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廊很長，安靜。

    兩個人距離不遠，對視幾秒，譚宇程無聲讓開了身子，季聽從他身側走過，擦肩而過時，她身上淡淡的櫻花沐浴香味散發開來，他身上冷冽的清香味也飄進她鼻息，季聽走到客廳端起水杯就著自動感應燈去倒水。

    而走廊中間那扇次臥的門推開，譚宇程高大的身影走了進去。

    幾秒后。

    門合上。

    季聽這邊水聲也正好停下，感應燈也暗了，季聽垂著眼眸，在黑暗中看著滴完最后一滴水，隨后端著水杯走向主臥室。

    走廊燈亮著，季聽進門，隨之也滅了。

    她走到落地窗邊的單人沙發坐下，咕嚕咕嚕喝完半杯水，隨后擱下水杯，爬上床去睡覺，柔軟的枕頭上隱隱有烏木清香的味道，可認真聞似乎又沒有。

    這邊他不常來住，那些屬于他的香味當然不會留存太久，迷迷糊糊，也不知在想什么，季聽睡著了。

    外面有不少的煙花聲，但不知從哪而來的，響了半夜。隔天一早，季聽九點多醒，洗漱完開了門走出去，還有些困頓，屋里安靜，她一腳走到餐桌，譚宇程穿著黑色上衣跟長褲站在那兒拿著筷子把面撈到碗里，季聽一愣，與他視線對上。

    她嗓音溫軟，“叔叔阿姨他們呢？”

    譚宇程掃她一眼，神色淡淡，裝著面，說道：“下去散步了?！?/br>
    季聽哦了一聲。

    是猜到了。

    譚宇程撈完面，拿過另一個碗，睨她一眼，“你也吃面？還是吃點別的？廚房有?！?/br>
    季聽看眼那面，應該出自邱丹的手筆，她說道：“我也吃面吧?！?/br>
    譚宇程嗯了一聲。

    給她撈了一碗，還用大勺子給她裝了湯，他估計也剛起沒多久，發絲帶了點水汽，裝好面，譚宇程把她那碗放在一旁，推了筷子給她。

    季聽走進去，拉開椅子坐下，拿起筷子吃面。

    熱氣暈染。

    譚宇程也坐下來吃，眉梢從這個角度看去，冷峻得很，季聽抿唇，感覺他心情還是不好，那股子別惹我的氣息極其嚴重。

    季聽不知該從哪兒猜測起。

    她吃著面。

    吃完面時，四個出去散步的父母都回來了，肖曦接著電話，看樣子有親戚要上門做客，季霖東這邊也有朋友要來，季聽把碗放到廚房的洗碗機里，擦擦手走出來，就跟著父母告別了肖曦還有譚暉，隨后進房去稍微收拾下。

    穿上外套拿上小包，她挽著邱丹的手。

    兩家人在門口告別。

    肖曦太舍不得了，她扒著門框說道：“我們下回約，下次找個時間出去玩?！?/br>
    邱丹笑道：“好，讓季霖東安排?！?/br>
    肖曦點頭：“哎?！?/br>
    到了一定年紀，能有個特別好的閨蜜，丈夫之間又聊得來的，兩個孩子還能玩到一起的，這非常難得，于肖曦來說，這段友誼非常完美，契合十足。

    邱丹說道：“走啦?！?/br>
    “慢點開車?！弊T暉囑咐季霖東。

    季霖東點頭。季聽挽著邱丹的手走向電梯，余光掃一眼那靠著門框神色淡淡的高大男人，她收回視線，跟父母進了電梯。

    季霖東開了車來。

    季聽也開了車，但邱丹不坐季霖東那輛，她坐季聽這輛，季霖東委委屈屈地啟動車子，跟在季聽的白色轎車后面。

    他雖然是老司機，但開車有時要比較猛，他當年開的是貨車，技術很行，對自己很自信，但每每都被邱丹罵。

    季聽自然比她爹溫柔很多。

    在黎城發展這么多年，朋友親戚也有一些，逢年初一初二初三也有朋友親戚走動，一些堂姐，堂妹，表叔，表姑，堂哥沒回南安過年的，就會來走走親戚，回到家還沒坐下來喘氣，就有親戚來，年輕的季聽能聊得來，但是像表叔表嬸這種就喜歡問季聽婚姻，男朋友的問題。

    季聽干脆躲廚房里切水果，去躲清凈。

    從二十四歲以后，年年如此，防不勝防，盯著她婚姻跟感情來，邱丹都沒這么關心。

    到了晚上。

    家里終于安靜下來了，季聽早早去洗了澡出來，邱丹揉著脖頸，她一天嘴巴聊天都聊干了，她喝一口水說道：“明天能睡晚點吧？咱們是不是得去堂伯那兒？”

    季霖東給她揉肩膀，說道：“十點再去就行，順便吃頓飯?！?/br>
    “嘿，事情真多?！?/br>
    邱丹看向季聽，頓了頓，道：“過完年找個時間，跟房東太太一起吃飯?！?/br>
    季聽微愣。

    邱丹無奈道：“總得見面聊聊，房東太太人也挺好的...”

