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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瀕臨絕望等死之際,迷惘中,目光所及之處竟出現一雙黑緞錦靴,她艱難抬頭,只能看見一個模糊的影像,青色的長衫之外,乃是一襲雪色緞袍,暗紋滾邊,廣袖盈風。視線早已渙散,她看不清那人的臉,只能見他身影淡然,宛如大羅清天之上終年縈繞不散的青煙淡霞,黑色的長發隨風稍稍揚起,亦像是百花靈園中飛舞的墨蝶之翼。 業火的熱浪煙氣燒灼了她的嗓子,她艱難的開口,聲音卻暗啞干澀:“靈友...也是來盜仙草的?” 那人不語,只是站在她面前不足三尺的地方,垂眸看她,而所站之處,火浪卻自動退避,生生辟出一塊潔凈的方寸之地。 那目光清冷,她苦笑了一下,又道:“若是如此,那便速速離去,仙草既為我得,且迷羅殺陣已啟,再不走,靈友恐要同我陪葬了?!?/br> 片刻,有清涼卻悅耳的男聲從她對面傳來:“你敢來盜仙草,可知必然不能活著出此陣?” 真是有苦難言不足道!她誠然是不知??! 見她不答,那人微頓,又問:“仙草呢?” 他聲音寡淡冷清,入耳竟讓她感到全身的疼痛有一絲絲舒緩。她想了一想,才明白他問的是仙草現在何處,便答道:“吃了?!鳖D了頓又道:“原就是可以生吃的?!?/br> “......” 不過是來偷株仙草,卻意外觸啟了絕陣,業火鋪天蓋地朝她涌來的一瞬間,她果斷地、毫不猶豫地將手中的石斛仙草塞進了嘴里。 總不能白白送死吧。 那人繼而沉默。 她能感受到靈力自體內一點一點的消失,疼痛更加清晰洶涌,一寸寸,像是往川之水將她吞噬,漸次滅頂。她知道,不待須臾,她便是連水靈決都不能再勉強祭出。 就這樣被釘在柱子上活活燒死,和凡間集市上掛在泥爐小火里的燒雞沒什么兩樣,毫無尊嚴,委實不雅。 她趁著靈臺還有短暫的清明,對他道:“靈友,將死之際有一事煩求,望得你成全?!?/br> “何事?!?/br> 她勾了勾嘴角,奮力扯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勞煩借你靈力,將釘在我雙臂的這四支銷神箭除去,唔......當然,這箭上不知是被哪個屬烏龜的設陣之人附上了仙術,除箭可能要耗費你不少靈力,但我已是彌留,就算我將死相求吧?!?/br> 頓了頓,又道:“靈界之中......居然真有這樣仙力變態之人,造這樣變態的陣法......真是......他奶奶的......” 那人復又陷入了一陣沉默。 見他沒有動靜,她以其不肯相助,方想開口再求,卻見那人廣袖輕揮,紫青玄光自眼前一閃而逝,釘住她雙臂的四支銷神箭便不見了蹤影。 她驚嘆,此人靈力修為竟到了這般卓絕之境。 她怔了怔,又道:“可、可否......再勞你......除去我腿上的銷神箭?” 長袖輕甩,“砰”的一聲,她的天靈蓋便向下直直扣在了地上。 疼,無邊無際的疼。 鮮血自傷處汨汨地流出來,一身青衫長裙早已遍布血污,看不出原色,她抖著牙根緩緩翻過身來,堪堪將手搭在眉骨處,真誠的,想擺出一個席地而躺仰望碧空長天的姿勢。 血越流越快,漸漸在她身下積了一汪血潭,雙腿已經毫無知覺,所以,她還想再擺出一個翹二郎腿的姿態,實在是,難了些。 那個人將目光從地上殷紅的血泊中移到她身上,半晌,問道:“你在干什么?” 她疼的話都要說不利索,勉強發出聲音:“擺個瀟灑點的姿勢再死......” 既然不能選擇死法,那就選擇一個中意的死姿好了。 “........” 又過了片刻,那人淡如大羅天境縹緲煙云的表情里終于有了一絲疑惑,微微皺眉,問道:“你為何不求我救你出去?” 剛剛費力抬起一半的腿倏然頓住,隨后又“砰”的一聲砸在地上,她像是沒有聽明白他的話,看向他的一雙眼睛盡是迷惘困惑:“靈友......能救我出、出陣?” 他劍眉微蹙,誠然,這設陣之人正是他自己,也就是她口中的那個......他奶奶的......屬烏龜的人,設陣之人出陣,本就是輕而易舉,雖說帶著一個她,雖說她傷的極重,雖說,她傷重的就快要靈元湮滅,但之于他而言,亦不是難事。 他想了想,沉默的點點頭。 她眼中瞬間有各種情緒閃過,不解、喜悅、驚疑,最終落在了憤怒之上。 她咬著牙,眼中的怒火堪比周身久燃不熄的赤色業火,一字一句,恨恨道:“那你剛才跟我費半天口舌——是、看、笑、話、呢?!” “........” 第一章 云峰山巔處自是仙鄉,青山幽谷,浮云深隱,白鶴成行。菩提花如浩渺的紫色艷霞漫過琉璃宮墻,映著墻下萬載長青的瑞草,明霞晃晃,碧霧蒙蒙。白玉石橋上盤旋著彩羽凌空的丹鳳,橋下一汪綠水深潭,琪花瑤草間延漫瑞氣千條的纏綿瓊煙,清荷搖曳風姿自有雅趣,白蓮輕舞流霞兀顯風流。 粹華宮院凈星殿前,庭園之中緩步行至一人,一襲青衫長裙,映著凈星殿外繚繞的仙云,青白相顧,身影淡到了極處。 九荷將手里捧著的一竹箕青梅放在荷塘邊的小石桌上,仰頭望望頭上那片亙古不變的蔚空,長空無垠,日光足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