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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長仕低頭在看一卷冊子,似是十分認真。 徐川繼續道:“您若是不放心...明日季家女眷要上云臺山去,倒是可以碰個巧?!?/br> 裴長仕這才抬了眼掃他,淡淡道:“亂說什么胡話,壞姑娘名聲?!?/br> 徐川的小心思晃悠了一圈,蕩回來,笑著連聲告罪:“是是是,小的多嘴,不該去打聽別人小姐的行蹤?!?/br> 裴長仕沒讓他多貧嘴,按下手中的折子勾了一行,緩緩道:“這幾處,讓馮山和蘇望跑一趟,該放出來了?!?/br> 徐川借著燭光瞧了,似是不置信一般,又問:“您想好了?這可是要大亂的呀?!?/br> 裴長仕淡笑著翻過去那一頁,“也該亂了?!?/br> — 臘月二十,臨安到洛邑的腳程略遠,朝中諸事繁重,季宗德干脆宿在了京中,等除夕休沐前幾日再回來。季候氏去信幾回,諄諄勸誡季宗德務必要謹慎小心,兢兢業業。 季宗德自林氏歸家之后,人也沉穩了不少,連給季候氏的回信中,也是隱晦小心的寫到如今朝中局勢。西北民生怨怨,京兆尹勾結章明達部下,可謂是一朝未平一朝又起。 九思對朝中不大熟悉,這背后的動作連連,章明達位高權重,陛下明面上如何庇護,賞賜褒揚,實則如何不忌憚這么一個權勢滔天的臣子?這贊賞只怕也是借刀殺人。多得是君王捧殺臣子,放任自流,待到民怨四起,皇上喊一句無可奈何啊,再出去心頭之患。 這遞到面前的刀不使,豈不是浪費? 也不知是何人這般貼合心意。 越姨娘肚中已有四月余,近來誰的不安穩,季候氏聽丫鬟報時,十分放心不下,還親自過去看了一趟,安撫她:“你且安心養著,今日我去云臺寺給你求個符,再算上兩簽,回來就掛在帳子上,也算是還了先前的愿。等再過小半,小哥兒落地必定身體安康?!?/br> 越姨娘連聲道謝,懷了身子的臉有些浮腫,但也不影響她生的好看。 晨早劉mama就備好了馬車,內里置了炭火和食盒子,仆從圍擁著出門去。等上馬車,九思身上半點雪花絮子都沒有。 季候氏喜靜,兩個丫頭坐一車又太擁擠,干脆讓九思和婉茹兩姐妹都坐去后面那一駕,自己身邊只跟著劉mama和寶竹二人。 一路都是官道,雪壓的厚,自然馬車也行的慢,半日功夫才到山上。云臺寺擦著山尖尖立著,天高騖遠偶有寒鳥飛過,雪深山寺也極其靜謐。 出門還是天晴,落馬車時卻又飄起雪花兒。 九思系了披風,也禁不住山上要比下頭冷,囑咐劉mama多給祖母加一個毛氈領子圍在脖頸處。 山門匾額被積雪掩了泰半,隱隱能看到“云臺”的字樣,石門上有“念佛成佛”四個大字,摻了朱砂金粉描摹的。季候氏念念看過去,道:“這是從前原法住持寫的字?!?/br> 有引客師傅領著眾人往里走,殿內燈燭瑩瑩,拜過菩薩又有人引著往后禪房去參禪。 九思抄過基本經書,然則只是依葫蘆畫瓢,實在聽不懂這些,婉茹湊過半個身子朝她耳語:“這里的齋飯可難吃了,半點鹽都不放的,也沒有油水味兒?!?/br> 九思跪在蒲團上,笑道:“饞貓,匣子里不是有點心嗎?” 季候氏聽到后面動靜,轉過身來,也沒責怪她們,只笑著道:“知道你們也是坐不住的,再往上走兩步那邊的觀音殿梅花開的極好,婉茹便去替你姨娘求個符來?!?/br> 九思身邊有許mama跟著,婉茹身邊有錢mama守著,季候氏又囑咐兩句才放她們離去。在觀音殿求完符,婉茹站在外頭一個極高的石塔邊的碑符看故事,等看完再想去看梅花,卻見外頭雪愈發大了起來。 從山寺往下看,千峰筍石千株玉,萬樹松羅萬朵云,只一刻鐘,漫山雪白。 劉mama問了僧侶,那邊說,要下山怕是不行了,雪大崩山,最好是等明日午時再回去。 季候氏捻著佛珠,念念有詞,聽完劉mama的回話,道:“天要留人,那今夜便宿在這里,明日再回去,麻煩師父備好齋飯和廂房?!?/br> 第45章 九思用完齋飯, 繞著踏滿積雪的幽徑往后禪房去,走了許久只覺得兩腳發酸,想歇息一會兒,方臥到榻上, 婉茹抬著棋盤來尋她下棋, 沒多久功夫, 棋子沒下兩步,人卻睡著了, 九思笑著讓錢mama抱她回去睡覺。 院落寂靜的很,腳踩在雪上輕微吱嘎吱嘎的聲音也全進了耳朵。 她頭也未抬的收著棋盤上冰涼的黑白子, 聽到許mama去而復返, 便輕聲喚道:“...您幫我換杯熱茶過來,這茶都涼了?!?/br> 面前的青瓷杯被拿走,片刻換了一盞熱氣騰騰的新茶, 九思伸手去拿, 卻突然看到榻幾另側坐下一個高大的人影, 隱在晦明晦暗的燭火中, 滿身冷意,正解著外邊的灰貂大氅,俊朗的面上帶著淡淡的笑意。 她嚇了一跳, 手里的白玉棋笥被掀翻,黑子白子落了一地。 “裴大人?” 九思只覺得茶水燙手,一手甩開掩唇沒喊出聲, “您怎么進來的?” 裴長仕看她一眼,探手把茶水往案幾中間推了推,溫聲道:“恰巧路過,來看看?!?/br> 九思回過神, 卻是有些惱,她也是正經的大家小姐,歇寢的地方就讓他一個外男隨意亂闖,她咬了咬唇道:“...您也不該一聲招呼不打,就直接進來?!?/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