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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罷,她提起裙擺欲走,然則她的尾音還沒落下,就已經被劉公子果毅的聲音所覆蓋:“這有何難?我現下就能為師姐取來?!?/br> 阿笙一個趔趄,差點沒摔倒在地。 她嘆口氣,轉過頭來,“劉公子,我說的是蘇屠醣,不是屠蘇酒,不要弄錯了?!?/br> “就是蘇屠醣?!眲惽路饹]想到這件事情如此輕易就能解決,眼睛更加亮,“師姐你不知,從前我為了一只八角琴,曾經拜過一個師父。這位師父的舊友很欣賞我扎馬步的獨特清朗姿態,所以屬意送了我一壺蘇屠醣。然則我不愛酒,就沒有帶回來,現下應當是我的師父替我代為保管的?!?/br> 朗日清清揮灑下光輝,阿笙被帷帽上的細紗遮擋的面頰是瑩潤的粉白,她不知道是從舌尖還是發旋頂部輕輕地問:“你是在哪里拜的師?” 倒是劉異曲因著不覺得這蘇屠醣有多珍貴,因而也不能察覺到阿笙響若擂鼓的心跳聲,“還能是哪里?自然是蘇州啊,這位愛釀酒的老人家就是從那里的山頭避世了大半生之后,才出來的?!?/br> 是真的。阿笙不知為了這壺傳說的蘇屠醣翻閱過多少古籍,查閱過多少殘卷,然則就是沒有任何關于釀酒原料的記載,有的只是片段的傳說與傳聞。 翻閱的久了,阿笙抬起頭來,看到的只是一層虛幻的月光,鍍在她干澀眼皮底下是溫柔的燭淚。 有些時候,這些故事甚至會讓她懷疑,這壺叫做蘇屠醣的酒是否真的存在,抑或只是當年另一個阿笙望著另一個美人沉沉睡去,徒留下自我沉淪的絕望孤苦,寫下這蘇屠醣的虛假傳說聊以寄慰。 然而不是的。 此時此刻,周遭是呼嘯的風聲,與依偎著情郎溫言軟語轉著風車的女郎,鼻翼里嗅到的是油炸果子的醇香。劉異曲清清楚楚道:“整整一壺的蘇屠醣,一直都擺放在那里,如果師姐想要的話,明日我就可以去拿?!?/br> “不用,我和你一起去?!卑Ⅲ匣碳钡丶t了眼,上一個這樣說的人已經永遠地留在了這個柳絮飛揚的春季,連帶著令她懷疑自己記憶的一壺蘇屠醣一起陷入迷醉的永眠。 再也不要了,阿笙想。 她再也不要把希望寄托在別人的身上。 釉梅、崔姑母、留春、甚至是雙桃,都是在她不經意回眸看過來的時候,就已經永遠消失在暮色靄靄的天邊,連云朵邊緣的桃金色都不曾鍍上。 有的時候,阿笙倒是會分辨不清夢與現實,她再不曾做過公子殺掉自己的夢,然則望著夢里面舊人輕柔的笑臉,她又覺得還不如是毒酒穿腸來的好一些。 別再欺騙她了。 阿笙已經沒辦法再忍受下去。 劉異曲眼見著原本還冷淡孤清的女郎,像是著了魔一樣盯著自己,眼睛是溶進黑暗里的黑,“我要和你一起去,拿到了就答應你這個做別人徒弟的愿望?!?/br> 她一定要親手拿到手里。 清風送暖,百里屠蘇。 “阿笙?!庇腥寺曊{清雅地喚過自己,春風拂過三秋寒暑,再重逢倒依舊是蕭肅美好的郎君,“你有認了別的徒弟嗎?” 公子的眉目秀雅至極,雪青色的發帶招攬過四季春秋,沿街碧色的芳草都搖擺著夾道相迎。 然后,美若冠玉的公子璜輕聲問:“小師父不要我了嗎?” 第87章 三月煙花 三月的蘇州, 即便是天色暗下來, 也可以窺得見落霞后, 柁牙落在淺灘上的點點星影,一切的憂愁與傷感都與這個攀滿蘇臺柳的姑蘇城無關。 粼粼的波光都是暗粉色的微白,船上笙歌, 歌頌的是夢里尋不到的江南。 歌聲清啞而又軟綿,有一種將寐未眠的混沌感。 帶著帷帽的阿笙按著微風扶起的寬大衣袖, 小心翼翼地走下船。 濯濯煙鬢瞭望的湖青色是一汪水岸旁的紅紺樹, 流水送過含著孤燈的波浪, 一脈脈地吐納呼吸。 久在北邊涿郡居住的阿笙不由得恍惚,盡管她已經在金粉金沙的王都生活了數年, 依舊不能適應這樣柔曼的空氣,好像連夾岸的枝條都要融化成一灘水,柔美順從不知砂礫為何物。 她拍了拍因著這般美景而神情恍惚的鳴綠,轉過頭來輕聲問:“劉公子, 那就是醣山嗎?” 順著她細弱的手指看去, 重疊的黧黑色重疊成枝影, 朦朦朧朧地糊成一團, 便是就著手邊的朦朧燭火也看不清楚。 劉異曲點了點頭,然后他有些猶豫地問道:“師姐, 你都不用告訴他一聲嗎?” “我已經告知祖母與二meimei了, 劉公子不必掛懷?!卑Ⅲ系穆曇舯淮猴L沖散成柔和的一線,飄飄渺渺聽不清楚。 劉異曲不尷不尬地摸摸頭,半天才憋出來一句:“我是在說, 崔小公子崔珩晏?!?/br> 這事情,還要從半周前說起。 當時本來阿笙被癡迷于樂譜的劉異曲絮叨折磨地不輕,然而就是在這樣的情況下,她偶然獲知,對方竟然有解掉月茄顛毒藥的蘇屠醣。 不待阿笙再追問下去,崔珩晏就忽然出現,還害得阿笙和劉異曲的對話驀然中斷。 阿笙真的是氣不打一處來,什么叫皇帝不急太監急?阿笙都快要為他的毒急到火燒眉毛了,這位爺倒是很冷靜,天天四處閑逛不說,還能在這里閑適地叫什么小師父,似乎完全不知道自己如果再找不到解藥的話,怕是要大限將至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