在耳下,只言片語回得漫不經心,騰出手從貨架取下兩瓶沐浴露,開始比較。憑良心講,他在十四歲去國外前根本就沒自己花過錢,對這些牌子陌生,對價錢也毫無概念。 “好吧,回頭大哥問起來,我可什么都不知道?!鄙堂髁w笑著嘆了口氣。 她松口了,商陸也仍是神色淡淡,只說了聲“謝謝大姐”。 “注意安全,凡事低調,不要跟人起沖突,有事給我電話,或者找明叔,知道?” 商陸這才笑了一聲,他笑起來是漫不經心的,但又帶點坦蕩的味道,看著很倜儻。 “低調什么?你是眾星拱月慣了,才覺得走到哪里自己都是焦點?!?/br> 商明羨吃了一記微諷,倒不覺得生氣。電梯下到vip地下車庫,她趕時間赴宴,上車一邊脫高跟鞋一邊笑罵道:“沒大沒小??傊亍?/br> “總之呢信號不太好——”電話傳來盲音,商陸不等她說完就掛了電話。 等他拎著兩大兜日用品回到出租屋時,柯嶼已經洗過了澡。屋子里沒有多余的桌子,他伏在打掃干凈的餐桌上寫字。聽到動靜并沒有抬頭,只禮貌性問候:“回來了?!?/br> 手機里傳來一道女聲:“你在跟誰說話?這套呢?快看一眼!” 聲音一出,柯嶼明顯身體一僵。 是應隱纏著他為明天的晚宴選造型,又東拉西扯聊八卦,他沒那個耐心,便開了外放邊聽邊梳理賬單,完全忘了商陸隨時可能回來。 應隱聲音很嗲,見他沒回,便撒嬌賭氣叫一聲:“柯老師!” 柯嶼手比意識更快,一個條件反射就掛了電話。 “柯老師?”商陸微挑眉。 “木柯,”柯嶼掩在口罩下的面容冷靜,“姓木,名柯?!?/br> 商陸饒有興致:“柯老師是二十四小時都帶著口罩嗎?” “是?!?/br> “那么想必睡覺也是不摘的?!?/br> 他問得戲謔,但聽在柯嶼耳朵里有種咄咄逼人的味道。都說星光養人,他是明星,合該氣場更強,但跟商陸相處不過幾小時,卻好像總是落于下風。 手機震動,把柯嶼從發脾氣的邊緣救了回來。他抄起劃開,是應隱一口氣給他發了十幾張試裝照。 商陸在玄關柜上放下東西,以他的角度,只看到一個漂亮的女人在屏幕上一閃。臉的印象小于衣服的,那件襯衫裙商明寶前幾天剛買了一條——而小姑娘的置裝費是他們兄妹里最奢侈的。 心念疾閃間,商陸微怔。 柯嶼氣質很好,好到即使穿著廉價,也跟這個世界格格不入。 嬌滴滴的漂亮女人、“柯老師”、出眾的外貌和貧困的生活環境……商陸眼神微瞇,玩味地反應了過來。 ……行,看來是特殊職業者。 看來這年頭叫“老師”都是他們的一種情趣了。 柯嶼渾然不覺自己眨眼間就從星光紅毯給貶到了白馬會所,商陸夸他女朋友漂亮時,竟也沒聽出弦外之音,只想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敷衍著“嗯”了一聲。 沒想到他漂亮的“女朋友”第二天就找上了門。 “我靠,他連看都沒多看我一眼你知道嗎?”應隱衣服沒換,還穿著赴宴的小禮服裙,揪著披肩憤恨罵道:“還讓服務生給我拿披肩!去他妹的!” 她忙活了一白天加一晚上,折戟沉沙鎩羽而歸,正在柯嶼面前要把那個天殺狗日的gc繼承人陳又涵大卸八塊。 柯嶼眸光掃過披肩:“你還帶回來了?!?/br> “你不懂,我要隨時提醒我自己——狗男人,”應隱咬牙切齒:“有錢了不起??!” 不等柯嶼說話,她又“嚶”了一聲:“嗚嗚嗚有錢又長得帥真的好了不起?!?/br> 大概誰也想不到當紅小花應隱私底下是這樣子的。她很漂亮,游走在嫵媚和天真之間,是公認這一代花里最星途無限的一位。對男人,她更是游刃有余手到擒來。 柯嶼完全理解她為什么如此意難平,甚至氣到要連夜找上門來吐槽。他坐在沙發上,一手搭著沙發靠背,笑嘆了一聲:“靚女,你看到婚戒時就應該知難而退?!?/br> “我以為他跟那些男人一樣,”應隱捂著胸口平靜了會兒,聲音低了下去:“他們那種人哪里有真的婚姻?” “我教你,”他似笑非笑,“既然他和太太這么恩愛,你不如順便再相信愛情一次?!?/br> “柯老師!你到底是安慰我還是想氣死我?”應隱跺了下腳,“一想到這么好的男人不屬于我,我就更氣死了!” 柯嶼忍著笑,但到底也是沒忍住,毫無同情心地大笑了起來。 笑聲遮掩了鋁合金門開合的動靜,商陸從漫長的睡眠中清醒,穿著t恤運動褲,一臉困倦地走了出來。 他看著明艷照人的應隱,英俊的臉有點懵。 應隱一愣,手忙腳亂背轉過身??聨Z比她還措手不及——睡得好好的起什么床?! 是他掉以輕心了,之前接應隱上樓時商陸便已經睡下,口罩被順手扔在了茶幾上,現在特意去拿的話簡直是此地無銀。 商陸對這隱藏的兵荒馬亂一無所察,慢吞吞給自己倒了杯水。沒戴隱形眼鏡的視線模糊朦朧,他放下杯子,不自覺微瞇眼看向柯嶼的方向:“打擾了,女朋友?” 完全人畜無害的眼神和語氣,跟昨天無處遁形的強勢判若兩人。 柯嶼一愣,觀察他兩秒,不動聲色地試探說:“不打擾?!瓕α?,今天是幾號?可以幫我看一眼日歷待辦嗎?” 日歷在電視柜邊,離商陸的大概一米多一點的距離。 大晚上的看什么待辦?應隱翻了個白眼,沒想到商陸昨晚上畫分鏡畫了個通宵,加上時差的緣故,腦子比視線還模糊,竟然遺憾地抱歉:“對不起,我近視?!?/br> 他一說完,屋子里兩個人都明顯松弛了下來。 “我去拿眼鏡?!彼D身回屋。 “小鬼好乖?!睉[有點意外。 再戴著眼鏡出來時,她明顯被帥到一下。一件普通的圓領白t被穿得肩寬背直有型有款,銀邊細框的近視鏡在臉上莫名貴氣。 商陸兩手插在運動褲兜里,俯身看了眼:“今天27號,沒有待辦?!?/br> 一扭頭,兩個戴著口罩的人“嗯嗯”點頭,應隱捂著胸口浮夸說:“哦是嗎真是太好了!” 商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