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真界第一幼崽 第62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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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年的陰蝕妖,說不定要遠遠超出筑基修為?!?/br> 為首的少年沉聲:“正因有了自愿成為引子的鎮民,才能將它的實力大大削弱,并被成功封印。但那些鎮民死在它身邊,魂魄又被關在陣法里不能離開,日日夜夜受它邪氣影響,變成這樣并不奇怪?!?/br> 這樣一想,難免讓人覺得有些感傷。 他們以生命為代價,只為守護身邊重要的人,讓邪魔永封地下,如今卻成了這般猙獰可怖的模樣,無可奈何,也身不由己。 少女沉默許久,忽然小聲開口:“那它們……還存有身為人的哪怕一丁點兒神智嗎?它們會不會覺得很難過???” 這是個無人能回答的問題。 在九死一生的境況下,這也并非他們所能顧及的事情。 邪魔的嘶嚎響徹夜色,血氣蔓延,不知是誰自嘲笑了一聲:“想開點。這里只不過是一場幻境,而且人人皆知新月試煉很難通過,變成我們這種局面,其實并不稀奇?!?/br> 一陣極為短暫的靜默。 死寂之中,有人啞聲回應:“可是……倘若此處的一切盡是現實呢?” 修真界里,多的是邪魔歪道、惡靈作祟、修為差距。眼前發生的一切都無比真實,妖魔浮動的身影、鎮民們狼狽求饒的哭聲、以及近在咫尺的邪氣。 他們長久生活在宗門世家的庇護里,從未真正接觸過外界殘酷的現實,如今落得這般境地,不由恍然去想: 要是以后當真遇上這樣的事情,莫非他們只能蜷縮在角落白白等死?這滿城的百姓是否注定了死路一條?在所有人中……真的沒有辦法能破除死局么? “沒辦法了?!?/br> 留仙觀水鏡前,一幫長老凝神注視這番景象,不由長嘆:“在這群孩子里,筑基的唯有六人,就算這六人聯起手來,也不可能突破重圍。這次試煉,已經到頭了?!?/br> “能讓他們體會這種瀕臨絕境的無力感,倒也不錯?!?/br> 另一名長老笑笑:“只可惜,我還挺想看看有人能打破這個局,去將陰蝕妖——” 她話未說完,忽地一愣。 “等等?!?/br> 眉目清麗的女道長邁步上前,眸光微動:“你們看天上……是不是有什么人?” “人?不可能吧?!?/br> 她身側的男修一怔:“在新月秘境里,不是不能御器飛行么——欸?” 不對。 在昏沉夜幕之中,遙遠的半空上……好像當真有幾道人的影子。 男修渾身一震:“天天天上的那些是誰?為何會有魔氣?!” 他問得驚訝,還沒來得及看清那幾人的模樣,便恍然聽見一道琴箏之音。 在污濁的空氣里,這道音律遙遙而來,宛如清泉自山峰落下,澄澈如鏡,途經石塊的剎那發出輕聲叮當。 齊薇眼前發亮,一把捏緊云衡手臂:“——蘿蘿!” 身形未至,樂音先來。 這首曲子被練習過無數次,已然褪去所有生澀與稚嫩,潺潺流水般傾瀉而出。夜風四散,裹挾著音律飄然而下,好似一根無影無形的繩,輕輕一拉,便吸引了絕大多數邪祟的注意。 江逢月眼中生出再明顯不過的笑意:“《驚鷗鷺》?!?/br> 《驚鷗鷺》乃是極為有名的引魔之曲,甫一奏出,便引得城中靈祟紛紛仰頭,不再追擊倉惶逃命的鎮民。 只不過這樣一來,他們可就淪為群起而攻之的靶子了。 樂音緩緩淌開,勾連出絲絲縷縷瑩白如月的光點,好似銀河倒垂,匯成一座橫亙于天邊的橋梁。 有幾道小小的影子,自橋梁盡頭徐徐而來。 “我和陸望會確保你們的絕對安全,放心吧?!?/br> 江星燃祭出法器,看著不遠處黑壓壓的大片暗色,咧嘴一笑:“滿城的邪魔啊——我還是頭一回做這么刺激的事兒!” 一旁的陸望靜靜點頭,眼中默然而堅決。 由謝尋非cao控的魔氣自有一派凌厲的勢頭,將幾個孩子托于半空,宛如利刃切開重重邪氣,破出一條暢通無阻的道路。 城鎮之中,諸多仙門弟子高高抬頭。 一輪殘月當空,照亮女孩白皙精致的面龐。 秦蘿全神貫注盯著問春風瞧,指尖拂動之際,樂音縷縷不絕。她正坐于眾人中央,薄粉裙擺被疾風揚起,除了淌動的月色,亦有澄澈干凈的靈力浮蕩于身側,襯著身后彎彎的月牙。 有人遲疑出聲:“不會吧……那是秦蘿?