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第二十七章 這天下午,左麗和小克去調查一個知情者時,本來是約好的,但知情者突然說有急事離開單位去北京了,這時他們已經到了知情者單位的樓下,他倆只好把車子掉頭往回開,這時左麗突然想起唐遠,自從那天唐遠離開爆炸現場之后,已經過去三天了,她沒打過電話給他,她覺得自己那天對唐遠太無禮了,把他的好心當驢肺,應該向他道歉一下。 她開始回憶唐遠不惜用身子為她遮擋爆炸物的情景,雖然他們離現場30多米,但當時唐遠根本就不知道那個距離,只是下意識地用生命來保護她……她突然非常感動,有一種想立即見到唐遠的沖動,當面好好向他賠禮道歉。她掏出手機,撥通了唐遠的電話:“唐……大哥……你在干嗎?”她想叫他唐總,又怕上次那樣讓他說她生分,再說,就憑他為自己抵擋危險,足以當她的大哥了。 “啊,是左麗,我在公司品酒呢,你也過來喝一杯吧?哦,對不起,我忘了你有紀律,上班時間不能喝酒,那過來泡茶吧?!碧七h懇切地說。 “不了,我正在執行任務呢?!?/br> “說謊也不打草稿,你在執行任務時從來不打電話給我,只有在無聊和空閑時才會想起我,別找借口了,來吧?!碧七h的聲音總是那么有磁性,左麗的謊言被他揭穿了,臉腮一陣發熱,如果沒去肯定不好,她也很想見到他,她和小克說要去見一個好朋友,小克很知趣,他說他自己打車回去就行了。他把駕駛位讓給左麗,下車去了,左麗感激地向小克點點頭。 唐遠的公司在東海大廈25層,左麗走進唐遠辦公室時,想敲門,但發現門是虛掩著的,她輕輕推開木門,看見唐遠正背對著她,手里托著一個高腳杯,杯中盛著半杯紅酒,目光望著窗外鱗次櫛比的高樓大廈,夕陽的斜照把他的棱角分明臉鍍上一層金色光芒,高大挺拔的身影投射在地板上,像一座美輪美奐的雕塑……他舉起水晶杯,把酒緩緩送到嘴唇邊,輕輕地呷了一口,酒入口中后,他并不急于吞下,而是讓酒在嘴里面慢慢地回旋著,動作那么優雅,神情那么陶醉,目光那么清澈……這一切讓左麗看得癡迷,心突然被扯了一下…… 他已經預感她到來,回首向她微微一笑:“來了?請坐?!彼疽馑谏嘲l上,拿出一個同樣的高腳杯,把鮮紅的酒注入杯中,遞給她:“嘗嘗,剛剛從法國帶回來的波爾多紅酒,味道不錯的?!?/br> 左麗沒有接,對他說:“我不能喝酒,這違反紀律,我喝茶吧?!?/br> “好,我給你泡茶?!彼D身去取水燒茶,一會兒唐遠從他的休息間里提出一個小陶瓷桶,把水倒在電熱壺上,邊倒邊說:“這是我從湛盧山取回來的山泉水,專門用來招待貴客的?!?/br> “湛盧山?65公里呢,你跑那么遠去取水不累嗎?再說水放久了,會變質的?!弊篼惡艹泽@。 “我一星期要去兩三次,把水取回來后,放在冰柜里,三四天之內不會變質,山泉水大多出自巖石重疊的山巒。山上植被繁茂,從山巖斷層細流匯集而成的山泉,富含二氧化碳和各種對人體有益的微量元素;而經過砂石過濾的泉水,水質清凈晶瑩,含氯、鐵等化合物極少,用這種泉水泡茶,能使茶的色香味形得到最大發揮。王安石叫蘇東坡去長江巫峽取消泡茶的故事應該聽說過吧?那可是相隔千里啊,去湛盧區區幾十里算什么?何況我是以車代步?!碧七h說。 左麗很佩服他這種做事認真的男人,他的生活一定很精致,做什么事都很嚴謹,當然,這種男人也有他的缺點,那就是對生活要求太高,有時生活不要太精細,這樣會對得失很在乎,對人生要求很完美,從而逃不出自己的心獄。 時光在氤氳的茶香中飛快流走,快到下班時間了,左麗說要在下班之前把警車開回刑警,所以她向唐遠告辭了,雖然她有些留戀和他在一起的時光,但是不想違反原則。 