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左邊的農場上有幾頭牛羊正悠間的吃著草,一旁還有一隻正在追蝴蝶的牧羊犬。 農場邊的馬廄可以看見幾團牧草擺放在外,而馬廄旁就是二人正在尋找的人家。 〝叩、叩〞 「來了!」一名婦人的聲音。 「請問你們找?」向慕青打開門,沒料到會是陌生臉孔。 「你好,我是林午霆,這位是程昱晴,我們是黎冬默的朋友,她請我們來找白安竹?!?/br> 「冬默的朋友?」向慕青看向眼前的女人,那抹鬱鬱寡歡的神情,看起來是發生了一些事。 「請進,我去叫安竹?!顾f,敞開大門讓二人進入。 兩人分別坐在沙發的左右側。 「冬默的朋友?」白安竹走進客廳。 「你好?!沽治琏俺剃徘绠惪谕?。 羅芓漣從未看過程益龍如此絕望的模樣。 她站在克勞爾第十三區的大門前,和眾多的克勞爾人民一起。 程益龍面向外側,跪在門前,雙手被綑綁在后頭。 李上校派別的蔣少尉全面接管局勢。 他舉起手槍,抵著程益龍的腦袋。 〝碰〞一槍鳴響,染紅了雪地。 羅芓漣一秒都沒有閉上眼,她等這一刻等了好久。 解藥沒有找成,倒是把克勞爾搞得一團亂,甚至還讓他們換了政局。左奕寧心想。 「接下來呢?」公開處刑結束后,余潔莘問道,轉過身。 孫凜人呢? 〝叭叭---〞孫凜降下車窗。 「上車!」他喊道。 「你哪來的車?」左奕寧打開車門。 「你怎么會開車?」余潔莘也跟著上車。 「陳明給你的嗎?」羅芓漣也上了車。 「沒錯?!箤O凜調整后視鏡,踩下油門。 「可以回家了?!顾f,看向身旁的小木盒。 里頭裝著的是方誼茵的骨灰。 裝甲車行駛在雪山的感覺就是不一樣,左奕寧看著窗外,若有所思。 「我們真的不去找冬默嗎?」余潔莘開口。 「你覺得那小子有臉見方姐嗎?再說,我們完全沒有她的消息和身處何地的線索,也無從尋找?!箤O凜沒好氣的說。 「但這不是誼茵樂見的結果吧?!棺筠葘幷f道。 「但這是黎冬默自己做的決定?!箤O凜抓緊方向盤。 是她先背叛我們的。 「如果她想拋下你們,一開始就會跟著昱晴一起上飛機了,不是嗎?」羅芓漣開口。 「雖然和你們相比,我只是個旁觀者,但正因為我是旁觀者,所以更可以看出她心里的掙扎?!?/br> 此話一出,全車靜默。 「反正我是不會去找她的,要就自己回來,讓她在外面好好反省?!沽季?,孫凜才打破沉默。 他看向后視鏡里的三人,各懷心事,又看向副駕駛座上的小盒子。 逝去的人不會回來,永遠都是留下的人會受到懲罰。 黎冬默應該要付出代價,但不代表其他人就不會跟著受罪。 鑰匙插進鑰匙孔的動作有些顫抖,程昱晴深深吸了口氣,轉動門把。 「我可以自己,你先去看你的房間吧?!勾蜷_門前,她轉頭看向后方的林午霆。 「好,有事就來敲我房門,你知道我在哪?!沽治琏蛩⑽⒁恍?,便離開走廊。 程昱晴推開木門,走進黎冬默的房間。 和她想像中的狀態有些不一樣。 左側的深藍色床單和棉被乾凈的鋪在床上,看起來像是刻意鋪平,右側書桌上放著筆記本和一枝使用了三分之一的鉛筆,書桌左側的檯燈上積了一些灰塵,書桌下方右側有兩層柜子。房間最右側則是小小的木製衣柜,衣柜里只有三件衣服和兩條褲子,下方還擺著一隻小狗娃娃。 床的尾端則是淋浴間,一支牙刷一條牙膏一塊肥皂,浴室里也潔白的令人意外。 看起來像是出遠門前特別打掃,刻意不留下使用過的痕跡。 是怕自己葬身在外,不想讓前來整理房間的人太悲傷嗎? 