他們想干什么?” 受樂音牽引,邪祟們放棄了強弩之末一般的鎮民與弟子,逐一浮上半空。 黑影凝聚成滔天長河,與之相比,嬌弱的女孩顯得格外渺小。 “她瘋了?” 墨門長老倒吸一口冷氣:“把那么多邪祟吸引上天,雖能救下其他人,可他們豈不是必死無疑?” 江逢月抿唇輕笑,仍是看著身旁的傅霄:“傅道友覺得呢?” “……胡鬧?!?/br> 高大肅然的男人緊擰眉頭:“小女涉世未深,讓道友見笑了。清知畢竟是小孩,對自身實力沒有恰到好處的估量,等她離開秘境,我再好好同她講?!?/br> 生有一雙杏眼的女修卻是搖頭:“傅道友何出此言?我倒是覺得,他們說不定能夠成功?!?/br> 他們都沒有捅破最為關鍵的那一層紙,談話好似蒙了霧。 察覺到傅霄困惑的神色,江逢月抬頭望向水鏡,不去看他:“凡事總要試上一試。假若從來都墨守成規,或許永遠也不會知曉,自己究竟能做到哪種程度?!?/br> 她說著一頓,望著傅清知伸出的右手,眼中笑意更深:“說不定……那些孩子能夠做到的事情,比我們想象中多得多呢?!?/br> 這次傅霄沒有做出回答。 江逢月的意思再清楚不過,他卻只覺得可笑。 傅清知是毋庸置疑的天才刀修,他們傅家又世代傳承刀術,無論怎么想,這都是她命中注定的道路。 什么感靈體質,什么超度亡靈,哪里比得上她的遠大前程重要。只要修習刀法,那孩子就能擁有無窮無盡的名譽與財富,終將成為名動天下的修士。 更何況,連絕世刀法都不能破開的局,她真以為自己能憑借那點三腳貓的功夫沖出重圍嗎? 男人的目光停留在水鏡之上,里面的女孩深深吸了口氣。 忽然之間,傅霄一怔。 傅清知本是直視前方,似是意識到什么,兀地轉了視線,正對上他的視線。 她的眼睛里有緊張,有恐懼,更多卻是一往無前的決意,以及一抹凝在眼底的笑。 他莫名覺得……這是那孩子獨獨給予他的目光。 就好像在滿懷期待地說:好好看著吧。 半空中黑影凝集,聚成翻涌不息的層層波浪,在一陣涌動之后,終于確立了目標。 秦蘿仰頭與她對視,傅清知心口砰砰直跳,望見女孩亮晶晶的、滿含信心的笑。 于是她也揚起唇角。 “傅清知——” 宋道長一顆心緊緊攥緊,撲通撲通撞在胸口上,握緊手掌的剎那,才發覺早已冷汗淋漓:“動了!” 江星燃與陸望默念法訣,于虛空化出一個護罩。在涌動的黑潮里,少女決然起身。 她的手心小且單薄,靈力匯聚,溢出皎皎如月的溫潤金光。抬手的瞬間,與一道撲面而來的黑影猝然相撞。 傅霄心口重重一跳。 “她這是做什么?” 墨門長老蹙眉:“不拿法器和刀,就這么和邪祟撞上,這不是送死嗎?” “可是,”越來越多的長老聚在鏡前,片刻沉默之后,有人納悶出聲,“那邪祟……為何沒襲擊她?” 這是出乎所有人意料的場面。 氣勢洶洶的黑影與纖細的少女徑直相遇,本應掀起瘋狂殺戮,此時此刻,卻出現了宛如靜止的凝滯。 傅清知眉心用力跳了跳。 在那團黑影里,她看見許許多多的東西。 春天漫山遍野的花,冬日圓圓滾滾的雪人,彼此追逐奔跑的孩童,并肩而行的兩道影子,以及訣別之際,街角處與某個人的回眸相望。 無數記憶凝聚成團,有歡欣鼓舞,有黯然神傷,也有最終邁向陣法的決然,直至最后,卻變成了日復一日的折磨與絕望。 以如今這副模樣,即便遇見當年的家人和伙伴,恐怕也沒辦法被認出來吧。 它有那么那么地難過。 “這是……感靈體質?” 宋道長呆了呆:“傅清知居然有感靈體質?” 這是一個刀修應該有的體質嗎?! 鋪天蓋地的黑影再度涌來,以江星燃與陸望的修為,自是難以抵擋。 邪氣侵入識海,兩個男孩皆是面色慘白,一旁的謝尋非神色微凝,一言不發護在秦蘿身邊,用后背擋下密集如雨的攻勢,咳出一口鮮血。 在這股威壓之下,傅清知亦是喉間發甜,溢開濃郁血腥氣味。 邪氣太重了。 無數邪祟的氣息一并匯集,將她識海壓得劇烈生疼,五臟六腑皆是劇痛。 纖細的少女身形輕顫,眼眶溢開清淺的紅。 只差一點……只差最后一點點,她就能成功。 她憧憬了這個愿望那么久,倘若今日功虧一簣—— 恰在這一瞬息,琴箏之聲倏然一變。 樂音原本快且疾,毫無預兆地,在某個音符處悠悠壓低。宛如流水回旋,在漫無邊際的黑暗里,響起恢宏和緩的泠泠響音。 不知是誰驚呼道:“《渡魔曲》!” 由秦蘿奏出的樂音聲勢浩蕩,自秘境傳出水鏡以外,好似銀河霞光逶迤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