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雀 第39節
沈歸荑曉得他說的是真的,卻也沒辦法,只得扁了扁唇角,有些賭氣道:“那我自己洗!” 說著便要將腿收回, 可卻被江宴行握著紋絲不動。 “你!”沈歸荑氣的直咬牙, 怒氣忿然的盯著他, “你松開!” 這一聲吼實在是沒什么威懾, 尤其是在她剛哭過鼻尖還泛著紅的時候。 江宴行并未給她絲毫回應, 甚至連理會都懶得理會,自顧自的握緊沈歸荑的腳腕, 拿著布條浸水, 將布條搭在手指上, 弓起一個角,慢慢擦拭她的足心。 他繞開那道劃痕, 只在周圍擦拭。 足心傳來細微的擦拭感,細微到甚至可以用小心翼翼來形容,沈歸荑蹙著眉, 忍著陣陣的刺痛和癢意。 她將那裙子繞在了腿上,然后抬手壓下,以作遮擋。 除了劃痕的部位,其余腳底的塵泥均被江宴行擦拭干凈了, 他疊起那臟了的布片,反過來,又沾了些水, 然后去輕輕觸碰劃痕的足心。 不過是剛一碰到,沈歸荑便發出一聲“嘶——”的吸氣,她腿連帶著身子都一顫,聲音都疼得繞了彎兒,“好疼......” 江宴行手頓了一下,卻還是卷著布條又湊了上去,“忍著點?!?/br> 這忍著點說的倒輕巧,沈歸荑咬著牙忍,愣是給她疼的額頭都浮上一層薄汗。 只是疼歸疼,沈歸荑從頭到尾都是咬著下唇忍著,盡量不發出聲音。 江宴行哪里不知道沈歸荑的性子,要強又固執,便是在那時候,哪怕她滿是淚,她都會咬著唇,盡量抑制住那支離破碎的哭喘。 擦完去拿藥膏時,江宴行還抬眸看了沈歸荑一眼,只見她唇上還留著幾個輕淺的牙印,眸子似乎泛著霧氣。 他擰開蓋子,指腹沾了些藥膏,“若真忍不住疼,叫出來便是?!?/br> 這話說的沈歸荑臉色驀地一紅,眼角都擴大了些許,她蹬了江宴行一眼,才不滿的嘟囔了一句,“誰,誰要叫啊,真是的...” 江宴行聽了也不接話,只是略微勾唇,將那藥膏涂抹上去后,這才給沈歸荑去擦另一只腳。 全都擦完之后,江宴行這才抱著沈歸荑進了內室,將她放在了榻上。 后又喚劉平樂將木桶搬走,待劉平樂端起木桶后,他似乎是又想起了什么,補了一句,“去熬些姜湯來?!?/br> 他曉得沈歸荑身子弱,一點涼都受不得,前些日子春蒐雖是燒退了,也不見她天天聽話的按時喝藥。 沈歸荑死活不愿意喝,他也總不能硬逼著她,便只好時刻注意著,生怕受了涼。 如今她這倒好,光著腳一路上從繁靈宮跑過來,若是不照顧好,怕是第二日便又要發燒。 劉平樂聽了連忙應下,這才端著木桶出了屋子,關上房門。 沈歸荑坐在榻邊,蜷著腿,足跟壓在床沿上,其余的部位便這般挨在空中,腳背上搭著裙擺,堆疊在一起。 聽見珠簾擊打的聲音,沈歸荑便應聲抬眸。 她眼角因哭過而泛的粉已然褪下,薄唇輕抿,就這般抱著雙膝坐在床沿看著江宴行。 見勢,江宴行一瞬間便有一種是自己欺負她了的錯覺。 他走到沈歸荑旁邊也坐下,看了沈歸荑這抱膝的姿勢,還未開口,沈歸荑便搶先一步,她有些底氣不足的開口,“我今晚可以睡這里嗎?” 江宴行聞言只是揚了揚眉,倒也不接話。 他抬手撩起沈歸荑的裙擺,沈歸荑以為他又要做什么壞事,剛想抬手推他躲開腿,腳腕便被他抓住,然后輕輕一扯,便將自己的小腿搭在了他的膝蓋上。 