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回到家后,沈佩璇終于可以輕松的休息了,躺在自己熟悉的床上,享受著這莫名其妙出現的一個月假期。 “因為你可以休一個月的假,所以連帶我的工作量也大減,真是托你的福??!”李嘉蓉幫她倒杯茶。 “你怎么聽起來好像是在抱怨一樣?” “我哪那么不識相?我很開心啊只要你的傷趕快好起來就好?!毙χ?,坐在床沿,看著她略顯蒼白的臉色,不知真是因為沒有血色所以蒼白,還是因為她的頭包著層層紗布,在映照下顯得蒼白?!澳羌一镎媸切笊?,怎么傷你傷得這么重?真是可惡耶!” 摸摸自己頭上的紗布“我沒事了,小傷而已?!?/br> 李嘉蓉面露恐懼“真的很恐怖耶!你也真是的,你平常下班都不是走那條路,那天晚上怎會走到那里去?不過想想,早知息我就等你一起下班了?!?/br> “學姊,我沒事了?!?/br> “心里也沒事嗎?” 沈佩璇摸摸自己的心“一開始有點怕,現在好多了。而且我也比較能體會那些受害者的心里,算是學了一課?!?/br> “你怎么能講得這么輕松?” 兩人還在斗嘴聊天,就在此時,門鈴聲響起。 兩人都嚇了一跳──說不怕,但心里的陰影一時難以散去。 李嘉蓉收拾起驚嚇“不要怕,不會有事的,我去看看?!比缓笠蝗俗呷?,過了一分鐘,李嘉蓉帶著微笑走了回來“小璇,你看,誰來看你了?” 看見來人,她不算驚訝“士揚?!?/br> 嚴士揚走進她的房間,李嘉蓉很識相,趕緊退出去,把時間、空間留給他們兩人。 經過這件事,說不定小璇的心態會改變,說不定士揚也有了打算。 拉了張椅子坐在床邊,兩眼全神貫注看著她,自然也看見她那層層包裹的白紗布──紗布上隱約透著血跡;自然也能看見她那潔白的手上還有著刺眼的傷痕,也能看見她的臉頰上那隱約的紅腫。 他顫抖的伸出手,碰觸她頭上的紗布,刺刺的觸感像電流一般竄過,流過他的身體,帶來極端的痛楚,痛到他連喘息都覺得困難?!斑€痛嗎?” 她看著他,搖搖頭“不痛了?!?/br> 他點點頭,繼續沉默無語,只有他那泛著淚的眼眶訴說著他內心的痛苦情緒。 沈佩璇看著,覺得他有點奇怪──或許是經過這一劫,讓她無法再繼續維持冷靜,能見到他,真的很好。 于是她不能自己的握住他的手?!拔覜]事了,不要擔心?!?/br> 嚴士揚點點頭,也握住她的手,卻是依然不言語。 這樣的他真的很奇怪,這兩天,他不是沒到醫院看過她,可在他得知她受到傷害的消息后,他真的一反常態,不再像以往在法庭上那樣喳呼,總要她制止他才行。 他就像現在這樣,安安靜靜看著她,也不說話;他的眼神里明明滿是憐惜、痛苦、哀傻,卻是不發一語。 到底是怎么了? 嚴士揚突然伸出手將她抱進懷里“小璇,好好在家里養傷,我出去辦個事,辦完以后我會來找你?!?/br> “辦什么事?” “我去訊問被告,訊問那個傷害你的混蛋?!倍潭桃痪湓?,很合情理。 語畢,他只是用力的抱緊她,把所有的情感與眷戀統統透過這樣的擁抱告訴她,而她都感覺到了。 末了他站起身,離開這個房間;沈佩璇看著,只覺得他怪,想喊他,卻不知他怪在哪里。 嚴士揚離去,李嘉蓉走進來“他這樣就回去了?怎么這么沒有良心???” “我覺得他怪怪的?!?/br> “怎么了?” 搖頭“不知道,就是怪怪的,不像平常的士揚?!?/br> “你可能多心了?!?/br> 就在此時,電話突然響起,兩人又是一嚇,李嘉蓉拍拍胸口“再這樣嚇下去,我真的會短命?!?/br> 沈佩璇接起電話“喂!我是沈佩璇?!?