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而在陳在溪入府的第一天里,老夫人派人賞賜了兩匹香紗料子給她。 香紗軟而輕,自帶一股涼氣,其實在來到宋府以前,陳在溪連香紗是什么都不知道。 此刻看著鏡中自己,她竟能穿著百兩一匹的料子,也有了幾分“大家閨秀”的樣子。 陳在溪卻只覺鏡中女人好陌生,這些都是宋府的賞賜,是賞賜,也是施舍。 她都明白。 陳在溪歡喜不起來,只輕扯嘴角:“那改明兒也給綠羅做一身穿?!?/br> 綠羅聽著這話,嚇得當即搖頭:“不可不可,我怎么能穿……” “沒什么不可以的?!标愒谙€想說什么,但看綠羅這誠惶誠恐的樣子,當下也就沒繼續。 只好指著桌上的烏木梳篦笑:“我們梳發吧,時候不早了,還要去老夫人那里問安呢?!?/br> 綠蘿點頭,拿起梳篦替陳在溪順發,她家小姐一頭長發極其順滑,綠羅抬手撫過,只感受到一片滑膩和柔軟。 一邊盤發,綠羅忽而想起一件事,“小姐,你就不好奇府上怎么突然整頓起來了?” 宋國公府家大,大老爺死后,整個家便是由老夫人說了算,老夫人雖年長,但并不是昏庸一輩,這些年將府上打理地很體面。 說起整頓……國公府乃大晉第一世家,家規森嚴,又有老夫人管著,陳在溪一時間還真想不出有什么可整頓的。 “好了綠羅,你既然這樣問,就定是知道原因的,”陳在溪語調軟下來:“你就和你家小姐說說嘛?!?/br> 綠羅手很麻利,頃刻間就替陳在溪盤好頭,她挑出根翠綠色發釵插進烏發中,隨后才回答: “聽說是國公府上的那位大公子回來了?!?/br> “是嗎?” 陳在溪來府上一月有余,對這位大公子卻實在陌生。 綠羅點頭:“小姐,按照輩分,你還得叫這位大公子一聲表哥呢?!?/br> 第2章 老夫人住東院,因著是一家之主,平日里對外總是要嚴厲些,但對小輩們還算溫和,每日卯時的請安都給免掉,只改成一禮拜一次。 雖免掉,但陳在溪每日卯時還是會去東院請安,自來府上到現在,已連續一月有余,風雨無阻。 只是今日……因那夢耽誤了一些時間,梳妝完畢后,陳在溪抬眼望天,只覺時候不早。 她拉開門,憂心地樣子:“綠羅,該去給老夫人請安了,今兒這樣,怕是還會遲到?!?/br> 綠羅跟上,只是不解:“小姐,您剛入府時老夫人曾說過,讓你只管跟著表姐表哥們一禮拜來一次就行,不用那么講究。況且小姐只是晚一些到,老夫人不會計較的?!?/br> 陳在溪聽完這話嘆氣,眉眼間是化不開的愁意,只道:“老夫人是長輩,她雖是這樣說,可我一個客人,怎真能和宋家小輩比呢?該有的禮數自是不能少?!?/br> 綠羅實在不懂這些高門大戶的禮數,但看陳在溪愁悶的樣子,她努力安慰:“沒事的小姐,走快些應是還來得及?!?/br> “嗯?!标愒谙獙χπ?。 兩個人出了梧桐院,梧桐院坐落在靠北的位置,離老夫人的東院還有些距離,陳在溪只得和綠羅走快些。 盛夏,不過卯時,天已經大亮,走過回廊,路過一處園子,園子里是一池荷花,盛開之際,花葉繁茂。 視線再往旁邊移,角落里栽了幾顆石榴樹,石榴花紅艷,枝葉翠綠,紅綠之間,是屬于夏天的燦爛。 陳在溪看著眼前美景,只覺得舒心極了,然后下一秒,就見那樹旁的丫頭伸出手來,用剪子將那掛在枝頭的石榴花剪下。 紅花落入泥中,陳在溪皺起眉,可那丫頭還不停,咔擦幾下,又將枝葉減去大半。 綠羅瞧見,表情也有些驚異:“小姐……這些都是不要的枯枝嗎?” 可那樹的枝葉茂盛,長勢極好,卻被人硬生生剪下一堆,這架勢實在不像剪枯枝。 沒幾秒,那丫頭又開始剪下一棵樹。 陳在溪把這些瞧在眼底,搖搖頭,卻沒說些什么:“走吧,這都和我們沒關系?!?/br> 兩人行至回廊中央。 剪花的兩個丫頭瞧見她們身影,卻也不顧忌,就當著陳在溪面,有一搭沒一搭地繼續閑聊起來。 “這位表姑娘當著是勤快,只怕是真把宋府當成自己家了,每天都趕著去找夫人請安,生怕別人不知道她有多孝順一樣?!?/br> “是孝順?!鼻嘁卵绢^聽見這話抬眼。 那廊上女人的身姿曼妙,著一身薄紗,裙擺飄然,勾勒出盈盈一握的腰肢來,往上看,卻是豐腴飽滿。 平日里,這位表姑娘總是一副病弱的姿態,然身形卻不瘦弱,狐媚勾人的樣子。 青衣丫頭皺起眉,她移開目光,表情嫌棄地說完后半句:“老夫人以前就說過,一禮拜請一次安便好,這位表姑娘卻天天趕著過去,怕不是想把府上的jiejiemeimei們都給比下去不成?!?/br> “真是和她那個娘一樣,不安好心?!?/br> 兩個丫頭并未收著聲音,這幾句話響徹在靜謐的園子中,陳在溪自然是聽得清清楚楚。 本就因那夢被折磨了一早上,現如今又被人當著面議論,陳在溪蒼白的臉上,更沒有顏色了。 晨曦的微風攜花香吹來,陳在溪站在風中,身姿搖曳,似是站不穩般虛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