程昱晴心想。 打開書桌前的窗戶,外面是一片草皮,接近傍晚的時間,天空呈現橘黃色,照得房內也有一抹溫度。 放下頭發,將發圈放在房內中間的小矮桌上,脫下衣物,走進浴室。 溫熱水淋下,放松了她的身體,閉上眼睛享受這一刻。 走出浴室,她打開黎冬默的衣柜,隨手拿了衣物套上,再回頭撿起地上的衣物。 對了,這些衣服是誰的?她甩了甩衣服,一包東西從口袋里掉了出來。 「嗯?這是?」程昱晴撿起物品。 薰衣草的種子。 昨天晚上,對了,在我意識尚未恢復的時候,她和我說了一些話,是那時候吧? 她竟然默默的記住了我說的故事。 程昱晴握著種子,倒上床。 黎冬默的味道依然存在,淡淡的清香。 程昱晴蜷縮在床上,淚水不聽使喚的流淌,沾濕了枕頭。 「笨蛋…就說我會把它養死?!钩剃徘珙澏吨眢w,喃喃自語。 「想要種就快點回來,不要把它丟給我啦?!?/br> 「快點回來好不好?!?/br> -------- 春末夏初,西岸的天氣溫和,早晨涼爽,街道上隨處可見小花小草,好像沒有人刻意澆灌,它們自然的來到這里,綻放生命。 程昱晴結束晨跑,回到家中,簡單的沖個澡,來到窗戶邊。 「早安,小默?!顾f,拿著小水杯細細澆灌,幾週前埋下的薰衣草種子已經長出小芽。 「今天也要多曬太陽多喝水喔!」她對著薰衣草說著,將水放上書桌。 打開黎冬默的筆記本,凌亂的文字沒有任何秩序可言,想寫什么就寫什么,把筆記本里的黑色直線當參考,斜斜的字穿插在中央,左邊一塊右邊一塊,涂涂改改的寫下代辦事項和心情,偶爾還會畫上小插圖。 但很明顯,黎冬默毫無美感可言。 程昱晴直到現在都還在研究那些重復出現的毛團小生物究竟是什么。 但依照黎冬默的喜好,估計是小狗吧。 悠間的清晨,她便會坐在書桌,重復看著這本筆記本,一遍又一遍。 「中午十二點要去曙光吃飯,昨天跟凜打賭輸了,我以為那隻麋鹿會先吃紅蘿卜,結果竟然是吃地上的草!」程昱晴在心里唸著。 「莘今天早上心情很好,一定是因為我昨天有在時間內把碗洗乾凈?!?/br> 「早上八點要和獵人團一起去市區找物資,方姐想要新的餐具?!?/br> 「在一間鞋店里找到一包牛皮紙袋包的紙鈔,發財了發財了,但不知道可以拿那些紙鈔來做什么,所以我把它放回收銀機里了?!褂覀冗€畫了紙鈔的圖案,但若不是配上文字,程昱晴肯定看不出她在畫些什么。 紙鈔旁看起來是她試圖畫收銀機的模樣,但被打了個大大的叉,旁邊還寫上「跟收銀機不熟」。 「今天晚上莘煮了地瓜葉,因為最近採收很多很便宜,但我不喜歡吃地瓜葉,一片都沒吃所以被罵了?!?/br> 「怎么會,地瓜葉很好吃欸!」程昱晴忍不住說道。 她總是喜歡一遍遍回覆黎冬默的留言,雖然對方聽不見。 「明天下午兩點有獵人會議,但我不想去?!?/br> 「今天晚上十點曙光有啤酒無限暢飲的活動,可是不可以喝太多,莘會生氣?!褂疫吀缴辖蛊【频膱D示。 「就說上次是意外,都過好幾年了她還是一樣嚴格?!?/br> 每次讀到這里,程昱晴總會忍不住好奇究竟發生過什么事。 「等你回來一定要問個清楚?!顾f道。 「剛剛打獵的時候看到一名感染者被困在泥沼里,我把它解決了?!?/br> 「凜送了一本雜志給我,里面有好多沒有穿衣服的漂亮jiejie,謝謝兄弟?!垢綀D是一隻意義不明的生物,程昱晴暫時把它解讀為狗。 「明天早上十點要去幫竹洗馬,青說要烤餅乾給我吃?!褂疫叜嬃讼袷^的餅乾。 