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章 欠債還錢天經地義
深夜,城郊農民房。 朱總剛讓人拿來一箱現金,換了150萬籌碼,轉眼又縮水三分之一。不過他不信這個邪,所謂有賭不怕輸,他今天還能衰到底? 明牌10、j、q,朱總眉毛一吊,扔出30個籌碼:“30萬?!?/br> 王文博手里三張明牌a,a,a,底牌一張9,這么好的牌面他卻有點猶豫。 梅子在旁低聲道:“這么大的牌也不跟嗎?這么小心…” 王文博沒說話,只是側頭看了她一眼,示意她別出聲。梅子無趣的眨眨眼,抽出根煙點上,沒再多話。 他今天險贏了幾把大的,心情不錯,打算這一局穩扎穩打,絕不冒進,結束后馬上拿錢走人。所以前兩輪下注還算謹慎,沒加碼,總共跟了15萬。 王文博心想,姓朱的明顯是想拿同花順,不如跟他拼一拼。贏了,臺面上將近一百萬能拿走,就算這把輸,今天也小贏十來萬,不吃虧。 王文博數出30個籌碼:“跟!” 最后一輪派牌,王文博又是一張a,朱總拿到一張9。 四條a!周圍一陣低呼。 王文博心中狂喜,但隨即看到王總四張明牌9、10、j、q,心里開始打鼓。 姓朱的牌,不是一把散牌就是同花順。王文博有自己的推測。 “我手里一張底牌9,四張明牌a,桌上扔出一張9,三張暗牌里說不定也有9。他剛剛拿的可能就是絕張9。姓朱的底牌如果是張8或k,那就同花,但這不可能。上一輪我手上就三條a,他會這么蠢,拿幾十萬賭絕張?況且這兩個絕張有沒有還不好說?!蓖跷牟┻@么想著嘴角淺淺勾起笑容。 “四條a。王總,牌面夠大??!”姓朱的斜著嘴,摸摸嘴唇,身體往前靠,又瞇著眼翻起底牌一角看看,笑道:“你猜我這一把是不是同花?” 王文博摸了摸眉毛,心想:“他現在說這話,無非是想唬我棄牌,一把散牌還想贏,門都沒有!” 不過賭場上的話,似是而非,王文博不至于這么容易被人混淆視聽。他現在推測姓朱的底牌是9,等的就是一張8或者k,但偏偏又拿到9。那他這把同花順估計已經泡湯了。 “他底牌絕對是9!你還不梭?”梅子等了好幾分鐘不見王文博動作,忍不住催他。 王文博看了眼籌碼,兩根手指輕輕搓著。他現在要真棄牌,不過小贏十來萬,能還上今天抵押房產證的錢,但還不了他前面欠的六七十萬。 舊債不清新債免談,要不是梅子面子大,今天這個房本強哥都懶得收。賭場上欠著幾十萬,利滾利一天天下來都能把人壓死,拿什么還? “十來萬,有個屁用!”王文博暗罵。 桌面上堆迭著上百萬籌碼,王文博已經開始想象把這些錢收入囊中的景象。況且梅子剛剛的話讓他更加確信,姓朱的手里就是拿了一張9。王文博想,這把只要梭了,贏上七八十萬,新帳舊帳一筆清,以后再也不賭了。 “梭了!” 嘩啦一聲,50萬籌碼推向臺面中央。 “哈哈哈哈,王總好魄力?!毙罩斓耐蝗慌氖执笮?。 這局玩的有點大,牌桌旁已經聚了很多人,都在等著看朱總跟不跟。一時間鴉雀無聲,顯得他笑聲格外刺耳。 王文博心頭狂跳。 “跟!”姓朱的幾乎是喊出來的,誰都能聽見他聲音里的狂喜。又是嘩啦一聲,50萬籌碼扔了出來。 王文博整個人突然麻了,雖然手上在翻底牌,但腦子里卻有兩個字在震蕩:完了! 姓朱的笑的更大聲,只見他抽出底牌,啪的一下扔在桌面,赫然是一張8。 8,9,10,j,q,同花順! “朱總真是財運亨通??!”人群里有人笑瞇瞇擠進來,從扔掉的牌里翻開一張底牌:“我這還有一張梅花9,真讓你拿到絕張9,財運來了擋都擋不??!” “運氣運氣,哈哈哈哈!”朱總紅光滿面,從手拿包里取出一迭現鈔到處派紅包。賭場小弟正在替他清點籌碼。 他媽的,瘋子!拿一百萬賭絕張! 王文博根本不知道,像朱總這種有錢人,玩的就是刺激。輸一兩百萬算什么?澳門公海,輸上千把來萬也不帶眨一下眼的,這種小場子不過偶爾來打個牙祭。 “文博,我們回去吧?!泵纷永渥?,臉上擠出一點擔憂。 王文博好像丟了魂,呆呆的站在那兒,身上一陣陣發麻發冷。 “王總,我說你怎么就不信我手里是把同花呢?行吧,咱們下回再戰?!毙罩斓牡靡庋笱?,抽出幾千塊拍到他手臂上:“拿著,帶你女人吃頓宵夜?!?/br> 王文博精神渙散,完全說不出話。