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看著她好像在說：主人，你怎么也喜歡吃草了？

    洛凡走過去將尹羲扶起身來，淺淺一笑，說：“你到底有多少讓我意料之外的事？你居然可以在山河社稷圖中呆一百天，那是一百年呀，你都不會想我嗎？”

    尹羲說：“我想你呀，后來我畫了一個你在那陪我?！?/br>
    洛凡不禁臉色一沉，尹羲抱著他的胳膊，說：“我是騙你的，我是很想很想你，但是我知道我若成不了仙就不能嫁給你我就都忍著忍著再忍著?！?/br>
    尹羲說著都覺得自己好瓊瑤了，洛凡說：“我知道你沒有畫一個我?！?/br>
    尹羲心境再成熟也不是石頭，她當然想他了，但是她會安慰自己，他就在圖外，其實近在直尺。她一想他，她會想辦法讓自己忙起來，鉆研到各種編書或者教導弟子的事業當中去，就能緩解情思。

    洛凡看著這些書山書海，其中有尹鐸的謄抄書，也有三位女弟子各自抄寫的教材。他們每個人都有一個書房的書，現在堆在一起當然壯觀。

    三位女弟子再朝尹羲拜倒，尹羲說：“我能教你們的都教過你們了，師父領進門，修行看個人。你們都下山去吧，記住你們當初的誓言，不要把女媧娘娘給你們的恩典和福氣變成自己的災禍?！?/br>
    三位女弟子和抄書達人尹鐸拜伏：“弟子謹記師父教誨！必遵守誓言！”

    尹羲又讓他們尋路下山，自己想辦法將他們各自的書搬運回去。

    然后尹羲就與洛凡、趙云卿、公孫凌、暫時離開了洞府前。

    尹羲、趙云卿、公孫凌抵達玉華派附近，開辟洞府修煉。

    三年時間，趙云卿與公孫凌接連進入化神期和渡劫期。一日劫雷來臨時，三道雷劫之后，元神錘煉得更強大了，rou身化開，元嬰化為地仙之體與他們的元神結合，他們飛升成為地仙了。

    尹羲明明在渡劫巔峰時期，可是仍然沒有雷劫降臨，因為她人間父母在世，塵緣未了。

    趙云卿和公孫凌過來向她道別、道謝，他們知道若是沒有她的機緣，他們可能成仙無望。

    趙云卿說：“我等要上天界去拜見玉帝，不能再肆意干擾人間之事。你在人間多多保重?！?/br>
    公孫凌看著尹羲，渡劫過后，前塵盡了，他對她的愛慕也只是過去的故事了。

    “羲兒，我走了，等你飛升后再見?！?/br>
    尹羲目送他們乘著祥光飛升上天，附近玉華派、瓊華派、瑤華派的修士都發現了天空的異樣，抬頭向上看去。

    赤陽、赤光、司馬旭、葉靈均見到徒弟/師侄飛升，心想自己修為難進，不由得五味陳雜，又羨又嫉又失落。

    尹羲只好一人回到長安，卻聽尹寒山說起，李承乾暗殺李泰失敗后謀反了。尹羲不禁無語，要發生的事仍然會發生。

    現在正在議論對李承乾的處置，但是沒有大臣敢說，其實也無需商討，按律當誅。

    尹羲說：“皇上雖然對太子失望又震怒，可畢竟是慈父，爹爹適當為太子求個情，給皇上一個臺階下吧?！?/br>
    尹寒山道：“可是……我們家很尷尬?！?/br>
    尹羲奇道：“怎么尷尬了？”

    尹寒山道：“魏王主持《括地志》，也收錄了你所畫的地理書籍和各式地圖。另外晉陽公主和你的兩個女弟子采用新式金活字印刷，要出版你的著作，這事兒得到了魏王的大力支持，皇上很喜歡你寫的書，樂見其成?！币瞬唤拷Y舌，晉陽公主的年紀實在太小了，現在正想要培養人才，可是培養人才的第一步是發展印刷術。

    發展印刷術可以在縱向上打破傳承千年的文科的儒家經典在社會上的文化霸權；也可以在橫向上慢慢打破士族階層子弟的文化霸權。這個意義就是引發未來社會變革的導/火線。但是現在由人見人愛的晉陽公主來做這個開創者，沒有人會發現這是一件有深遠影響力的事。

    話說魏王李泰剛好是擅長編書的學霸，手底下也有一些人，他要幫一幫親meimei，晉陽公主沒有道理要拒絕的。李世民又那么寵愛魏王，太子李承乾當然越來越有危機感。

    尹羲卻說：“東宮不是設置了崇文館嗎？為何都是魏王幫助晉陽公主做出版的事？”