/br> “沈法官,您好?!?/br> “檢察長?”是士揚的頂頭上司。 “是??!是我?!庇悬c不好意思“真是抱歉,在您休假養傷的時候打電話給您?!?/br> “不要這樣說,有什么什么嗎?” “這說起來好像有點奇怪,我沒有冒犯的意思,只是這個士揚的事我也不知該跟誰商量,想想只能來問您?!?/br> “士揚?士揚怎么了?” “那小子早上打電話給我,說他不干了,還遞了辭呈給我?!?/br> 沈佩璇幾乎是立刻從床上彈跳起來,嚇得連眼睛都瞠大了“什么?什么時候的事?” “早上,我那時也嚇了一跳!那小子上個月才剛通過書審,轉為實任,大好前途才剛開始?!?/br> “雖然他平常訊問的時候很兇,當被人投訴,可是工作很認真、很有拚勁,這樣的人才,又這么年輕有為,我實在舍不得,所以我沒有準;可那小子很堅持所以我想,前陣子聽說你們好像在交往,想問問看您有沒有辦法勸他回心轉意” 沈佩璇突然靈光一閃“可是剛才士揚來找我,還說他有正事要辦,要”突然,她一切都想通了。 “什么正事?” “沒事,謝謝你,檢察長,我知道了,我會問問看他?!闭f完,掛斷電話,沈佩璇還在想,臉上的表情凈是苦思。 李嘉蓉在一旁看著,不知何事。 “士揚怪怪的?!?/br> “有嗎?他還是那個樣子啊”沈佩璇不知該怎么說他請辭?他是那么喜歡這份工作,怎會請辭?又,既然請辭了,為什么騙她說要去訊問嫌犯? 難道棉被掀開,沈佩璇跳下床。 李嘉蓉嚇了一跳“小璇,你要去哪里?” “地檢署!快,去地檢署!” “去地檢署干嘛?你又不在地檢署上班?” 沈佩璇沒再多說,衣服一穿,不顧自己傷勢在身,立刻將外套披上,往門口奔去。 千萬不要讓她來不及千萬不要讓他鑄下大錯 嚴士揚坐在偵查庭里,臺下就是那個傷害沈佩璇的被告──那家伙當晚就被羈押了,今天他將人借提出來。 桌上什么卷宗都沒有,嚴士揚一雙眼睛是如此的冰冷,凝視著對方,幾乎想將對方給吞下腹。 而那人一臉的不在乎,隨意站著,眼神雖然有那晚犯案時的陰狠,但確實是桀驚難馴的惡徒。 “你真的是人嗎?媽的!你在路邊看到女人都要上?” 對方反嗆“我要找律師?!?/br> “你不是說你精神狀況有問題嗎?精神狀況有問題,還知道要找律師?” “在我的律師來之前,我是不會回答任何問題的?!?/br> 嚴士揚聳聳肩“你不用回答任何問題,我也不會再問你?!?/br> 像他這種人渣,留著只會傷害無辜的人。 他說他的精神狀況有問題,就算起訴送到法院,也不會判太重;再加上小璇并沒有真的受到傷害,他只是未遂,如此更是不可能被重判。 可他想到小璇那一夜所受到的驚嚇、受到的傷害,他就不能原諒這個畜生!他從沒想過這種事會發生在他最愛的女人身上。 最愛的女人是??!小璇是他最愛的女人啊以前他想不通,那是他蠢;現在,他要為自己最愛的女人做一點事──當法律無法還他和他最愛的女人正義時,他要自己找到正義! 想起小璇那一夜一定飽受驚嚇,醫生說她身上傷痕累累,因為不斷掙扎,遭到眼前這個畜生的痛毆。 光聽他就渾身發抖,看到小璇那蒼白的臉色,他更是全身發軟。 記得那晚接到電話時,他幾乎是開車狂飆,一路高速沖到醫院;那段路是他這輩子走過最長的路,一路上他胡思亂想,甚至不斷落淚哭泣。 小璇受到傷害了 小璇受傷了 該死!早知道他就該跟緊她──這陣子他不敢去打擾她,怕自己厘不清思緒反而會傷害她,殊不知他的心一直都在小璇身上,他愛她! 對小君,他心疼,他努力為她尋找正義;但是同樣的事發生在小璇身上,他發狂,他只想跟眼前這個混賬一起同歸于盡! 