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真界第一幼崽 第156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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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這句話伏魔錄聽不懂,如同一個只有他們兄妹兩人才知曉的暗號。 秦樓知道他們置身于心魔,秦蘿的角色正是當年的霍嫵。既然她來時便抱著藥瓶,那在當年真真切切發生過的歷史里,霍嫵也曾這樣做過。 秦蘿是想告訴他,霍嫵并非徹徹底底地絕情,這樣一來,屬于霍訣的執念也許能得到些許慰籍。 秦樓點頭。 其實在當年,霍嫵并未踏進廟宇一步。 她雖然不忍心見到兄長落難,卻也時刻記著他的罪人身份,不敢與之有所接觸,于是趁著霍訣昏睡,將藥瓶放在了破廟門口。 他醒來望見傷藥,雖然沒見到送藥之人,但細細思忖一番,心中還是有了結論。 于是硬刀子成了軟刀子,他寧愿霍嫵與他劃清界限、就此別過,也不想她特意尋來此地,卻刻意不與他相見。 ……他分明不是令人惡心厭煩的瘟疫,不會傷她。 “藥——” 伏魔錄哽咽一下,當場變臉:“嗚嗚嗚我就知道你還惦記著哥哥,快看看霍訣吧他快疼死了,你看那么多傷嗚嗚嗚!” 秦樓避開女孩的視線,止住嗓音與身體的顫抖:“不礙事。別聽它胡說?!?/br> 他話音方落,忽見身前掠過一瞬清涼的風。 秦蘿倏地蹲下來,把懷中的小瓶子一個個放在地上,抬眼看了看他被血浸透的上衣,小扇子般的睫毛飛快顫了顫。 秦樓看見她眼眶泛起的紅,像是隨時都會哭出來。 他知道秦蘿想做什么,本打算下意識拒絕,撞上她目光的須臾,不知怎地大腦一空。 “哥哥,你別怕,我……我可以幫你擦藥?!?/br> 她努力不讓自己掉眼淚,癟了癟嘴:“對不起,我之前什么都不知道……那些人全是壞蛋?!?/br> 果然是小孩,就算氣急,也只會說出一句“壞蛋”。 秦樓有些想笑,不知不覺地,腦海里緊緊繃著的弦慢慢松懈下來。 與他滿身的血氣不同,秦蘿身上帶了股淡淡的香,當女孩抬頭向他靠近,引來清清爽爽的風。 先是喂給他幾粒圓圓的丹藥,至于藥膏,應該要涂抹在傷口上。 第一處擦藥的地方,是少年人精致的面頰。 修士們進行圍剿的時候,可不會關心有沒有劃傷對手的臉。 這具身體生有一副好相貌,此時面上糊了血漬,有幾條傷痕橫亙側臉,再加上隨處可見的淤青與紅腫,已經很難看出看出曾經風流雋秀的模樣。 秦蘿心中難受,朝著傷口輕輕吹了吹風。 她以神識入體,好在還剩下點兒零星的靈力,當即念出一個除塵訣,雖然無法清除所有血污,但總算讓他看起來不再那么狼狽。 女孩的指尖柔軟細嫩,小心拂過他額頭,順勢往下來到鼻梁,不痛,有點隱隱約約的癢。 秦樓一動不動,安靜等待她的動作。 真奇怪,這座破廟留給他的,唯有無比恥辱與痛苦的記憶,而今與秦蘿一起待在這里,秦樓卻莫名生出了久違的安心。 當年的霍家家主致力于振興家族,而其中最為重要的棋子,便是自己那個天賦異稟的兒子。 霍訣兒時多在家中修煉,長大后實力漸顯,就被爹爹送去參加各種秘境、輾轉九州降妖伏魔,如此一來,自然沒有足夠親近的好友。 因而當霍家將他棄之如敝履,霍訣身邊便一個人也不剩下。 那時他沒有修為,渾身上下全是重傷,只能蜷縮在這處無人問津的破廟,用霍嫵送來的藥膏咬牙活下去。 晴天倒也還好,奈何夏日多發陰雨,破廟里浸了水汽,四處都是濕漉漉,他的傷口亦是生生作痛,仿佛連骨頭都在一點點爛掉。 他心有不甘,被家人的背叛敲了重重一記猛錘,又因宋闕的計謀羞惱不堪,日日夜夜承受噬心刺骨之痛,連活下來也成了一種折磨。 而他之所以咬牙活下來,是為有朝一日揭穿宋闕的惡行。 他曾以為自己能贏。 眉心被輕輕吹了口氣,秦樓回過神來,撞上秦蘿圓潤的眼睛。 “我不是很會擦藥?!?/br> 她眨眨眼:“有沒有弄疼你?” “沒有?!?/br> 秦樓一頓,傳音入密:“你跟著我進了山洞?!?/br> 斬釘截鐵的肯定句,不容置疑。 秦蘿被當場抓包戳穿,如臨大敵般挺直身子。她實在不擅長撒謊隱瞞,還沒開口,耳朵就泛起濃郁的紅潮。 “對,對不起?!?/br> 小孩做賊心虛,不敢與他對視:“我看你御劍飛了出去,就想著跟去看看?!?