江宴行這才不緊不慢的解釋道,“剛抹上的藥,不要用力?!?/br> 沈歸荑足跟抵在床沿上時,足心的確是需要耗費力氣的。 本來她還想拒絕,可聽到這話后,便也消了心思,老老實實的將腿放在了江宴行的膝蓋上。 因著江宴行的作為,沈歸荑不得不換了姿勢,斜坐在床榻之上。 似乎是因為江宴行并未回答她,而有些失落,她垂著眸子也不說話,只是盯著自己放在腿上攪著帶子的指尖。 江宴行也看著她這般玩兒了好一會兒,才開口問道:“他碰你哪里?” 沈歸荑微微一怔,有些疑惑,頓了幾秒后,這才意識到,江宴行問的是永碩帝碰了她哪里。 聞言,當即便有些不開心,江宴行能這般問,定然是有芥蒂的。 她抿了抿唇,連忙咬了一口舌尖,疼得她眼眶瞬間充盈了水光,這才抬眸看向江宴行,“也沒碰到什么.....只是,” 說到這,她便消了聲,似乎有些不愿意訴說,眼眶委屈的又涌上一圈晶瑩,連帶著睫毛都聚上了淚珠,而后從頰邊迅速滑下,留下一道水痕。 “他要拽我,被我躲開了,然后......然后他又要抱我...我害怕,連鞋子也沒來得及穿,就跑出來了?!?/br> 說這話時,沈歸荑全程都抿著薄唇,掀著眸子,眨也不眨的望著他,似乎是真被嚇到了,說話時還落著淚,卻并未有絲毫哭腔,不過是咬字時略帶著一絲輕顫。 江宴行聽得面色始終平淡,那雙狹長的眸子窺不出絲毫表情,他默了半晌,也沒說話。 只是抬手,指腹將沈歸荑頰上的裂痕摩挲擦掉,動作輕柔,從眼角沿著下滑的痕跡一路跟到了下頜。 指腹擦不干了便用手背,江宴行只覺得那淚越擦越多,指尖也越來越濕。 沈歸荑見他不說話,便又咬著舌尖,那眼眶的淚水便止不住的往外涌,直接模糊了視線,只瞧得見江宴行那朦朧的剪影。 江宴行也不是沒見過沈歸荑哭,只是卻不曾見過她這般哭的那么兇,卻緊咬牙關,強忍著的可憐模樣。 他只覺得被沈歸荑哭的有些悶氣,心里平白的浮上了一抹燥,可這燥對著沈歸荑又絲毫發不出來,團在心里變更覺得煩悶。 江宴行的手都被淚水浸濕了,便去拿帕子,連自己的手指都來沒擦,便去給沈歸荑擦眼淚。 他語氣輕了些,“別哭了?!彪m還是平淡,沈歸荑卻從那里頭聽到了哄。 她也極為配合的扁著嘴角,吸了口氣,停下了眼淚。 也就在這時,外頭又響起敲門聲,劉平樂說姜湯熬好了,江宴行便吩咐他端進來。 沈歸荑看著那一大碗黑黢黢的湯藥,便不由得蹙起了眉,一副抗拒的模樣。 尤其是在看到江宴行端起來,舀了一勺放在嘴邊吹了兩口氣后,沈歸荑眉頭便蹙的更甚,她連忙搖頭,“我不想喝?!?/br> 沈歸荑多少次喝藥都是這幅模樣,江宴行早就習慣了,他心里悶著氣,也懶得再費時間多哄,直接將勺子遞在了沈歸荑的唇邊,毋庸置疑道:“張嘴?!?/br> 沈歸荑別過臉,極為抗拒。 看著她這幅模樣,頓了頓,江宴行妥協,“就喝一口?!?/br> 可他越是哄她催他,沈歸荑嘴角就扁的更甚。 她眸子的水霧還未褪下,神色卻極為倔強,望著他時,大有一種我今兒就是死,這姜湯我也絕不可能喝一口的架勢。 兩人就這般對視了幾秒,江宴行心里的悶氣因著這對視便愈加繁重,他眸子微暗,率先收回了視線。 他毫不遲疑的將勺子放回了碗中,又舀了一大滿勺,然后自己喝下。 