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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別是……不識字吧?” 世家姑娘大多精明,略是思量也就明白。姜瓷裝扮不俗,如今甚至可說貌美,但這神情態勢來瞧,十有八九便是如今風口浪尖上的那個女人。 場面一度尷尬的凝滯沉默,隨即,幾位姑娘竟下意識的退避幾步,拉開了同姜瓷的距離。站在最中的紅衣姑娘眼角略挑,見狀冷笑: “還真是目不識???原來外間傳聞并未是虛呢?!?/br> 有低低的笑聲附和,姜瓷微不可聞的嘆了口氣。 “抱歉,打攪了?!?/br> 她平靜致歉,不卑不亢,在一眾姑娘錯愕眼神中挺直背脊走了出去。她想了想,循著來時的路走到暖堂,待要和衛如意說一聲,卻聽見里頭壓低了的氣急敗壞的聲音: “你帶她來做什么?如今外頭傳的正盛,若知道她來我們曹府,那我們府上的姑娘郎君還做親不做了?快帶走快帶走!你也不聽聽外頭都傳了什么,蒼術縣的市井小民也罷了,目不識丁,親娘還是妓坊丫鬟!臟不臟!” 姜瓷倏然僵在門外,隔著衣衫一手攥住了頸下那個小小的錦囊。 她轉身離去,叫馬車先送她回去,再回曹府外等候衛如意。 衛如意是黃昏才回,一回來就找她,滿是歉意。 “我以為你在林子里和那些姑娘們玩樂,誰知你竟先回來了?!?/br> 她粉飾太平的笑容在看見姜瓷淺淡禮貌的回笑時,也漸漸收回。 “她們說的話,我都知道了?!?/br> 說不上沉痛,衛如意看著姜瓷: “但是阿瓷,這樣的事情,以后還會有,除非你們門戶緊閉再不出門。你倒罷了,女人窩在后宅避著也沒什么,可阿戍是爺們呀……如今外頭總也在說,說你們般配?!?/br> 衛如意臉色發苦: “不管如何,許衛兩家煊赫,阿戍出身是沒得可說的,那些人就是不喜歡阿戍,能說的也就那么多,但如今……我今日也受了不少話,還是多年老交情在尚且如此,倘或是阿戍,怕是遭人白眼惡言更多,我就是心疼?!?/br> “對不住,姑姑……” 衛如意搖著頭擦眼淚: “我在良辰觀僻靜,一年到頭不見她們三兩面,實在不算什么。你也別怨我這做姑姑的偏心,你的好阿戍必是知道,可旁人誰知道?便是咱們,我也了解你不多,我只求我阿戍能過的順遂些。倘或你知書達理舉止合宜,便是出身低些也沒什么,前朝還有民女熬成太后娘娘的先例,其實也沒什么,可你……” 衛如意無奈的搖了搖頭。 姜瓷算不得粗俗,但她目不識丁,自然談不上腹有詩書氣自華,不懂穿衣打扮,更別提舉止氣度,她甚至沒法子為衛戍打理后宅。 姜瓷總算明白衛如意在得知她出身時的震驚和擔憂,出身確實是難以逾越的鴻溝,根本不是衛戍說的算什么。 姜瓷攥著手,她想到離開,可就算離開了,衛戍曾娶過這樣一個娘子的事終究沒法改變,他該遭受的一點不會少,甚至沒準還落下更難聽的罵名,貪一時新鮮娶個民女,過后又拋諸腦后,始亂終棄。那些人的嘴,什么話說不出來? “阿瓷,事已至此,便不求你如今日曹家梅林那些姑娘一樣談詩論道氣度不凡,但你若肯學字學規矩,至少走在外頭不叫人指摘取笑,也能為阿戍打理好后宅,叫他沒有后顧之憂呀。你,你想想成么?只當是為了阿戍?!?/br> 衛如意甚至有些哀求,姜瓷看著衛如意,一剎那的惶恐,然而過后又想,她是要報恩的,總不能反倒連累衛戍。從前為顧銅她尚且什么都愿意做,為了衛戍,學規矩又有什么?總不會比從前還苦。 “好,好?!?/br> 她點頭,衛如意高興的很,連夜便去備了帖子,在京中擇了兩位頗負盛名的女先生。 第二日一早姜瓷便收到回信,那位宮里出來想嬤嬤是得空的,午后便可到府,另一位教書習字的女先生卻不得閑,約年后才有空檔。 “也好,你且專心學規矩,這位吳嬤嬤從前是伺候過太后的,太后歿了后太上皇便恩典放她們出宮,因在宮里幾十年,家人早尋不到蹤跡,這才留在京里做了教養嬤嬤。她為人嚴厲些,但嚴師出高徒,左不過也沒多久。你先撿著人前的規矩學,倒是調香制茶刺繡那些女紅,慢慢學也就是了?!?/br> 衛如意交代,姜瓷連番應了,就和石榴一齊去打掃出一處客院。衛如意看了又連連搖頭,世家子弟的后宅,這也實在太寒酸些。但她也沒再說什么,等午后與姜瓷一同迎了吳嬤嬤來,客套幾句,便又去拜訪友人了。 這位吳嬤嬤是聽說過衛戍,近來也聽說過他的夫人姜瓷的,甚至知道另一位女先生不是不得空,而是不愿來。但她什么也沒表現,只上下打量了姜瓷,歇晌后制了一份教習計劃,姜瓷不懂,但足夠尊重,細細詢問商議后略做休整,也就定了下來,當晚便留在客院用晚飯,算是先學一樣,用膳。 姜瓷沒這么吃過飯,實在拘束的不行,原本胃口不錯,但小半個時辰下來,實在沒吃幾口下肚,餓著回去著急慌忙自己做了點墊墊,就累的睡了,連衛如意都沒顧上去看。 第二天一早衛如意又早早出門,吳嬤嬤卻是到了夙風居來,看過姜瓷衣裳首飾,搭配了兩身,給她換上,又講了這其中的搭配之法。姜瓷這才知道有些首飾跟衣裳是不能那么穿,有些顏色也是不能那么搭,樣式更不能混著亂弄。吳嬤嬤講過,叫姜瓷自己試著配一套,姜瓷忖著,冬日不好穿太清冷的顏色,便擇了一身藕荷色衣裳,搭了幾支淡黃暖玉的海棠花簪,家常穿著淡雅素凈,又端莊大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