/br> 秦樓挑眉,嗓音沉沉:“你修為不夠,不可能躲開我的神識?!?/br> 跟前的小鵪鶉身子矮了一截,因為太過心虛,臉頰變成粉紅色。 秦蘿嘀嘀咕咕:“是……是伏伏?!?/br> 既然哥哥就是伏伏主人的轉世,那同他說起真相,應該不會出岔子。 秦蘿努力組織語句,盡量讓自己的敘述簡單易懂:“我在蒼梧的藏書閣發現了它,它求我幫他找到主人。當時因為有它,你才沒發現我?!?/br> 她一邊擦藥,一邊大致講述了自己與伏魔錄的相遇、它說哥哥可能是主人轉世、以及它擔心秦樓安危,讓她偷偷跟在后面的事。 秦樓安安靜靜地聽,神色始終沒有多大變化,末了抬起視線,看了眼身旁飄來飄去的大書。 伏魔錄扇翅膀似的動了動書頁:“怎么了主人!疼不疼熱不熱!來我給你扇扇風!” 少年無聲笑笑,眸色晦暗不明:“你執意護我,已是受了傷。莫要亂動,好生歇息吧?!?/br> “伏伏還讓我給爹爹娘親發了信號,就是那個和他們識海相連、一捏碎就能求救的符!” 說起這個,秦蘿先是目光亮起,很快又困惑地皺皺鼻尖:“奇怪,我們在這兒這么久……爹娘不會遇到危險了吧?” “心魔與外界的時間不同,我們覺得過去很久,于他們而言,不過短短一瞬?!?/br> 秦樓搖頭:“你做得很好。這次是我莽撞,讓你被卷入險境,抱歉?!?/br> 小姑娘得到夸獎,鼻子都要翹起來,興致蹭蹭往上漲:“沒關系的!如果不是進入心魔,我也不會知道當年的事情。等爹爹娘親過來,我們就把宋闕做的壞事全部說出來,霍訣一定能沉、沉——” 秦樓:“沉冤昭雪?!?/br> 他話音落下,跟前的小孩便雙目晶亮地笑著點頭:“對對對!所以你不要太傷心難過,宋闕一定會得到懲罰的!” 然而她不會明白,此事說來簡單,卻有一個致命的漏洞—— 他們沒有證明一切的決定性證據。 他和秦蘿皆是神識入境,沒辦法用到留影石。等離開心魔幻境,空口無憑。 想來,還需要另尋他法。 秦蘿擦藥擦得很細,連耳朵后面的小傷疤也沒有放過。 這些藥膏頗為有效,不過一會兒,由傷痕帶來的灼傷刺痛便漸漸褪去,雖然仍有痛感,卻好似注入了縷縷清風。 等臉上擦完,秦樓低聲開口:“這樣便夠了?!?/br> 秦蘿抬眸看他。 面上的傷口還好,一旦褪下衣物,便是觸目驚心的血rou模糊,尤其胸膛與腹部,駭人得近乎于惡心。 秦蘿還小,不該見識這么多殘酷的景象,若是看見那些傷,定會被嚇到。 這些都是他受過的痛,就算不擦藥,也能撐過去。 “幻境不會持續太久,等這段記憶過去,傷口也就消失了?!?/br> 秦樓淡聲道:“我之前揮向宋闕的那一劍,已用去體內九成靈力。方才靜心修養便是,不用那么麻煩?!?/br> 這樣一想,似乎的確如此。 秦蘿被這個借口輕而易舉糊弄過去,認認真真點頭:“那哥哥好好休息!你餓不餓?我可以幫你去找點吃的!” 秦樓搖頭:“休息片刻就好?!?/br> 她知道不能打擾哥哥休息,乖乖應了聲“嗯”,似是想到什么,試探性開口:“哥哥,今天是你的生辰嗎?我之前在外面,聽別人說起過?!?/br> 少年聞言怔了怔。 前世今生,他的生辰在同一天,自從被霍家掃地出門,便再沒有過慶賀;如今身為秦樓,亦是沒有這個習慣。 秦蘿不說,他幾乎要把這一茬忘得一干二凈。 秦樓:“……應該?我不過這個,記不太清?!?/br> “喔?!?/br> 女孩若有所思地歪歪腦袋,很快露出笑臉:“那哥哥你先睡覺休息,不用擔心,我和伏伏會保護你的?!?/br> 伏魔錄做出一個挺胸叉手手的姿勢:“嗯嗯!” 他們看上去都不怎么靠譜,秦樓卻笑了笑:“好?!?/br> 這一覺睡得很沉。 當他從噩夢里醒來,已經到了深夜時分。 遠方的天邊傳來砰砰響聲,并不刺耳,秦樓還是習慣性睜了眼睛。 這是從霍訣起就有的習慣,他不再輕信旁人,對身邊總是存了警惕,哪怕輕輕一點響動,都能將他從睡夢中驚醒。 秦樓知道那是什么聲音。 霍家為了彰顯排場,但凡遇上稍微重要一些日子,都會大張旗鼓。 霍訣比霍嫵大三歲,兩人生辰恰好在同一天。以霍家家主的性子,每逢二人生辰,理所當然會大肆慶祝。 今日是七月十三。 想來也是諷刺,霍家在城中擺酒席放煙花,人人皆是和和美美,縱享笙歌流觴; 而當年的霍訣孑然一身蜷縮在破廟一角,被漫無邊際的黑暗與疼痛吞噬,不知能不能撐過明天早上,也不知自己會在何時死去。 這本應是他的生辰之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