    尹寒山說：“崇文館學士乃是當世大儒，諸生皆出自皇親貴胄，晉陽公主和你另外兩個女弟子的學問書籍被他們所排斥，說是奇yin技巧。太子當初倒也有興趣，可是他是儲君，那些人都反對，不想與女子為伍，太子不能力排眾議。最后是魏王對晉陽公主伸出援手?！?/br>
    尹羲哭笑不得，說：“也罷了，天家的家事我們不摻和。太子必定被廢，但是爹爹開口為求他一條生路，皇上不會怪你?！?/br>
    尹寒山聽這話倒是有理，翌日庭議時便開口求了情，李世民果然順階而下了。

    尹羲穿了男裝走在街頭，發現六扇門捕頭們配合著刑部其他官差抓了一些官員下天牢。

    尹羲看到了捕頭打扮的金燕子，金燕子也看到了她，雖然多年不見，金燕子仍然一眼認出了她。

    金燕子知道她的身份關系、才學地位非凡，連忙過來見禮問候，她多年在京辦差，這職場之事已然純熟于胸了。

    尹羲說：“這么多人要下獄嗎？”

    金燕子低聲說：“都是太子……的附逆同黨?！?/br>
    尹羲嘆了一口氣，只覺李承乾也是可惜了，歷朝歷代過早冊封的太子幾乎都難以繼位，太子真不是一個好職業，跟韓國總統似的。

    金燕子又說：“你還記得那柳夢龍嗎？”

    尹羲點了點頭：“他不是攀上高門妻了嗎？他在官場順利嗎？”

    金燕子低聲說：“他是附逆的小官之一，他也下獄將要斬首了?！?/br>
    尹羲瞠目結舌半晌，說：“這……這么嚴重？”

    金燕子哧一聲笑，說：“他為了潑天富貴，便想要那從龍之功，估計是想效仿當年玄武門功臣。他那娘子十分霸道，外頭又有許多相好的，之前人人都看他笑話，他哪有不想翻身的？”

    尹羲奇道：“你怎么知道這么清楚？”

    金燕說：“我們六扇門的捕快工作需要，對各種八卦和小道消息要了如指掌。唉，這人呀，真要要看命，其實他從寒門爬上來真不容易，看到他這種命，我也心生凄然?！?/br>
    尹羲暗道：我反對的何曾是寒門子出頭呀，我反對的是像柳夢龍這種忘恩負義、貪婪好色的男白蓮花。真不要只給柳夢龍套上“寒門子”的頭銜，那玷污了這個群體。

    尹羲說：“也有許多寒門子不走他這種路，只能說都是他個人的選擇?！?/br>
    太子謀逆案附逆之人被斬首那天，午門外人山人海，天格外的陰涼。柳夢龍被鎖著手腳站在一群死刑犯隊伍之中，已經嚇得沒有了知覺。他情愿活在前一晚做的那個美夢中。

    忽然，柳夢龍看到了人群中站著三個美貌的女子，中間的人是比美夢中還要美上許多天仙之姿的尹羲，左邊中白衣如雪美貌狐仙陸玄霜，右邊是穿著六扇門捕快裝束英姿颯爽的金燕子。

    這是他美夢的前期享受過的齊人之福，他中年時娶的平妻王紫煙要明年才會出生。

    “娘子！娘子！燕兒！”柳夢龍忽然朝她們三人的方向奔去，柳夢龍自己也沒有計較自己哪一聲“娘子”在叫尹羲哪一聲在叫陸玄霜。

    金燕子聽到他叫了一聲“燕兒”，只有她從前的師父和現在的相公這樣叫她，她連忙看看四周，發現她的捕頭丈夫不在才放心，心中不由得暗罵一句這人太無恥了。

    柳夢龍叫道：“你們救救我！救救我！我不想死，我不能死！”

    忽然看守欽犯的官差用刀鞘打了他一下，罵道：“老實一點！到了這里，誰也救不了你！”

    柳夢龍看到第一批被斬首之人的身首異處、鮮血淋漓，這刺紅了他的雙眼，嚇得尿了出來。

    尹羲對陸玄霜說：“你心疼了？”

    陸玄霜搖了搖頭，說：“我與他早不是一路，我只是感慨他好不容易考上進士居然走上這條路?！?/br>
    柳夢龍在涕淚橫流時被送上了斷頭臺，他慌亂瘋狂亂叫，還在掙扎，可是劊子手將他按牢，他哪里掙得脫。

    一刀下去，寂然無聲。

    ……

    李承乾被廢，貶為庶人。

    尹羲和晉陽公主一起到了天牢探望，李承乾眼中一片蕭索，并不說話。

    尹羲說：“我常年不在家，驟然回來才發現有此大變。當年殿下問我有可醫治腿的法子，我說比較難，現在仍然很難根治。但是我這有些膏藥可祛除腿寒?！?/br>
    尹羲將幾瓶膏藥遞給李承乾，李承乾才不禁落下淚來，說：“我已是庶人，腿好不好，又有何區別呢?！?/br>
    尹羲說：“你一生當中，除了學習怎么做太子之外，你自己喜歡什么呢？我想除了做太子之外，人生當中總還有讓你真正喜歡的事。文王拘而演《周易》，仲尼厄而著春秋，屈原放逐乃賦離sao……總有可為之事?！?/br>
    “只是屈原人人為之惋惜，而我大逆不道，誰人會憐我呢？”

