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真界第一幼崽 第158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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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宋闕的性子來看,這是個一心追求修為的狂徒,為不擇手段,將他人性命當作飛升的踏腳石。 而今他無論如何也到不了渡劫,心中必然焦急如焚,至于把心思打在秦樓身上…… 少年眸色沉凝,不動聲色看一眼身邊的秦蘿。 宋闕想通過他,加深邪骨的力量。 邪骨之主越是痛苦,邪骨也就越強。一旦秦樓被困于心魔,便只能日日夜夜一遍遍重復當年的慘狀,在極度崩潰的邊緣,把邪骨之力推向巔峰。 這的確是個極好的算盤,如果他只身前來,定會深陷其中。 然而無論秦樓還是宋闕,誰都不會想到,秦蘿居然一并跟了過來。她看上去又瘦又小,卻憑借一己之力擊潰整個計劃,讓宋闕的計謀轟然崩塌。 一場幸運的巧合,近乎于不可思議。 “嗯嗯!等離開幻境,我們就去找爹爹娘親!” 秦蘿滿懷期待地笑:“到那時候,整個修真界都能知道瑯霄君是個大壞蛋,霍訣才是被冤枉的那一個?!?/br> 可惜他們沒有確鑿的證據。 宋闕不傻,定然做好了萬全之策,沒有留下任何與自己身份相關的線索。就算他和秦蘿老老實實說出全部真相,當年霍訣的邪魔形象深入人心,哪有那么容易證明清白。 秦樓想了想,終究沒把這段話告訴她。 不知在什么時候,遠處城中的煙花悄悄落了幕。 螢火蟲四散而開,早就飛向遠方不見蹤跡,暗沉沉的夜色再度覆蓋下來,萬事萬物歸于寂靜。 秦樓靜靜聽著窗外一道徐徐淌過的微風,眸光無聲一動。 “當心?!?/br> 他道:“下一場幻境要來了?!?/br> 正是這句話落下的瞬息,眼前景象倏然模糊。 秦蘿已經習慣了這種一剎那的恍惚,穩下心神握了握拳頭,往身邊望去。 這回的景象明亮了一些,雖然還是晚上,但破廟消散如煙,總算不再顯得那么荒涼。她似乎正坐在馬車里頭,透過窗簾向外看,赫然是條燈火通明的長街。 秦蘿用手撩著簾子,眼瞧著街邊的景象如流水般晃過,漸漸皺了皺眉頭。 這條街道不算富饒,甚至稱得上凌亂散漫。大多數城池的房屋一字排開,像棋盤一樣整整齊齊,這里的房子卻像紛紛不服氣似的,清一色奇形怪狀、參差不齊,看不出布局。 街上行走的人也很奇怪,妖修露著耳朵和尾巴,魔修毫不掩飾身邊的魔氣,放眼望去黑煙滾滾,實在不像尋常地方。 再看她坐著的馬車車廂,小且逼仄,沒什么裝飾,簡簡單單的一個小方塊,靠門的地方,擺著個精致的盒子。 像極了……盛放糕點的盒子。 秦蘿大概能猜出來,如今是個什么情況了。 恰在此刻,她口袋里嗡地一響。小姑娘本就緊張,被嚇得渾身一彈,把口袋里的東西拿出來,才發現是一張傳訊符。 不對,是洋洋灑灑的好幾張傳訊符。 她低下腦袋,拿起最上面的第一張。 是她從未見過的字跡,十分清秀工整,乍一看來賞心悅目——前提是不去關注內容。 [霍小姐,你能聽從在下的勸說,宋某欣慰至極。] 看見那個“宋”字,秦蘿的眉頭便皺成了小山。 [如今正值大戰,而霍訣已成一方之主。以他的性子,假以時日定會大肆攻來。 屆時生靈涂炭,無數平民百姓慘死于邪魔手下,無論是你是我,都不愿見到那般景象。若想避免浩劫,唯一的辦法,便是搶先除掉霍訣。 我給你的毒藥無色無味,絕不可能被霍訣發現,只需將其放入糕點之中,就能神不知鬼不覺將他解決。二位曾經做了那么多年兄妹,他對于你,定是存有惻隱之心。 還望霍小姐一切順利,記得修真界的萬千百姓,也記得霍家。 宋闕] 這張傳訊符被下了咒法,在她看完的瞬間輕輕一顫,即刻化為飛煙。 這是宋闕寫來的信。 按照他信里說的話,勸說霍嫵進入魔域、并把毒藥給她的人……是宋闕? 她不是自告奮勇去殺霍訣的嗎? 第一張傳訊符灰飛煙滅,秦蘿順勢垂眸,看向第二張。 這次不再是如宋闕那般工工整整的字跡,寫信的人落筆很重,筆力勁挺,字尾暈開一團團淺淺的墨。 [你都已前往魔域,怎就忽然鬧脾氣說不想去?我知道他是哥,但我是你爹,你還有娘親、弟妹和一大家子的人! 自從霍訣做出那檔子事,我們霍家就成了修真界里的笑話,一直抬不起頭來。你不是也被人明里暗里說過,是霍訣那廝的同黨嗎? 瑯霄君提出的這個辦法,是挽救家族名望的唯一途徑了。 只要你自告奮勇前往魔域,借毒藥除掉霍訣,我們霍家就能徹底擺脫和他的關系,你亦將成為人人稱道的英雄。 若你不去,等霍訣侵入修真界,到時候死傷慘重流血千里,我們霍家就成萬眾唾罵的罪人了! 