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喬長青這樣，在官方的鏡頭前，近乎告白地表達對另一個選手的欣賞，簡直聞所未聞。

    反應最大的其實不是粉絲，反倒是路人，有人驚恐“他倆不會是真的吧”，有人吐槽“東總就愛整尬的”，也有不喜歡喬長青的，惡意嘲諷“真愛演，希望樂極生悲”。

    言希的大腦一片空白，不知道該做何反應——是坦然接受，還是禮尚往來地奉承一句？

    言希還沒想好，就被工作人員請下了舞臺，采訪結束，鏡頭切回解說席，總結完今日賽況，就可以下班了。

    “什么王牌，你什么意思？”言希邊走邊問，臺階連接著光與影，他們慢慢地隱于黑暗中。

    “夸你啊?！眴涕L青澄清，“我標題寫的‘王牌’，粉絲玩梗跟我沒關系啊?！?/br>
    說得大義凜然，他其實并不無辜，至少進了俱樂部后，喬長青玩過這個梗，言希記得很清楚。

    “教練問我女巫什么牌的時候，你說是亡牌——死亡的亡！”

    喬長青不認賬：“我沒說過，別污蔑我?！?/br>
    “你就是說過！”論及記憶力，沒有人比言希更好，尤其是關乎喬長青的。

    喬長青努力去想，卻想不起一星半點，他這個人，說過的話轉頭就忘，做過的孽概不承認——倒不是狡辯，而是他真的忘了，瀟灑至極，坦蕩至極。

    “可是今天之后，所有人都知道你是他的王牌了?！?/br>
    余悅突然插進來，一句話說得言希啞口無言。

    喬長青暗暗朝余悅豎大拇指，心想這姐終于幫了自己一次，接過余悅的話，道：“就是就是，過去的事就讓它過去，事物都是向前發展的，你得辯證地看待?！?/br>
    言希語塞，論起嘴皮功夫，他比不上喬長青，被喬長青一頓蠱惑，思維陷入了混亂——難道真的是他小題大做了？

    等車的時候恰巧遇到fk，yoyo和納米粒結伴沖上前，攔住了言希。

    他們想干嘛，線下真人pk？

    言?；帕?。

    “west！”yoyo道，“打得漂亮，你贏了，我們心服口服?！?/br>
    言希有點懵，他不知道yoyo一直耿耿于懷他的那句賽后采訪。

    納米?？粗韵：偽舶鸵话愕募t發，手癢的厲害，礙于社交禮儀，沒有對言希動手動腳，而是轉移目標，掐了一把yoyo的胳膊，把他掐得嚎了一聲。

    “那根弦挺6，早知道就不返了，信了隊長的邪……除了你沒人敢傳，你小子膽兒太大了！”

    言希就事論事：“必須賭，不賭就沒了……”

    “嘿，這話說得好，我喜歡！”yoyo還了納米粒一巴掌，然后露出惺惺相惜的表情，“我發現你小子挺對我胃口的，當初為什么不來法克？”

    fk曾經聯系過青訓隊的言希，差一點，言希就會成為yoyo和納米粒的隊友。

    言希有點吃不消他們的熱情，向喬長青投去求救的眼神。

    喬長青收到信號，不看戲了，出來替言希解圍：“他可不能去fk，不然我怎么辦？”

    “噫——”yoyo噓他，“好土的情話?！?/br>
    言希心跳加速。

    明知是調侃，他卻自亂了陣腳。

    “算了，不為難你了?！奔{米粒話鋒一轉，壞笑道，“國王，之后的娛樂賽，來不來？”

    他說的是選手們自發組織的娛樂賽，自愿報名，重新組隊，線上直播，是休賽期間的一次集體團建。

    “行唄?！眴涕L青欣然接受。

    “帶上west，不準缺席?！?/br>
    車來了，遠處的肖九吆喝了一聲，yoyo和納米粒留下一句“總決賽見”，匆匆告別，向車站跑去。

    言希：“我好像……沒同意?！?/br>
    喬長青：“有獎品！”

    言希：“……好吧?！?/br>
    娛樂賽的時間定在夏季賽結束的那個周末，打完了他再回家，言希掰著手指計算，已經有三個多月沒見外公外婆了，今晚一定要打一通長長的電話，和家人分享勝利的喜悅，外公會為他驕傲嗎？外婆……

    想起外婆，言希的情緒驟然低落。

    最近幾年外婆的病情還算穩定，可能是藥物安穩了她的神經，不像以前那樣歇斯底里。

    不發病的時候，外婆是安靜的，常常坐在床邊，擺弄一件白底紅花的連衣裙，拆開、疊好，反反復復，癡癡地撫摸著上面的皺褶，就像在撫摸小女兒的臉龐，家里的相片全部收起來了，怕刺激到外婆，但是那件連衣裙怎么也從外婆的手中奪不走，看著那件連衣裙，她能一直看到心里去，茶飯不思。

    外公看著外婆日漸消瘦的樣子，狠下心把裙子收進箱子，外婆找不到裙子，“啊啊”叫著，焦急地在屋里轉圈，眼淚越積越多，恨不得拿頭撞地，隨手抓起身邊的東西砸在地上，她沒有神志，她只知道沒有連衣裙她會痛苦地死掉！

    言希那時尚在襁褓中，受到驚嚇，哇哇大哭，外公抱著他，一邊低聲哄著，一邊忍受打在身上的巴掌。

    后來，得到了連衣裙，外婆安靜了下來，看著上面紅色的圓點，仿佛透過它看到了少女頰邊的紅暈，她的目光從呆滯變得溫柔，緊緊攥著那件裙子，縮在床角，靠著漆皮剝落的黃色床板，慢慢合上了眼睛。

    言?？蘩哿?，嚎啕聲越來越小，靠著外公的胸膛，在沉穩的心跳聲中，睡意漸沉。

    哭鬧的人都入睡了，外公把言希放在床上，蓋好被褥，又到屋里，調整好外婆的睡姿，以免她扭傷自己，然后拖著蹣跚的步子，回到廚房，準備下午的飯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