    “你又怎知沒有？”

    李承乾說：“我自己明白自己的事，尹姑娘是世外高人也救不得我?！?/br>
    晉陽公主勸道：“大哥，父皇還是顧念你的，我們都是父皇、母后的孩子，父皇哪個都疼，他也很為難?！?/br>
    李承乾嘆道：“兕子，你長大了，我知道你學了一些本事。但是你相信大哥，不要支持你四哥?！?/br>
    晉陽公主說：“將來立儲的事父皇自有主意?！?/br>
    李承乾百無聊賴，喃喃：“你終究還是與你四哥更親近?！?/br>
    晉陽公主道：“你們都是我的同胞哥哥，對我來說是一樣的，我沒有與誰更親近?！?/br>
    李承乾看著現在模樣只有十一二歲的晉陽公主，至少現在記得來看他的meimei只有這一位了，他也感念她的好。李承乾多活了幾年，后來子孫也得晉陽公主關照，這是后話。

    ……

    李承乾被廢之后，李世民有意立李泰為太子，李泰一時得意忘形，為顯得自己愛護兄弟，跟李世民說起“殺子傳弟”的諾言來，反而惹得李世民對這個最寵愛的兒子心寒。

    之后，李世民又在李恪與李治之間選擇，一時難以訣擇，問起尹寒山，尹寒山自然不發表意見，問了長孫無忌，長孫無忌當然支持李治。

    李世民同年立李治為太子。

    太子新立是年百濟攻占新羅40余城，再與高句麗連兵，欲斷絕新羅入唐之道，于是新羅向唐求援，李世民便有意親征高句麗。庭議時受諸多朝臣勸阻，說起前朝煬帝三征高句麗之事，李世民不聽。

    李世民想起當時尹寒山議起分封之事，他的設想中分封之地包過高句麗漢四郡，心想尹寒山一定是同意的，于是問他。

    尹寒山說：“高麗句太遠，補給線太長，糧草消耗難以計算；高句麗太冷，到十月就不便行軍。若要征高句麗，這些事都要計算得很清楚。沒有兩年籌備糧草、車、馬、船、兵器，恐怕難成?！?/br>
    李世民說：“朕即可下令造船四百艘……”

    尹寒山說：“欲往前線送一斤糧，路上要耗十斤，四百艘船不夠。萬一攻城只攻下一半，高句麗天氣寒冷，我軍能否一邊守住新土，一邊困死殘軍？只怕要趕制冬衣，中原人沒有冬衣就守不住，而且寒冬時節，攻下新土地當地有沒有足夠的糧草，讓我軍長期駐守？這所需的錢糧、冬衣比皇上想象得多。若是打下新土，把新土利益全給了新羅、百濟、契丹、奚、靺鞨等部，雖然他們幾十年可臣服于大唐，但是發展強大起來又是新的高句麗。大唐錢糧、將士性命乃是大唐國本，那豈不是消耗大唐國本為他人做嫁衣？”

    尹寒山也沒有否認征高句麗的必要性，但是站在大唐的利益上分析，李世民倒聽進去了，沒有想要明年就急沖沖地北伐高句麗了。

    李世民問道：“依愛卿之見，備戰需要多久？”

    尹寒山道：“起碼需要五年?！?/br>
    “這么久？”

    “昔年李牧大破匈奴，皇上以為如何？”

    李世民才拍了拍御座扶手，嘆道：“愛卿言之有理。欲速則不達?！?/br>
    李世民遂命長孫無忌、房玄齡、尹寒山等尚書臺大臣主持全國備戰事宜，力求五年內大軍北伐。

    晉陽公主也想為父皇分憂，陳氏姐妹從前不喜歡達官貴人，但是她們現在不會像從前那么天真，知道北方有威脅的政權強大起來必定南侵，中原百姓會被屠殺，也自愿幫助晉陽公主。

    她們到河南道一帶組織人手開辦人工養兔場，積累兔皮、風干兔rou。兔子是繁殖能力很強、生長得很快、又少疾病易養殖的動物。

    她們用更先進的紡織技術來提高將士所需的麻布的產量，用更大的鍋爐練出更多鐵。

    ……

    晉陽公主因李世民食欲不陣，消化不良，親臨相府請了尹羲去給他診治。此時李世民因為李承乾、李泰的事受了打擊，征高句麗之事一時不能實現，曾經的雄心萬丈也變成了心思抑郁。

    尹羲想起自己的戰略大局，便進宮去與晉陽公主小住，為李世民治病調養，李世民此時也十分敬重禮遇尹羲，絕無再生納入后宮之心。

    尹羲為他施針用藥，也給了一些凡人可用玉華派方子的補氣藥和飲食調養。

    尹羲與晉陽公主也常陪李世民談論她編撰的各種學問，李世民心胸逐漸放開，身體也漸漸好起來。

    李世民知她不但精通陰陽之術，學問之深不下于當朝任何人，于是下旨冊封她為“國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