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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錫琮毫無慍色,頷首道,“他確是難得的人才?!鳖D了頓,似是微微一嘆,“可惜了?!?/br> 周元笙自然明白他所指,心中也自一沉,半晌岔開話題,笑道,“說起來我還沒見過你的箭法,不如你射只落單的折腳雁來,給我瞧瞧?!?/br> 李錫琮抬頭看了看雁陣,一笑道,“為何偏要是折腳雁?且還要落單的?” 周元笙道,“元好問雁丘詞序中說,今日獲一雁,殺之矣。其脫網者悲鳴不能去,竟自投于地而死??梢姶宋飿O俱靈性,輕易不會放棄伴侶,既是落單又為折腳,對于一只鴻雁而言,或許竟有生不如死之感,索性成全一道,叫它快快托生,也好再覓愛侶去?!?/br> 李錫琮望著她笑了笑,便索性一壁催馬,一壁抬眼尋覓,卻是半日也未等來一只落單之雁。忽見他偏過頭來,一笑道,“不如你坐上來和我一起,我教你挽弓射箭,射中的便全算你的戰利品,如何?” 周元笙斜睨了他一眼,似嗔著他于此時此地仍是沒有正行。方才想著卻見他忽地跳下馬來,一語未發便即翻身躍上,徑直坐在了自己身后。其動作迅捷矯健,一氣呵成,還未及她反應過來,便已坐實了他二人共乘一騎之勢。 周元笙的臉刷地紅了一道,不由回首低聲道,“后頭那么多人看著,你也太……”話猶未完,李錫琮已附在她耳畔,輕聲笑道,“他們什么都看不見,看見了也什么都不會說?!?/br> 他的唇貼在她臉龐上,輕柔綿長的呼吸撩動著她鬢邊的碎發,周元笙亦不由一陣意亂情迷起來。 驀地空中傳來一聲雁鳴,只見一只孤雁盤旋于他們頭頂,久久不曾前行。李錫琮笑得一笑,旋即將弓遞至周元笙手中,其后雙臂環繞起她,引弓近弦,輕笑道,“我只負責出力,你負責瞄準,端看你射中射不中了?!?/br> 周元笙不愿讓他小覷自己,便即凝神靜氣,眼望那孤雁許久,方才將箭矢對準其喉嚨。身后人似感知她心意,立時便用力將弓扯滿,但聽錚的一聲,羽箭疾飛而去。那孤雁的喉管登時被利箭洞穿,發出最后一聲凄厲哀鳴,緩緩跌落下來。 李錫琮先笑了起來,贊道,“你果然天分好,且還守得住有耐性?!辟澚T,不禁好奇笑問,“我以為你會瞄準翅膀或是它的腿,不想你卻是一箭封喉?!?/br> 周元笙搖了搖頭,道,“既然要射,自然是一箭斃命的好,何必留待人家傷重痛苦。我不屑行那些小慈之舉?!崩铄a琮撫掌大笑,認真贊道,“阿笙,你的明快決斷,確是女中罕有?!?/br> 此際隨從侍衛欲打馬前去拾取獵物,李錫琮卻揮手阻道,“不必了,我和王妃親自前去就是?!?/br> 侍衛忙應了一聲是,躬身道,“請王爺小心,臣等少頃便于周遭靜候?!?/br> 李錫琮淡淡頷首,也不答話便催馬向前。那孤雁墜落的地方并不遠,不過隱在密林深處。周元笙見身后已無人跟隨,方才輕笑道,“你又弄什么鬼,這會子可以說出來了罷?” 李錫琮含笑應道,“去拾你的獵物,再帶你見幾個人?!敝茉喜唤仨?,略帶狐疑的望著他,見他笑笑,道,“是蒙古人,兀良哈三部的頭領?!?/br> 周元笙訝然道,“他們不是任云從的人?怎會在此和你私晤?”說罷卻已恍然,道,“原來你是打算繞過任云從,直接和蒙古人勾兌?!?/br> 李錫琮一笑道,“不錯,任云從要審時度勢,要搖擺不定,我索性便推他一把?!?/br> 周元笙點頭道,“怪不得你肯對他妹子講真話,確是用不著人家再為你求援?!?/br> 李錫琮挑了挑眉,搖首道,“阿笙,你原來是這般想我的?!敝茉闲Φ?,“我怎么想你,你倒說說看?!?/br> 李錫琮長嘆一聲,道,“于這樁事上,我從沒想過利用任云雁。說到底這是男人的事,不該由女人出面斡旋。我雖不是什么正人君子,也還有自己的底線。五哥不屑做的事,難道我就一定肯做么?” 周元笙想了想,點頭笑道,“你們兄弟倒也有趣,別的暫且不論,于情之一事上可算有幾分純粹意味。只是他比你又更進了一層?!?/br> 二人相顧笑得一笑,于說話間這會功夫,座下駿馬卻是不曾停步,片刻功夫已是行至林深之處,眼前忽然出現一處開闊場地,只見一個小小帳篷立于其間,帳前站著一個身穿艷色華服的蒙古女子。望見他們前來,便舉手行禮,喊話道,“遠方的客人來了?!?/br> 周元笙扭頭小聲道,“怎么蒙古人出門,也帶著個女人?”李錫琮笑著應道,“這是三衛之首孛日帖赤那的正妻,號稱兀良哈部最美的女人,據說孛日帖赤那無論走到哪里,都一定會帶上她?!?/br> 周元笙心中一動,低笑道,“看來這一招你學得蠻快,不過我很喜歡,往后也要如此才好?!?/br> 身后腰身便是一緊,李錫琮攬著她,笑道,“娘子吩咐,為夫定當從命?!?/br> 須臾二人已行至帳前,李錫琮先行下馬,方才伸臂托著周元笙下來。那蒙古女子近前,再舉手行禮道,“王爺王妃萬安,頭領正在內中等候,請王爺和王妃進帳相談?!?/br> 她漢話說得尚算清楚,且眉目間頗有麗色,那麗色中兀自帶著些許漢人女子少見的豪爽氣度,令人觀之亦生出幾許心悅激賞。 李錫琮頷首回禮,攜了周元笙的手隨那女子一同入帳。周元笙心生好奇,壓低聲音道,“她怎知我是你的王妃,而不是尋常侍妾之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