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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會兒?!奔救岱鏖_了秋娥扶上來手,往前兩步,看得更仔細一些。 那垂花門前,無甚人來往的青石路上,一件奪目的楓葉紅衣裙,還有她的夫君。 果然。 季柔遠遠地望著,其實看得并不真切,更加聽不到他們在說什么,只能看出那兩人是趙謹克和孟繡,孟繡帶著丫鬟,趙謹克的身后也跟著京九,兩個人只是在那里說話,不知說了多久,是她看見以前便說了很久,還是剛剛才碰上。 季柔就這么望著他們,即便聽不到看不清,直到人影動了,他們交錯分開。秋娥沒察覺她在干什么,只看到季柔緩緩活動著手腕,還以為她壓麻了手。 “走吧?!奔救崾裁炊紱]說,轉身下了石亭。 …… 韓氏的這一場壽宴,雖然不是什么重要年歲的生辰,可為了靖平侯府一雪前恥的目的故意大cao大辦。午宴完了,還延了晚宴,那都是女眷的午宴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晚宴,在衙門當值不可能都告假來買靖平侯府的面子,自然大都是湊堆在晚上的。 季柔中午好好陪在韓氏身邊同那一群來的女眷宴了一場,晚宴的時候韓氏倒是沒讓她再一直陪下去,過半的時候便開口放了她早早回去歇息,畢竟那大戲一整場地陪下來,還有最后的煙火會,得折騰到很晚。畢竟前腳才宣揚了季柔懷孕的事,可不能后腳季柔的肚子就出毛病。 “姑娘,床鋪好了,您躺下吧,這一日可鬧騰,那應酬忒受累?!?/br> 外頭是熱熱鬧鬧的,但院子里卻幽靜,宮燈在檐下被夜風吹得輕輕晃動。 季柔已經梳洗好了,一日的應酬,早已疲憊不堪,困倦一陣陣席卷上來眼皮仿佛被拽著要往下闔,可季柔不肯躺下,腦子里頭仿佛有一根筋,死死拉扯住了那洶涌來的困意,讓她無法去躺下安睡,叫秋娥服侍著躺下了,沒過躺多久又起來了。 “姑娘?” “我不困?!奔救崞鹕?,“睡不著,正好等夫君回來?!?/br> 秋娥攔不住季柔要起身,只能趕緊給她披一件衣裳。 季柔趿著鞋子走出屋門,披著衣裳站在廊下,抬頭望天,天上是蒼茫夜色,不遠處一朵朵煙花在夜空里綻開,照亮了一片天空。 “前頭是不是要結束了?”季柔問。 秋娥道:“瞧著是該差不多了?!?/br> 季柔問了那么一句,便也不再說了,默默抬頭望著天空,看著那煙花一朵一朵,直到整個天幕又歸于寂靜。那一片純黑色的天幕,一顆顆閃亮的星子嵌在上頭,真像在青州那些年月里她夜里無眠時抬頭看到的天幕。 孟繡對趙謹克有意,她當年便看出來了,很難想象原本她是那樣瞧不上趙謹克,也不喜歡她??纱蠹s就是趙謹克太優秀,從莽蒼山一事后趙謹克一門心思會青州衙門里要當好官職,那錄事參軍的活計又繁又雜,趙謹克一天大半的時辰都要好好在衙門里,偶爾休沐還是會被突然的事情召回衙門。 她見孟繡的機會其實并不多,可是偶爾還是能見著,孟繡喜歡插手查案的事情,性子又急沖沖的,有兩間突發的急事的時候還是會找上門來,女人的直覺,叫她覺出了孟繡看趙謹克的眼神里越來越不同的神色。 她是慌的,即便當年趙謹克始終對她不咸不淡甚至冷言冷語,可她還是慌的。孟繡是那樣鮮活的女子,她能文能武,是個不輸男子的女子,就連趙謹克也不經意承認過她有兩分本事,要是個男人在衙門謀一個七八品的官職綽綽有余,她能查案能為民伸冤,甚至上戰場打仗。 而她,見著一具尸體便能嚇得高燒不退,樣樣都要趙謹克為她cao心,甚至說的不好聽的,沒了趙謹克在身邊為她前后安排,她在青州都沒法兒自己活下去。 她故意跑去衙門給趙謹克送飯,就看到孟繡拿著案卷在趙謹克面前侃侃而談的模樣,京九是看不慣她的,卻在言語里的贊同她,而他們講的,她一句都聽不懂。 她想過,其實趙謹克這樣有鴻鵠之志的人身邊該是有這樣一個妻子才是最般配的,什么都能幫上她一把,而不是像她,什么都插不上手,像是個擺設娃娃。 她慌,很慌,可沒多久青州就開戰了,趙謹克上了戰場,孟繡也去了,他們都在前線,在一個軍營里頭,她送著趙謹克上了戰場,怕他受傷怕他有危險,可她更擔心他和孟繡。 趙謹克去戰場的頭一年她這樣不舍,茶不思飯不想夜夜失眠,弄出這些動靜來又何嘗沒帶了引趙謹克牽掛的私心呢。 后來孟昉戰死,孟繡回去守孝,那樣慘烈一場戰事,她竟然那時只覺得松了一口氣。 她和趙謹克回了京城,原本以為孟繡已是成為了過去的事情,可不想她來了,她回來了京城。 她還是當年的模樣,沉淀了這三年好像更有了一種韻味,還多了縣主的尊貴身份,是忠烈之后,她坐立不安跑去那座石亭中,實則是去盯著前頭男賓和后頭女賓連通的要道,她也不知為何自己要干這樣的事情,結果真的叫她看到了。 可看到了又能怎么樣呢?難不成她還敢問趙謹克不成? 當年她就不敢問,如今依舊不敢。倘若趙謹克想的話,她憑什么阻止呢?像當初有人給趙謹克送妾室那樣哭鬧嗎? 季柔長長呼出一口氣,裹緊了身上披著的衣裳,抬頭望著那天幕,走出那屋檐下,緩緩抬步邁下臺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