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頁
沉淵帶著些許揶揄之意,輕聲問道:“方才,你以為我想做些什么來著?” 子歌立刻信誓旦旦道:“這位公子您情深意重,乃名士本色!您想的也必然是‘坐懷不亂真君子’的圣賢之言!” “坐懷不亂真君子?”沉淵笑道:“不,我想的不是這個?!?/br> “......那是什么?” “一樹梨花壓海棠?!?/br> 子歌:“......” “閉嘴,睡覺!” 因著昨夜睡得頗晚,隔日清晨,二人便不約而同地醒的遲了許多。 子歌一睜開眼,便看見沉淵一張近在咫尺的睡顏。沉淵尚睡得頗沉,子歌怕將他驚醒,故而也不敢有太大動靜,便借著目光,將眼前的這張俊顏好好描摹了一番。 她從未如以此接近的距離仔細打量過沉淵的臉,此時細看,才頓感,果然是生的英氣非凡。 五官如雕刻般分明,劍眉斜飛,鼻梁高挺,鼻下是雙唇略薄一張嘴,還有那雙眼睛,雖然沉淵此時雙目輕闔,看不到眼瞳,但子歌知道,那雙眼睛眸色深邃沉靜,通常沒有什么情緒時顯得目光有些寡淡,但她卻見過那雙眼睛含著繾綣深情時的模樣,像是一泓幽潭,表面看似風淡無波,但暗中卷起的漩渦卻能將人沉溺其中,寸寸深緬。 這樣想著,她眼中不自覺的便騰起熱度,可能是她眸中溫度燙人,沉淵眉間微蹙,而后便緩緩睜開了雙眼。 子歌一愣,嘴邊隨即勾起笑來,輕聲說道:“公子,早啊?!?/br> 沉淵抬手揉了揉她發頂:“早?!被蛟S是初醒之故,沉淵嗓音中還帶著一絲不甚清明的喑啞,滑進耳中,格外慵懶磁性。 既然已經醒了,兩人便一齊起身下床,穿戴整齊后,又一同去洗漱,而后,子歌果然言出必行地走到灶臺旁,親手做了兩人的早飯。 飯后,沉淵便去井邊打水洗碗。 瑣事終了,兩人便相依坐在絨花樹下,沉淵雕木,子歌曬花,看似是最為尋常無奇的清晨光景,而這寧靜之中流淌包裹的恬淡情濃,卻只有景中之人方可體味。 子歌指尖閑閑地撥弄著花瓣,隨口道:“要不然,我們出門走走?” 沉淵道:“好,你想去哪里?!?/br> 子歌笑道:“這人間之大,也莫過于天涯海角,故此想去瞧一瞧?!?/br> 沉淵便輕聲附和道:“好,你想去哪里,我們就去哪里?!?/br> 于是他二人放下手中的根木和花盞,回房中簡單收拾了行囊,子歌又去同小椿簡單道別,托她知會那間院子的宅主后,便與沉淵一同上路了。 從此,迷途千年也好,虛幻大千也罷,終成了上一輩子的事。 而這一世,天光云影,朝暮之兮,與君共渡,白首不離。 作者有話要說:子歌:世界這么大,我想去看看。 沉淵:走起。 第五十章 長云暗山雪,吹落雁回南。 遼中,康平郡。 北風卷地,大雪封門。雖說已經天欲黃昏,但這樣的寒雪之日,朔風席卷,飛雪撲面,青石長街上除了漫天雪瓣隨風狂舞,連個不怕冷的鬼影都瞧不見,遑論打尖住店的人影。 客棧的伙計緊了緊裹在身上的棉衣,打了個哈欠,正準備上門板閉店,忽然瞧見長街盡頭緩緩行過來兩個身影。 亂云低幕,急雪回風。漫天暴雪中那兩個身影極淡,稍一眨眼,仿佛就要與如霜雪色融為一體。 伙計搬著門板的手頓了頓,心想這暴雪寒天的,還真有不畏寒的人出門溜達? 一晃神的片刻,那雪影中的兩人卻已經走到了客棧門下,伙計定睛一瞧,才見他二人皆身披雪白的狐皮棉氅,面容掩映在帽檐的裘毛之中,在飛雪之中瞧不真切,而就這高矮的身形來看,來人應是一男一女。 “勞問店家,店內可還有空閑的客房?” 果然,身形高挺的那人溫聲開口,入耳便是沉緩磁性的男聲。 “有、有有,當然有!暴雪連天的,二位客官快進來暖和暖和!”伙計連忙放下手中的門板,撩起門上的棉簾,躬身引他二人入內。 那剛才說話的男子微微頷首,隨后牽住身旁那女子的手,又上前一步將棉簾微微揚高,等身側的女子先他一步邁入店中,才放下手來,牽著她,一同走到一樓的柜臺處。 伙計見他二人皆是身姿周正,氣質非凡,便忍不住偷偷瞄了一眼兩人那牽在一處的兩只手,只這一眼,卻驚如天人。 若說是牽,倒不如說是握。那二人皆是如玉膚色,男子手掌寬大,手指修長勁白,似乎是以一種完全包裹的姿態,將那女子的牢牢握在掌心。而那女子又是真真的腕似白蓮藕,纖纖柔荑竟如軟玉蔥白,或是天氣極寒,她指尖處微染著一點嫣紅,更如璞玉透血,說不出的煞目好看。 有詩云:一雙十指玉纖纖,不是風流物不拈?;镉嫲祰@道,好一雙風雅璧人。 而這一對神仙似的雪中佳侶,正是于凡界之中游歷了五湖四海,行遍了天南地北的沉淵與子歌。 自當日去時,到如今,已然過了人間十載寒暑。 十年前,他們自江南小鎮啟程,且行且停,趟過了一路纏綿的煙雨瀟瀟,跨過了錦繡琳瑯的金粉薈萃,也越過了帶礪川山的滾滾長河。 一日,在他們在渡口乘船,子歌忽然心血來潮,說想去看一看那邊外胡天八月即飛雪的盛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