沈歸荑瞳孔猛地睜大,剛想后躲,便被江宴行捏住了下頜,嘴角被迫捏起,江宴行的唇便貼了過來。 一股略帶辛辣苦澀的味道便被渡進了口中,沈歸荑“唔”著去推江宴行,卻絲毫推不動,她便用舌尖去抵,那姜湯便順著她的唇角流了下來。 江宴行渡過來的姜湯一半灑了出來,一半被沈歸荑吃進了嘴里。 那烏色的湯汁不禁順著沈歸荑的唇角灑下,也順著江宴行的唇角流到了下頜,他抬手抿掉,而后捏起了沈歸荑的下頜,迫使她仰起。 他再次貼過去,薄唇印在沈歸荑的唇角,沿著那流出的湯汁的軌跡一路往下舔.舐。 烏色從下頜蜿蜒到了頸間最后沒入衣領,留下一道淺色痕跡。 江宴行的薄唇便沿著這個軌跡下滑,舌尖輕掃,將那烏痕吞食口中。 沈歸荑只覺得這次與上次有些不一樣,脖頸帶著輕微的刺痛和微癢,似乎是牙齒在廝磨,又好似在啃咬。 她抬手抵在江宴行的肩頭,有些緊張的繃著身子,就連呼吸都不敢太過用力,微微屏息。 江宴行是個謹慎的人,沈歸荑一直都知道,是因為他從不會在她身上裸露出來的部位留下他的痕跡,無論是嘴角也好,還是脖頸。 那里都是干凈白皙的一片,從不被顏色沾染。 可這次脖頸傳來的刺痛,讓沈歸荑心跳不由得加快速度,連眸子眨的也頻繁了一些。 她撐著江宴行肩頭的手微微用力,下意識的抿緊了薄唇。 而后輕聲喊他,“江宴行,” 她頓了頓,語氣都透露著些許緊張,“如果陛下真的...”說到這,她便消了聲,而后繼續接道,“那你會不要我么?” 聞言,江宴行卻是低笑了一聲,薄唇離了她的脖頸。 熱氣噴灑在她的頸窩,傳來的聲音也輕飄低靡。 “他配嗎?” 第42章 藏雀(十五) 讓你咬回來 沈歸荑睡的極為不安穩, 她夢到自己坐在軟椅上,手和腳都被單獨綁了起來,屋內一片昏暗。 而后門開了, 黑暗中擠出一道光,外頭有人走進來,逆著光看不清面容,靴底踩在地面的聲響在這寂靜又空曠的大殿里便顯得極為延綿冗長。 那人關上殿門, 視線又重歸黑暗。 腳步聲愈來愈近, 步履有條不紊。 直至走到跟前后, 沈歸荑才看清那人的面孔, 是永碩帝。 她瞳孔猛地睜大, 拼命的掙扎被捆在身后的雙手。 永碩帝便笑,他笑的聲音極大, 眼白逐漸占據瞳孔, 他仰著頭, 笑聲幾乎穿透沈歸荑的耳膜,他不知從哪里拿出一柄匕首, 嚓的一聲從鞘里拔出。 沈歸荑驚呼一聲,猛然坐起身。 是夜。 透過紗帳灑進來的溫潤珠光落在沈歸荑的臉上,能瞧見那額頭上浮現的細密的汗珠, 發絲被浸染,呈絲縷狀趴在額頭上。 江宴行也被這一聲驚呼吵醒,他略微厄瞇起眸子,才看清床榻里側坐起來的少女。 身形單薄, 青絲如瀑布一般盡數散在后背,似乎是受了驚嚇,身子還微微發著顫。 此時視線已然清晰, 江宴行坐起身,抬手攬過沈歸荑的腰,聲音還帶著剛睡醒的困倦,輕聲問道:“被夢魘著了?” 感知到江宴行的手從她腰側攬過,隨即便覆上一抹溫熱,沈歸荑飄忽發愣的思緒這才抽離回來,她當即轉身,湊近了江宴行的懷里。 江宴行倒是沒想過她會反應這般大,眸子有些訝然,卻他極快的壓下,而后垂眸。 少女將腦袋埋在他的身前,額頭細密的汗珠,因著她湊過來的動作蹭了些在他衣領前,余下的看起來便有些不勻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