女兒,爹爹娘親養育你這么多年,我們家族傳承數代,眼看好不容易能夠躋身上等世家,你忍心看它淪落成一個笑話嗎? 去吧,我們已準備好宴席,就等你從魔域回來。] 這張傳訊符,也很快就消失不見了。 雖然有幾個字不認識,但秦蘿能看懂全文意思。越看,心下就越覺得瑟瑟生寒。 原來當初霍嫵前往魔域,并非全部出于自己的意愿。 先是瑯霄君提出整個計劃,霍家人一致覺得可行,一來二去,將她推了出去。 一邊是拯救平民百姓的重擔,一邊是來自振興家族的壓力。 加上她對霍訣心懷恐懼,也覺得他成了個殘害修士、濫殺無辜的魔頭,霍嫵雖然心有不愿,還是坐上了魔域的馬車。 秦蘿默然無言,看向第三張傳訊符。 這張傳訊符的紙張和另外兩份很不一樣,似乎是經過了精心挑選后的上等材質,摸起來柔軟冰涼,顯然寫信之人很是用心。 她心有所感,用拇指輕輕摸了摸,低頭看去,望見遒勁有力、漂亮瀟灑的字跡。 [阿嫵: 許久不見。 收到你的傳訊符,為兄甚覺欣喜。 你通過何種方式前來我的住處?魔域魔氣濃郁,莫要御器飛行。你不妨告訴我如今身在何處,我親自來接你回府。 關于你說的修真界圍剿之事,大可等之后當面詳談。你背著家族來到魔域,有沒有遇見危險?霍家可曾為難過你?這些年你過得如何?] 這是霍訣寫來的信。 想來他心中歡喜,直到后來,字跡已有些龍飛鳳舞的意思,再看信中言語,字里行間皆是掩飾不住的關切與情意。 秦蘿甚至能想象出來,在收到meimei寄來的傳訊符后,已經身為一方之主、平日冷戾寡言的少年眉眼彎彎,急急回到書房尋找信紙的模樣。 他不會想到,這一切盡是騙局。 唯有這封信沒有消失,安安靜靜躺在她手心里。秦蘿還在恍神,忽然感到馬車猛地停下,耳邊傳來男人的嗓音:“小姐,霍訣的府邸到了?!?/br> 于是她打開門簾跳下馬車,這次沒有人接,雙腳落地的時候,被震得生生發疼。 霍訣不愛奢靡之風,即便統領著魔域的一方土地,府邸也瞧不出絲毫富麗堂皇的風格。但見黑瓦白墻,院子外的大門上垂了楊柳依依,被風一吹,裊裊婷婷地晃開。 秦蘿還沒上前靠近,就聽見一聲木門打開的吱呀響,順勢望去,與一雙淡色眼瞳四目相對。 小孩原地跳了跳:“哥哥!” 秦樓揚唇笑笑。 “哥哥哥哥!你知不知道?原來霍嫵來到魔域,是因為宋闕給她提了建議,毒藥也是宋闕給的,說是無色無味,不會被發現!” 秦蘿還停留在那些信紙帶來的震撼里,嘴巴藏不住東西,一股腦全說了出來。 說完又撓撓腦袋,后知后覺地想,不對哦,這是哥哥的心魔幻境,既然能出現在他的記憶里,那他一定是知道這件事的。 出乎意料地,秦樓目光暗了暗:“宋闕?” 關于宋闕對霍嫵的慫恿,他雖然早有猜測,但一直沒能找到證據—— 畢竟宋闕的目的,是讓霍訣嘗遍世間之苦。如果能讓曾經最為親近的meimei親手為他獻上毒藥,無異于萬箭穿心。 秦蘿兩手空空,沒拿那盒點心。秦樓恍惚一瞬,莫名想起那個精致的木頭盒子。 他在魔域摸爬滾打,受盡苦難屈辱,后來一步步登上權力巔峰,與meimei多年未曾相見,只敢暗中搜尋與她有關的消息。 直到某一天,霍嫵發來傳訊符。 她聲稱仙魔大戰愈演愈烈,雖然霍訣并未參戰,但仙門世家都決定將他除去。她心心念念過去的兄妹之情,冒著生命危險前來報信,希望兄長能原諒她曾經的怯懦。 那天是他那么那么多年間,最最開心的時候。 幾乎是看到那封信的瞬間,霍訣便情不自禁笑了出來。 他找出家中最好的信紙,詢問她身在何處,因為遲遲沒有得到回復,便一動不動守在門前,直到等來那輛馬車。 霍嫵給他送上親手制作的糕點,對于邪魔而言,那種毒藥再明顯不過,只需一眼,霍訣就察覺了貓膩。 霍嫵哭著說對不起。 然后渾身顫抖著,往他胸口刺入一把尖刀。 “對不起,對不起哥哥?!?/br> 秦樓永遠忘不了她那時的模樣,眼中盡是恐懼與慌張,仿佛他當真成了殺人不眨眼的魔頭,下一瞬便要擰斷她的脖子。 “我是真的沒辦法了。你害了那么多人,做了那么多壞事,修真界容不得你的?!?/br> 霍嫵說:“小時候你對我說過,做了壞事就應該得到懲罰,我……我必須這樣做,對不起?!?/br> 自始至終,她從來不愿信他。 她會說對不起,會哭,會記得曾經的兄妹之情,可在霍嫵心中,霍訣早就成了個罪大惡極的魔頭,即便死了,也是罪有應得。 而他想要的,其實只有那么一點點信任而已。 霍嫵最后對他顫聲開口,眼中只剩下厭惡與恨:“你殺死那么多人,自己坐上這么高的位子,可我和爹爹娘親呢?因為你,我們家抬不起頭來,霍家已經快要完了……倘若那天不是下令將你放逐,如果你能早些償命贖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