臨別時唐遠把兩瓶紅酒送給左麗,說女孩喝紅酒美容養胃,左麗沒有拒絕,對他說聲謝謝,走出了他的辦公室,到樓下取車,當車開動時,她才想起就爆炸案之事沒有向唐遠賠禮道歉,自己到底怎么了,竟然把去唐遠辦公室的目的給忘了?但從唐遠對她熱情的態度來看,他已經不在乎了,她搖搖頭,笑了。 當天晚上,左麗把唐遠送給她的紅酒打開,找出一個玻璃杯,把紅酒倒出來,淺淺地嘗一口,天??!那是一種什么感覺???濃郁的芬芳灌滿了她的舌頭,一直沁入她的胸腔,五臟六腑都被香味填滿了,好像被風鼓起的白帆。她被震懾住了。從小到大她從來沒有喝過這么好喝的飲料,對,世上沒有任何一種食物能與它相比…… 兩個夜晚她就把那兩瓶紅酒喝光了。 此后,她就像中邪似的,一有空閑,腦子就出現唐遠臨窗喝酒的身影,想去買同一種紅酒的念頭像一顆種子在左麗的心里迅速發芽、膨脹、長大,在短短的幾天里孕育成了按捺不住的欲望和渴求。她怎么也沒想到,她這么理性的人居然會為一瓶紅酒而癡迷、而不可自制,她自己也不知道,那是心靈的感應還是靈魂在尋找寄托?她在欲望與理性之間不斷地掙扎著。 她給自己找理由:首先,我工資有五千多,工作兩年了,已經存了三萬元,她mama退休每月有四千元,不用她負擔,可以過有紅酒的日子。其次,工作壓力大,說不準哪天突然給歹徒打一槍就去見馬克思,所以需要用紅酒來緩解精神。因此她的心理防線完全決堤了…… 她開始利用上班時間,開著警車去買紅酒,當她把唐遠送給她的空酒瓶隨身帶著,走了好多煙酒專賣店,老板都搖搖頭說沒進這種紅酒,她問老板能不能幫她進貨?老板叫她拿一萬元訂金來,她嚇一跳問為何那么貴?老板說那是1996年波爾多寶物隆的極品酒,每瓶最少要一萬五千元以上。 左麗聽了大吃一驚,這么說,她兩個晚上就喝了三萬元的紅酒!這是多么奢侈??!老板用不屑一顧的眼光看著她,好像認為她是大款包養的二奶,她趕緊走出酒店,覺得臉上火一樣地發燙…… 吳江和左麗一起去調查梁方,梁方還在劉總的公司上班,現在一切生意都由劉總的副總成仁杰支撐,梁方幫成副總開車,對于他倆的到來,梁方并不覺得意外,他坐在駕駛員值班室接受調查。 梁方是一個成熟穩重的中年人,個子不高,是那種走入人海中就很難找到他的平凡人,雖然才35歲,但看上去已經有40歲了,從中可以看出他的生活比較艱難,或者說走過的路并不平坦,但他的眼睛卻流露一種特別的精明,或者說是狡黠更準確一些。 “你對劉總的爆炸案怎么看?”吳江問。 “除了傷心難過,沒什么看法,劉總可是個大好人啊,他經常接濟我家,要不是劉總處處對我關照,我也沒有今天,唉,可惜……”說到這里,他好像難過得說不下去了。 “你覺得誰有殺人動機?” “這,這不好說……”他停了一下,似乎欲言又止的樣子。 “劉總對你那么好,你應該配合我們早日抓到兇手才是啊,說說吧,你話除了我們專案組,不會有其他人知道?!眳墙呀浛闯鏊男乃?,走訪對象的話,就像海綿里的水,總是要用力去擠,才會流露出來。 “說實話,我認為最大的嫌疑應該是成副總?!?/br> “為什么?” “劉總一死,成副總就可以全面掌控山海公司,而陳思悅是個小姑娘,她什么都不懂,只能讓成副總玩弄于股掌之間,劉總的億萬資產也就姓成了?!?/br> “成副總在公司里有股份嗎?” “有5%的干股,其他95%的股份都是劉總的?!?/br> 梁方說成副總是劉總的高中同學,成副總是學國際金融專業的,劉總高薪把成副總從南方證券公司挖來,但兩人經常因為意見不同而吵嘴,有時成副總會說劉總沒有遠見,甚至嘲諷劉總沒文化,劉總因此耿耿于懷,但成副總確實為了公司掙了很多財富,又不想把他趕走,還有一個原因:盡管他們常常爭吵,最后都以成副總妥協而告終,所以劉總不想解聘成副總。 