「雜志被莘燒掉了,好難過?!?/br> 「干得好,潔莘?!钩剃徘绻雌鸫浇?。 〝叩、叩〞 「昱晴,你在里面嗎?」是林午霆的聲音。 「對,我要出發了?!钩剃徘绾暗?,蓋上筆記本。 昨晚,孫凜、余潔莘、左奕寧及羅芓漣從第十三區回來了,帶著方誼茵的骨灰。 程昱晴和羅芓漣在曙光坐到凌晨,細細談著她們這些年錯過的時光,雙方卻都沒有想像中的激動。 來到摩洛爾的墓地,這里葬著許多過去的居民,整齊的排列在草皮上。 下葬儀式即將開始。 余潔莘捧著她的骨灰站在最前方。 將裝有骨灰的木盒放進土里時,隱忍的情緒終于潰堤。 是她給我一個全新的家,如果領走冬默那日,沒有一起將我帶走,不知道我現在能否健全生活。 孫凜上前扶起余潔莘,讓牧師可以繼續儀式。 方誼茵的死亡,昨晚已經聽羅芓漣說過了,黎冬默的命是方誼茵換來的。 而現在,沒有人知道黎冬默的下落。 儀式結束后,大伙人一起到曙光用餐,因為摩洛爾村莊的規模很小,大家都相互認識,朋友的朋友相約,很快就佔滿曙光了。 「我很抱歉?!钩剃徘缱呦蛴酀嵼返热?,開口。 「沒事,不是你的錯,是那個傢伙的問題?!箤O凜大口灌酒,說道。 「我們沒有怪你,別把事情放心上?!棺筠葘幰舱f道。 「是冬默的問題?!褂酀嵼肺罩【?,說道。 「等你打起精神了,可以加入我們獵人的團隊,跟你一起打獵很開心?!顾f,努力釋出善意。 事情走到這一步,程昱晴成為摩洛爾的人,也就意味著重新開始。 而程昱晴也真的是整起事件里最無辜的人,沒有必要與她交惡。 「對,可以把黎冬默換掉了?!箤O凜又說道。 「你真的覺得誼茵會想聽到這些話嗎?」左奕寧瞪向孫凜。 「抱歉,他喝醉了,我現在就把他帶走?!褂酀嵼防鴮O凜的手,扛到自己肩上。 「昱晴,歡迎你隨時加入我們的團隊?!闺x開前,她說。 「謝謝你們?!?/br> 喝了口啤酒,程昱晴坐上高腳椅。 吧檯上方放著許多照片,包括方誼茵的,紀念著曾經在摩洛爾生活的居民。 「昱晴,你還好嗎?」羅芓漣走上前,問道。 「媽?!钩剃徘鐔镜?。 「這里真的很不錯,和克勞爾的氛圍完全不一樣?!沽_芓漣說著,請吧檯的酒保幫她再續啤酒。 「很高興你喜歡?!钩剃徘缯f道,喝了口啤酒。 「還在擔心那孩子?」羅芓漣問道。 程昱晴沒有應聲,指尖滑著玻璃杯,看著水珠滑落,上面的水珠推著下面的,觸碰的的瞬間合而為一。 「我懂你為什么對她如此上心?!沽_芓漣喝了口啤酒。 「能夠找到一個愿意為自己赴湯蹈火的人真的很難得,但你還年輕,人生還很長,會遇見不同的人不同的事,這個世界的生命本就來來去去,沒有必要為了一個,甚至不確定生死的人,而放棄認識新朋友的機會?!?/br> 「該踏出那間房間,去做你真正擅長的事了吧?!?/br> 這一個月,程昱晴會到農場餵餵動物,或到餐廳等地方打掃,做少少的事,領少少的薪水,維持最低消耗,領了錢買了食物,就窩在狹小的房間里,與世隔絕。 「她會回來?!钩剃徘缯f道,站起身。 「我想一個人待著?!顾f,走到曙光的角落座位,點了盤薯條。 此際坐在這里,為的是給方誼茵面子,只要撐過經晚,就可以回家,舒服的睡上一覺了。 咀嚼著熱騰騰的薯條,喝著冰涼的啤酒,程昱晴撐著頭,好像有點暈了。 話說,這是第幾杯來著? 「昱晴?」忽地,身旁傳來了叫喚。 程昱晴抬起頭,是張靜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