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真界第一幼崽 第99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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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股魔息相撞,疾風倏蕩,大門被吹得砰砰作響。秦蘿與執劍的少年對視一眼,鼓起勇氣邁開雙腳。 身后傳來霍訣的怒吼,旋即是利刃碰撞的刺耳聲響。她一個勁往前沖,幾乎要在偌大的空間里迷失方向。 進入正門,便是一間典雅精致的古式廳堂,堂中燭火一束連著一束,在墻壁上散發出忽明忽暗的光。 向前是蜿蜒盤旋的旋轉樓梯,抬起腦袋一眼望不到盡頭,如同蜷曲而上的巨蟒;向左是一條陰暗無光的走廊,見不到燈火,也看不清前進的方向。 桫欏圣女說過,孤閣里的死士大多住在地下二層。 樓梯向上,不可能是通往地下的道路,秦蘿唯一能選擇的,唯有不遠處幽深瘆人的長廊。 “你、你要舉燈嗎?” 自從見到霍訣,伏魔錄很長一段時間沒有說話,直到這會兒才緩過神來,在識海里抬起腦袋:“如果這地方有什么妖魔鬼怪,點燈進去的話,很可能把它們全引過來?!?/br> 秦蘿伸向儲物袋的右手停住了。 在轟轟隆隆的嘈雜背景音里,小姑娘的聲線有些發抖,卻沒生出退卻和猶豫:“伏伏,你、你能不能繼續唱一唱《好運來》?” 伏魔錄:…… 伏魔錄:“來,咱們直接唱最難的那一段?!?/br> 那條通道漆黑無光,秦蘿咬了咬牙,一鼓作氣沖進其中。 陸望能一個人對抗那么多妖魔,謝哥哥可以和金丹期的霍訣決一勝負,她雖然害怕,但如果因為這樣就不敢往前,和他們相比,自己也太差勁了。 大家都在努力,秦蘿不想輸,更不想因為自己拉了所有人的后腿,讓一切功虧一簣。 通道幽長,漸漸聽不見外面的聲音,只剩下不絕于耳的踏踏腳步。秦蘿盡量把動作放得很輕,每一步都小心翼翼,腳步再往前,心口一動。 腳尖觸碰到了一處明顯的凹陷,這是向下的樓梯。 她一邊往下,伏魔錄的神經也一邊跟著緊繃,不敢在識海里亂動。 四周的氣氛壓抑過了頭,好在秦蘿前行不久,便望見不遠處有燭火悠悠亮起來。 “這里是地下一層?!?/br> 伏魔錄環顧四周,毫不掩飾語氣里的嫌棄:“別停,我們還得繼續往下?!?/br> 說老實話,這鬼地方它一刻也不想多待。 地下一層不知是要用來做些什么,只有一條冷冰冰的長廊,長廊兩側分布有一間間房屋,此刻房門緊閉,看不見里面的景象。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它總覺得這兒血腥氣十分濃郁,晦氣得很。 伏魔錄說得毫不猶豫,秦蘿卻是微微一呆,目光遙遙望去,停止了向下的腳步。 這里陰暗寂靜,沉重的壓抑感幾乎能讓人窒息,然而就是在這種環境里,從其中一間小屋子里,隱隱約約溢出了一道光。 那里面……似乎有人。 “那里不對勁?!?/br> 伏魔錄也發現了貓膩,飛快看一眼秦蘿的神色:“你說……那只狐貍會不會在里面?” 眼前見到的一切都遠遠超出想象,秦蘿緊張得發不出聲音,只能輕輕點頭。 她腳步很輕,這回沒有發出一絲一毫的聲音,屏著呼吸來到房門前,透過虛掩著的門縫向內看去,瞳孔不由縮緊。 幻境之外的地牢里,樓迦眸色幽深,嘴角掠過一絲玩味的笑。 秦蘿能走到這里,是她從未想象過的事情,也算那小女孩走運。不過…… 女人絕美的鳳眼斜斜向后瞥去,見到白也緊繃的身體,忍不住挑起眉頭。 不過,這里才是最有意思、也是她最期待的地方,主菜往往需要留到最后。 地下一層,是每個孤閣死士一輩子都無法忘卻的角落。 溶丹以后,經過一段時間的訓練,孩子們會被關進同一間小屋,強者生,敗者死—— 就像煉制蠱毒一樣,強迫他們自相殘殺,直到最后活下一個人,便是無可取代的萬蠱之王。 白也絕不似秦蘿所想一般無辜無害,恰恰相反,他是個滿身鮮血的劊子手,曾經犯下殺孽無數。 幻境之中,淺紫色的小小影子推開了門。 看清房屋里的景象,秦蘿牙齒一顫,脊背發涼。 房屋頂端吊著個昏暗的小燈籠,墻壁、地面、頂上,全都濺滿了猙獰的血。 身形單薄的少年立在中央,燈火幽暗,把影子拉成長長一條直線,明明沒有風,卻輕輕晃動了一下。 