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頁
一時也是觸景傷情,便捏著戲腔兒這么咿呀哼了兩聲,心想若是有個人拉著胡琴配合就再好不過了。 音剛落,身后突然想起拍掌聲。 “昨兒個還要死要活的,現在倒好,還唱上了?!?/br> 只見十爺立在身后,好奇的望著我。我本想請安,但是聽他說話的口氣,總有些輕浮。不免激起怒意,與他頂了嘴:“我怎樣是我的事,又礙著你什么了!” 十爺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我會對他無禮,用手指著我,愣是說不出話來。我也不甘示弱的回瞪著,瞧他能怎么樣。 “安也不請,竟還敢頂嘴!” 僵持了片刻,他終是怒了。我無心與他糾纏,轉身就走。誰知他更惱了,快速攔在我面前,又說道:“到底是戲子,三教九流,一點規矩也沒有?!?/br> 這個老十,明明是他招惹我在先,怎么還沒完沒了了。我停步,強擠出一抹笑,不緊不慢的與其說理:“十爺稱戲子為三教九流,那奴才倒要問問,看戲的人又稱為什么?難道只有平常老百姓看戲,你們卻不看?皇上也不看?” “你!” 十爺只拿眼瞪著我,再無話可對。我又沖他笑了笑,佯裝乖巧的行了禮:“奴才就先行告退了?!?/br> 我只當若無其事的離去,并不知身后的十爺已是被我氣的不行了。 八貝勒府,十爺快步走向院內,府里的仆從趕忙上前迎道:“喲,十爺來了,快請進?!?/br> 那書房中,八爺正和九爺、十四爺商討政事,就聽十爺罵罵咧咧的進來了:“野丫頭,沒規矩!” 大家不明所以,盯著他看。十爺徑自坐下,端起旁邊十四的茶水張嘴就喝。十四剛想提醒,見已經被他喝個精光,便無奈的笑著搖頭。 “到底怎么了?冒冒失失的?!?/br> 八爺平靜問道。 十爺只氣哼哼的樣子,沒有立即回。胤禟看了看十四,他也弄不清楚狀況。 “誰又招惹你了…” 胤禟話還沒說完,十爺就已經從凳子跳起來了,嚷嚷著:“不過是個唱戲的野丫頭,居然敢對本爺出言不遜!” 這么一說,在場的人總算明白他口中的人是誰了。胤禟也安靜的喝著茶,不再問。 十爺欲再次張口抱怨,只聽門外有人笑說:“喲,這是哪個不知好歹的姑娘,惹怒了咱們十弟?!?/br> “八嫂?!?/br> 三位爺見一身量苗條的麗人進屋,忙陪笑著,分別這般呼之。原來說話的人正是八爺的嫡福晉,這郭絡羅氏是和碩額駙明尚之女,安親王岳樂之外孫女。出身名門貴族,從小嬌縱慣了,故為人比較刁蠻。平時說話不似別的婦道人家斂聲屏氣,她倒是有些放誕之意。 進了屋便追問十爺: “十弟,跟八嫂說說,到底是誰不把咱大清的阿哥放在眼里?!?/br> 老十只得尷尬的笑笑,也不知怎么答。 八爺含笑柔聲道: “我正跟弟兒幾個商討事情?!?/br> 他雖有些懼內,但這個郭絡羅氏也還算識大體。聽八爺發話了,便不再與十爺搭話,只笑著退下。據說這個郭絡羅氏還有個親妹,性格比她還潑辣。若是被哪個男子攤到,也是有一拼了。 我心事重重的轉悠著,與十爺這么一鬧,自己雖逞了口頭之快,可事后還是有些擔心。他是阿哥,治我的罪可是輕而易舉的。但轉念一想,他不過是個直腸子,也不像是有那么多花招的人。 只聽前方一陣哄鬧,我不經意的望過去,橋上圍滿了宮女太監。加快腳步上前,不由瞪大了雙眼。就見從水底漂浮上來一具似宮女穿著的女尸,看臃腫的程度,似是泡了很多天。旁邊不斷有人說:“十天前她就不見了,一直找不到?!?/br> 這說不準又是一樁草菅人命的案子,就算查了也不會洗刷冤情。奴才的命向來不被重視,她不是第一個,也不會是最后一個。 我再不敢多看,只怕會做噩夢。感覺身后有人拍我肩膀,扭頭一看,原是之前的御前宮女。她示意我到別處,正好我也不敢在此多逗留。 找了一處石階,我們并排坐下閑聊。和她見了幾次面,直到今天才知道她名字喚作茳蘺,大字不識幾個,連自己的名字都不會寫。但是人長得好看,笑眼彎彎的,又很健談,難怪會在御前伺候。 只坐了一小會兒,茳蘺便要趕去當值了。這好不容易有個說話的人,偏還這么忙。不像我一個唱戲的,主子總不能天天聽戲吧。況且萬歲爺把我扣留在這里,也不是為了能方便聽戲。越是閑著,就越想回梨園。宮里縱使千般好,我卻總懷念梨園里的一扇窗,一把椅子,哪怕是一片落葉。 隔了兩天,我實在閑的發慌,便跟著宮里的管教姑姑學習宮規禮儀。但是剛上手學就后悔了,什么行不回頭,笑不露齒,走路要平穩,還不能東張西望。最讓我受不了的是,那姑姑竟然在我頭頂放著一碗水,這叫人怎么行走。只聽姑姑說后面還有問安禮儀、奉茶禮儀、坐姿等一通禮儀。我一聽,差點沒暈過去,便趕緊找了個借口跑開。這簡直就是活受罪,總之再也不愿意學了。還不如練練字,看看詩經呢。 臨近有一座小巧的亭子,我一手支著下巴坐在石桌旁,一手拿著本詩經,讀著讀著已經入迷。 “我心匪石,不可轉也。我心匪席,不可卷也?!?/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