    季聽懂了。

    她點頭，“行?！?/br>
    接下來的幾天，朋友來往，親戚來往，一家人忙得腳不沾地，季聽這幾天經常收到龍空發來的微信，他回南安過年，還跟一些同學聚會，順勢還去看了老師，給她發了好多相片，南安巷，網吧，便利店，還有南安燒烤店。

    以及她家那兩層小樓，還有旁邊那棟舒筱的。

    兩棟房子經過風吹日曬，有些斑駁，但深色的瓷磚，顯出了歲月的痕跡，季聽那扇翠綠色的窗戶隱約可看到里面她貼的一些貼紙。

    喜歡的歌手的貼紙。

    看多了黎城的高樓大廈，南安的建筑多年再看別有風味，而他們都是在這個地方長大的。

    龍空笑道：才發現你家小院很大，適合露天燒烤，找一年回來，咱們來燒烤。

    季聽：好啊。

    龍空發了一個期待的表情。

    初五。

    日落就開店了，小周跟小宛還沒回來，只有張揚上班了，分店那邊也只有店長一個人上班，但招了兩個大學生兼職。

    辦公樓大規模上班都是在初八初九。

    所以初五到初七只是開著店散散風，現場吃的人不多，外賣倒是挺多，這附近有一些樓盤，買了房子在黎城的一些住戶沒有回家過年的。

    龍空初七從南安回來，帶了南安的一些新年特產去找譚宇程跟傅延，傅延抽空出來，去了譚宇程那家“市井”店里喝酒。

    譚宇程穿著黑色沖鋒衣，挑開了啤酒蓋，往杯子里倒酒。

    傅延開著手機監控，時刻看著家里的老婆和孩子，溫南汐在客廳里哄孩子，廚房里還有保姆在，傅延看一眼龍空后備箱里的其余禮物，問道：“那些給誰準備的？”

    龍空合上后備箱，嘿嘿一笑，說道：“你猜?！?/br>
    傅延挑眉，沒再多問。

    主要后備箱里的禮物看著就不是給男人，而是給女人。

    譚宇程輕掃一眼龍空那后備箱，他倒著酒，一聲不吭。

    隔天初八。

    小周回來上班，季聽一早開門就感覺到人流量比前兩天好，她給小周拿了新年紅包，門口停下一輛車，龍空穿著深棕色外套大包小包地提著，大步地推開了日落的店門。

    季聽一回頭看到他愣了下，笑道：“新年快樂?！?/br>
    “你這是干什么？”她看到他手里提著的東西，龍空爽朗一笑：“新年快樂，從南安帶來的，都是咱們以前喜歡吃的東西?！?/br>
    他說著，就把那一堆東西放在書架那邊的桌子上，季聽走過去看了一眼，無奈地道：“這買得也太多啦?！?/br>
    龍空額頭出了點汗，他擦了擦，笑道：“不多，這么點，你店里不是人多嗎？”

    季聽扯了張紙巾給他。

    他擦拭著汗水。

    季聽回頭讓小周給他做杯咖啡。

    龍空笑著道：“還蹭杯咖啡喝?！?/br>
    季聽看向他，問道：“你們今天開工了？”

    “嗯，十點半去公司就行?！?/br>
    季聽點點頭，接過小周拿來的咖啡，遞給龍空，龍空接過，喝了一口冰美式，舒服得很，他眼睛很亮，季聽覺得亮，有點灼熱的感覺，她覺得是自己的錯覺。

    好在龍空坐了會兒，咖啡喝一半就得走了。

    季聽送他出門。

    正好遇見于希拉著行李箱下了網約車，于希三步一回頭看著龍空開走車，她聳了下肩膀的包，挽住季聽的手臂，“他怎么那么早？”

    季聽看她一眼：“你也是剛下高鐵？”

    于希點頭：“我買的最早的一班票，逃似地跑回來?！?/br>
    “你媽這段時間還安排相親？”

    “安排啊，我才見了兩個，別提了，都不覺得好?！彼韭犕崎T進了店里，季聽讓小周給于希拿份可頌跟咖啡。

    于希一眼看到書架那里堆著的禮物，她腦門一閃，詢問季聽：“是不是龍空送的？”

    季聽順著于希的視線，點頭：“嗯?！?/br>
    于希刷地看向季聽，她眨了眨眼，問道：“聽聽，龍空生日那晚的事情，你記得多少？”

    季聽接過可頌還有咖啡拉著于希在一旁坐下，行李箱小周幫著推進休息室里，季聽把可頌咖啡推給于希，她頓了頓，抬眼道：“你問的是什么時間段的？”

    “你喝了那杯酒以后?！?/br>
    季聽微頓。

    那瑰麗的畫面從腦海里閃過，但她知道于希問的不是這個時間段，她說：“那杯酒下去后有幾分鐘我是斷片的?！?/br>
    于希拍了下手，“就是這個時間段，當時龍空許完愿是要向人告白?！?/br>
    季聽一愣。

    她隱隱約約記得對上龍空眼睛時，他眼眸里閃著光。

    一絲不敢置信浮上心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