梅子看他不動,沖朱總笑笑,迅速把錢收進了自己的手提包。 整個晚上,書房的沙發床不斷發出吱吱嘎嘎的聲音,王文博翻來覆去根本睡不著。 他這段時間賭的太厲害,跟老婆關系鬧的很僵。上個月被趕出房間之后,他也懶得道歉,半夜回來直接往沙發上一躺,將就睡一晚,或者索性不回家,睡在梅子的單身公寓里,落得逍遙自在。 王文博恍恍惚惚閉上眼,突然看見一頂黑色的鴨舌帽。他看不見人,只聽到一個聲音在跟他說:“你的帽子丟了,我幫你撿回來?!?/br> “滾!” 王文博陡然睜開眼睛,大口大口喘著氣。日光刺眼,刺的他昏沉的大腦莫名疼痛。他從沙發上爬起來,身上臉上全是汗。 自從那一天傅辰莫名其妙出現在他辦公室,送了他那副字,還說了那些奇怪話之后,王文博好像一下子被沖破了心理防線。 他常常做噩夢,有時候是警察找上門,有時候是傅辰帶著黑色鴨舌帽出現在他面前,有時候又是自己從很高的地方墜落下來。 王文博每天都在害怕,他不知道傅家父子是不是會突然報警,也不知道自己做過的事會不會有暴露的一天,更不知道他好不容易得到的副教授職稱會不會付之東流。他只能跟梅子去賭錢,賭到忘乎所以,賭到筋疲力盡,惶恐、害怕、患得患失才會忘記他,不會時時刻刻sao擾他。 但賭錢什么問題也解決不了,除了越賭越大,越賭越輸。 王文博站在黑板前發呆,足足有兩三分鐘沒有說話。學生們在講臺下竊竊私語。 “王老師這兩天怎么了?憔悴成這樣?” “喂,你們聽說過嗎?上學期末,傅老師的兒子送了王老師一副字?!?/br> “步步高升么,聽說了。我還聽說那個帖子是王老師發的呢?!?/br> “閉嘴吧你,這種事可不能瞎說…” “什么瞎說,數學系那邊都知道,是為了副教授…” “行了,數學系哪個不幫傅老師說話?!?/br> “我看不見得瞎說,你看看王老師那個樣子…” 學生們的議論聲越來越大,王文博仿若未聞。 “王老師,你好??!”窸窸窣窣的聲音里猛然沖入一道粗魯違和的嗓音。 王文博神經過敏般抬起頭,頓時臉色慘白,膝蓋一歪撞到講臺上,差點癱軟在地。 “強…強哥…你…你怎么來了?” 強哥漫不經心的一笑,說:“你不來找我,我只能親自來找你了?!?/br> 教室門口站著三個人,兩個小黃毛,一高一矮。矮的黑黑瘦瘦,穿著花襯衫,眼睛瞪老大,一臉兇神惡煞。高的很壯,黑背心破洞褲,抱著大花臂和花襯衫并排站著。兩人前面就是強哥,大背頭油光發亮,連帶著整張臉都是油亮亮的,腮幫子上的rou隨著他的笑抖了抖。大金鏈子外加黑色西裝,一顆扣子被大肚子崩開,一副暴發戶的樣子。 王文博被嚇得六神無主,過了小半分鐘才緩過神,壓著聲音道:“強…強哥,這不是說話的地方,我們出去說?!?/br> “喲,怎么不是說話的地兒了?王老師欠著我一百多萬,我沒地方找理,只能來你學校找找理?!睆姼鐝慕淌议T口走進來,把聲音又提高了幾分:“欠債還錢天經地義,同學們,你們說是不是?” 轟~ 教室里一片驚呼,隨之而來的是毫不遮掩的議論聲。 強哥清清嗓子走到講臺上,拿腔拿調的說:“你們這位王文博王老師,借了我的錢在場子里賭,前前后后借了一百多萬。我是相信他才借給他,沒想到他為人師表,借完錢就跑路。同學們,你們來評評這個理?!?/br> 學生們哪見過這陣仗,教室立刻成了菜市場。 王文博本來心里害怕,不敢阻攔強哥說話,但眼看他公然在學生面前讓自己難堪,終于忍不住喊了一句:“同學們先自習!”然后鼓起勇氣把強哥拉出了教室。 “怎么著?欠了我錢還不讓我說?”強哥一把推開他,伸出三根手指:“三天,姓王的我告訴你,三天后我拿不到130萬,老子要你好看!” 王文博顫聲問:“不…不是120萬嗎?” “120萬?”強哥一巴掌拍在王文博臉上:“你當不用利息?規矩日500,130萬算便宜你了!你給老子聽好,三天之后拿不出130萬,可不是來學校找你這么簡單!” “三…三天…強哥,三天我哪里去找這么多錢?求你再寬限我幾天?!?/br> “你媽的,老子管你!識相的,三天后自己來找老子還錢!” 強哥帶著兩個小弟揚長而去,徒留王文博一人癱坐在樓梯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