可成副總卻小肚雞腸恩將仇報,把平時的怨氣積累在心,有一次成副總喝多了,對梁方說過,如果劉總不聽他的,一定會死得很難看的。當時梁方把成副總的話當作酒后胡言亂語,根本沒放在心上,沒想到成副總真的把劉總給弄死了…… “成副總說酒話是什么時候?” “好像是……哦,應該是08年3月份吧?!绷悍饺粲兴嫉卣f。 “爆炸發生的時候,你在哪里?” “我回老家看我爸爸,我爸爸腎病又發作了?!?/br> “劉總后備車廂里的洋酒是誰送給他的?” “應該是成副總送的,成副總為了討好劉總,出差去北京香港等大地方時經常會帶洋酒給劉總?!?/br> “你親眼看見嗎?” “這倒不是,但劉總說過一星期前成副總去香港出差時,帶回了一箱金牌馬爹利送他?!?/br> “好吧,今天我們就談到這里,你看看筆錄,如果有什么地方錯了,你就指出來,沒錯簽個字,按外手印吧?!眳墙呎f,邊把筆錄從左麗手中拿過來,遞給梁方。 梁方接過筆錄,認真看起來,看完后,他指出幾個錯誤的地方說:“這是應該是劉總,不是唐總,我們這里沒有唐總,這里應該是茅臺酒,而不是葡萄酒……” 吳江趕緊把筆錄拿回來看了一遍,然后用責怪的眼神看著左麗,左麗被他看得心里發毛,轉身過去看筆錄,一看,她大吃一驚,天啊,怎么會這樣?這是她從警以來從沒發生過的低級錯誤!她頓時臉腮發燙,心兒“怦怦”亂跳:我這是怎么了?中邪了嗎?這是腦海里堆滿唐遠和紅酒而造成的,如果再這樣下去,后果不堪設想,幸好江隊不在,吳江又是一個大好人,絕對不會把她的過錯透露給領導。她自責地向吳江看了看,表示她做錯了,吳江讀懂她了。 左麗趕緊把筆錄拿過來,低下頭把錯誤之處都修改過來,又仔細地看了兩遍,覺得沒有錯了,才把筆錄遞給梁方,但想想又覺得不對,因為修改了太多的地方,這種筆錄拿給領導看,照樣能看出端倪來,即使看不出什么來,也能發覺做筆錄的人太沒水平。她又把筆錄放在桌子上重新抄了一遍,因為筆錄一共有7頁之長,抄了將近40分鐘才抄好,交給梁方簽字。 離開梁方后,吳江把車子起動,問左麗是不是哪里不舒服?或者是壓力太大造成精神恍惚?左麗使勁地搖搖頭說不是。吳江開玩笑似的說:“丫頭,是戀愛了吧?” 左麗一愣,使勁地搖搖頭否認,吳江卻已經從她緋紅的臉上看出一些東西來。 為了掩飾自己內心的慌亂,左麗問吳江現在要干嗎去?吳江說去梁方老家松河縣,證實一下梁方是否說謊,左麗說看梁方不像會說謊的人,再說劉總對他那么好,他怎么會殺害劉總?吳江想說:戀愛中的女人判斷力要大打折扣,但他沒那么說,而是說還是去走一趟,心里會踏實點。 松河縣在長江的南部,離長江不到100公里,一個多小時后,他們到了那里,在當地公安民警帶領下,直接找到梁方家,他家在縣郊的一小鎮上,走進他簡陋的平房里,他家大門并沒有關,大廳沒有人,這時里屋傳來了一個老人的咳嗽聲,老人隔著房問他們是誰?他們走進里屋,一個老人躺在床上打點滴,老人看見幾個警察來找他時,很驚詫,硬撐著想從床上坐起來,被吳江按回去。 老人是梁方的父親,才56歲,剛剛從醫院住院回來不久,當吳江問到梁方幾天前有沒回來過,他說只回來一天,帶10000元回家后,第二天就走了??申愃紣傉f梁方請了三天假,那兩天梁方去哪里了?梁方為什么要說謊?或者是陳思悅說謊? 吳江和左麗又對梁方的朋友和鄰居進行走訪,都眾口一詞說梁方確實于第二天早上很早就回長江了,他們連夜趕回長江時,已經快午夜11點了,只好等第二天再對梁方進行訊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