白也背對著她所在的方向,滿身盡是傷疤血污,粗布衣裳被劃出破破爛爛的裂口,被血暈開,粘膩貼在身上。 在他身前身后,將他整個緊緊包圍著的……是一道又一道沾滿血污的人型黑影。 “為何殺我?為什么要讓我死在這里?我才十五歲,你這個劊子手!” “我曾送給你一瓶傷藥,你還記不記得?沒良心、白眼狼!” “我、我真的不想死啊,我明明一遍又一遍求你,為什么非要殺我?” 黑影紛紛朝他伸出手去,自口中發出渾濁的低喃與啜泣。 無數密密麻麻的聲音響成一片,秦蘿鼓起勇氣握了握拳,向著中央的少年靠近一步:“白也哥哥?!?/br> 瘦削的身影微微一頓,沒有回頭。 秦蘿猜不出他的心思,伏魔錄卻隱約明白幾分——他不敢回頭。 對于眼前的白也來說,秦蘿曾經許下與他再見的諾言。她是他唯一的朋友,而這個承諾,或許是他灰暗人生里的唯一期待。 重逢是少年求之不得的祈愿,如今卻用錯了時間和地點。 當再次見面,他的殺孽展露無遺,只會惹人憎惡,更何況秦蘿是個來自名門正派的小孩。 秦蘿見他沒答,又道了一聲:“白也哥哥?” 她得不到回應,干脆邁開步子走到白也跟前,一抬頭,對上一雙渾濁猩紅的眼睛。 像是……難過得快要哭出來。 她沒想讓白也哥哥不開心的。 女孩試圖更靠近一些,對方卻仿佛受了驚嚇,匆匆后退一步,手中沾滿鮮血的直刀哐當落地。 實在可笑又可悲。 白也在心底自嘲笑笑,不敢看她的眼睛,更不敢與秦蘿有所接觸。 他將屋子里的所有人都屠戮殆盡,唯獨剩下自己。哀嚎、哭泣與求饒不絕于耳,仍在折磨每一條神經。 他手上沾染了無辜者的鮮血,從今日起,將正式淪為一把善惡不分、污濁不堪的兵器。 此刻自己滿身是血,秦蘿雖然受了傷,渾身上下卻是干干凈凈,觸碰分毫都是玷污。 他明明期待了那么久,想要和她再次相見。 這樣的場面……一定會遭到厭惡。 之前分明憧憬過無數次重逢,為什么偏偏是在這個時候呢。 令人不安的沉默在空氣里蔓延,白也聽見窸窣聲響,怔然抬了抬眼。 下一刻,少年的整具身體都驟然緊繃。 小小圓圓的團子穿過重重暗影,踱步來到他身邊。 秦蘿小心翼翼張開雙手,避開他身上淌著血的傷疤,輕輕抱了抱。 心魔里的白也怔怔沒動。 幻境外的白也同樣沒出聲,唯有指尖微蜷,用力吸了口冰涼的氣,胸腔生疼,帶來久違的、活著的實感。 “這不是你的錯?!?/br> 伏魔錄給她科普過孤閣里的規矩,秦蘿想著想著總覺得難過,像是大jiejie一樣,輕輕拍了拍少年后背:“我……我知道的,你要是不這樣做,自己就會死掉?!?/br> 白也僵著身子,只能感覺到心口嗡嗡。 他想說自己身上很臟,或是這里太過危險,不宜久留,千千萬萬的話語堵在嘴邊,沒能說出一句。 這是他不敢奢求的擁抱,卻是在最狼狽不堪的時候獲得。因為太過溫暖柔和,反而讓人無法掙脫。 “大家都想活下去,你沒有不對的地方?!?/br> 秦蘿想了好一會兒,聲音更輕一些,像是從遙遠的幻象里飄來:“能見到你真好……謝謝你能努力活下來?!?/br> 謝謝你能努力活下來。 其實從沒有人期待與他再見,更沒有誰在意他的死活,白也習慣了將自己看作隸屬于孤閣的工具,今日卻有人對他說,見到你真好。 不是對一件兵器,而是獨獨對著他。 在識海最深處的角落,有什么東西悄悄裂開。 咔擦。 話音落下的一瞬,秦蘿懷里的少年忽地消失蹤跡。 不止白也,之前那些哭泣著的黑影、墻頂的燭光、甚至于整個房間都開始一點點消散,從墻角開始,融化成模糊的墨團。 天搖地晃,濃墨四起,眼前整個世界都像浸了水的顏料,亂糟糟糊開。 “這、這這這什么??!” 伏魔錄意識到不對勁,險些破音:“秦蘿快跑!心魔察覺到威脅,打算摧毀這個幻境!” 可四面八方都在崩塌,她應該跑去哪兒? 秦蘿心口砰砰直跳,看向身后小小的門。 孤閣里魔氣最重,心魔源頭一定在這里。如今……她還剩下一個沒有去過的地方。 伏魔錄趕緊開動小腦筋,火急火燎:“快上去找你師兄——不對!你怎么往下邊跑了??!回來?。?!” 耳邊盡是呼嘯而過的風,秦蘿頭也不回地一直往前,心跳越來越快。 在孤閣的地下二層,說不定能找到那個人。 她說過一定會去見他,無論艱難險阻,竭盡所能。 墻壁與地板清一色開始融化,一個個墨團在半空散開,破碎成心魔的記憶殘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