嚴士揚走下臺,今天他根本就不是來訊問的,他早就提出辭呈,把嫌犯叫出看守所,叫到地檢署來,他就只想教訓對方一頓。 他很清楚,只要他出手,一切就完蛋了──他的前途,他什么都完蛋了!可是,這家伙一定能夠輕輕松松走出法院,不必負起責任,不會受到處罰,既然如此,那就讓他自己來! 他要親手了結這個畜生 “你要干什么?” 嚴士揚走向他,二話不說,一個出拳揮向對方,力道之大,讓人當場摔出去,撞到角落。 “不要” “媽的!小璇在喊不要的時候,你有沒有放過她?”再出拳,奮力出擊,對著對方是一陣痛毆。 “救命啊──救命啊──檢察官打人??!”嚴士揚殺紅了眼,不停痛毆對方,拳腳相向。 外頭有人聽見聲音,趕來想要察看,但偵查庭大門鎖著,一時之間找不到鑰匙,人也進不來。 “你該死!” 那人跌倒在地,不停痛呼。嚴士揚早已陷入瘋狂,再這樣下去,只會把人打死;外頭的人隔著門只能聽見里面的哀號聲,卻不得其門而入。 就在此時,外頭傳來聲音“士揚,你開門!你在做什么?” 嚴士揚愣住,那是誰?那是小璇的聲音? 他停住了手,本來想親手把對方打死,然后自己去投案,結果不知怎的,竟在聽見小璇的聲音后,他就住手了。 從外頭聽見里面的聲音已歇,只剩下哀號聲,小璇敲打著門“士揚,開門好不好?不要再錯下去,趕快開門,士揚,我求你”聲音哽咽。 他握緊拳頭,拳頭上都是血;他的眼眶里滿是淚水──他不后悔,只痛恨自己無法保護她。 這時有人拿到鑰匙,一把將門打開,沖進來看。 只見嚴士揚站在現場,動也不動;而那名被告還在角落哀號,被打得鼻青臉,慘不忍睹,不過至少沒鬧出人命。 小璇走了進來,看見了他,只是看著他──這個傻瓜、這個笨蛋,老天!他怎么這么傻 她沖上前抱住他“你怎么這么傻?” “小璇,對不起,我沒有保護好你”“這跟你有什么關系?”抱住他,她真的再也沒辦法抗拒自己的心,就這樣向他走近,永遠貼緊他。 她突然懂了,懂了他的感情──她從不期待他把感情說出口,因為他不是那種男人。 可她曾經這么迷惘,看不到,甚至懷疑他對她到底有沒有感情?當然有??!他為了她,什么信仰、執著統統可以拋棄。 小君受到傷害,他只是心疼,他只能基于檢察官的職責,去幫她追求正義;可換她受到傷害時,他瘋了,他什么都不顧了,只想殺了那個傷害了她的人! 他喪失理智,失去判斷能力,再也不是嚴士揚檢察官,變成一個失去心智的男人。 一切都只為了他的女人為了她,他可以拋棄他信仰的正義、放棄他自信的一切,甘心沉淪。 嚴士揚沒有遲疑,緊緊抱住她,心疼她所受到的傷害,也為她所受到的傷害感到抱歉。 這里面,傷害她的不只是那些外人,還包括他! 他沒有保護好她,他不夠心疼她,他用一句句帶刺的話語傷害她;如果可以,他也想打死自己?!皩Σ黄稹睖I水直落。 搖頭,緊緊依偎在他的懷里不肯放開、不肯離去;如果可以,她更想將彼此緊緊鎖在一起。 這男人,真傻 這十年來,他給她的陪伴也不少,他們彼此互不相欠,卻也欠彼此最多;他們嘴巴上沒說愛,卻從沒想過不愛。 她不再考驗他了,就讓她繼續留下他吧! 這個真性情的男人每次都讓她煩惱不已,可她還是要說,她愛他,不管是當年,還是現在,她都愛他。 他們都愿意為了彼此,粉碎掉自己心中的信仰;為了彼此,踩碎那些自以為是的驕傲,然后將赤luoluo的自己,毫無保留的呈現在彼此面前。 如果能牽手走過這十年,沒道理不能再繼續下去。 他是知道她的,她也是,這樣的伴侶還要往哪找??? 就在這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