根據杰克提供的情報，杜月明重新回到了丘爾頓工廠的一樓，七彎八轉之后來到了一個房間。

    杜月明深吸了一口氣，緩緩推開了房門。

    這是個陰暗的房間，陳設相當簡單，其實與其說是房間，倒不是說是牢房更為合適。

    杰西卡被綁在了黑色的十字架之上，地下是一大灘血漬，她的四肢被鋼釘牢牢釘住了，她的身體上沒有任何遮蓋的東西，不過那具原本煥發著青春活力的身體此刻卻沒有絲毫美感可言，她全身上下是大大小小的各種刀口，黑色血污在她的肌膚上已經結成垢了，不少地方甚至以及腐壞。

    “你……來了?！苯芪骺ㄔ囍f道，她甚至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嗯?！倍旁旅鬏p輕應了一聲，語氣居然出奇的平靜，就像打招呼時的應答那樣。

    “我實在是沒想到，像我這樣的人，也會有人在意。你知道嗎？有的人自誕生下來，她的人生就仿佛是廉價的，廉價的就像是街邊被人隨手丟棄的廢報紙一樣?！?/br>
    “我先把你弄下吧?！倍旁旅鱽淼搅私芪骺ǖ母?。

    “不用了。我活不久了，原本就是。你陪我說說話吧?！苯芪骺ㄓ袣鉄o力地說道。

    “好。你慢慢說吧，時間很充裕。雷金虎已經死了，很快杰克也會死的?！?/br>
    “真……真的嗎，那就好。你知道嗎？杰西卡這個名字是樂觀幸福，閃耀富有的意思，但我啊，自小就落到了夜鴉幫的手里，淪為一眾人的玩物。杰克啊特別喜歡動刀子，就在我的身上，一刀刀那樣的劃，我害怕極了可是從來就沒有人能訴說，有時我甚至會想干脆就那樣死了算了，不過杰克他似乎從來就沒有殺死我的意思。他說，死魚一樣的表情讓他提不起興趣……”

    “就在前幾天杰克把我弄回來的時候，雷金虎又讓我伺候他，他把那玩意塞到我的嘴里。自從認識你之后，我啊一直在想我到底是怎樣的人生呢？想著想著我就狠狠的咬了他一口……哈哈……你不知道那是他的表情……咳咳……你說我究竟是怎么樣的人呢？”

    “你其實一直都是個堅強的人啊。不過他們為什么又要安排你進入神圣聯軍呢？”

    “大概是看我覺醒了斗氣吧，覺得可以送進去歷練歷練，過幾年還能利用利用，比丟進妓院賺些皮rou錢強，也還指望我能勾引些什么人呢。反正他們也玩膩了……還有啊，我要嗎啡不是因為我是癮君子，而是因為我只想減輕一下我母親的痛苦……那晚和你在酒吧相遇的時候我甚至是覺得自己真的是活夠了……不過那時我是真的要錢啊，我的母親就快死了，我對自己說至少要比她后走吧，至少再和你完成一次任務……”

    杜月明緩緩聽著杰西卡斷斷續續地訴說，他頭一次傾聽著別人的人生如此認真。他沉默著，空氣中莫名漂浮著一股莫名的酸澀的味道。

    “啊……你給我講的那個故事我真的很喜歡，女主是叫辛德瑞拉是吧，你說每個人都能找到自己的幸福的，穿上水晶鞋每個人都是公主。你知道嗎，那天晚上聽到這個故事的時候，我真是開心啊……”

    “我所有的秘密都告訴你了……我不想抱著疑問死去……你對我到底是什么樣的感情？”

    “我……”杜月明真的不知道該怎么回答這個問題。

    “那我換個問法吧，你有沒有嫌棄過我？”

    “沒有?！?/br>
    “謝謝。我就要死了，但你一定要好好的活著呀。我知道那天在枯井底下的時候，那個閃耀的女孩才是應該站在你身邊的?！?/br>
    杜月明一陣沉默，他這種老油子，一時間也不知道該如何接話了。

    “你能把我擦干凈一點么？我想稍微干凈一點的死去?！?/br>
    “好。好的?！?/br>
    杜月明取出了自己那塊帶有家族印記的天之綢，輕輕擦拭著杰西卡的身體，但是她身上的血污實在是太多了，而且不斷地會有鮮血從傷口中滲透出來，根本就擦不干凈。

    “對……對不起，我……”杜月明擦拭著杰西卡那污穢不堪的軀體，說道，他的呼吸有些起伏，他難過極了，因為他似乎沒法完成最后的諾言了。

    杰西卡沒有回應。

    杜月明的視線略過她的身體，那個女孩已經永遠地閉上了雙眼。他把黑色的十字架拆了下來，將杰西卡的軀體橫放。他沒法清理干凈她的身體了，那么就讓這塊能夠去除不凈的天之綢永遠的陪著她吧。杜月明輕嘆一聲，將那塊價值不菲的天之綢綁在了她的腳踝上。

    杜月明朝著杰西卡的方向揮了揮手，像是一場告別，在望了她一眼之后，杜月明輕輕帶上了房門。

    最后，他點燃了這個房間。

    再見了。杰西卡。這個不走運的女孩。

    杜月明的確沒有瞧不起她的意思，雖然她不過是很多人眼中張開雙腿做生意的妓女。但她從來不在自己的面前搔首弄姿，也從來不會平白無故的索取，也沒有找自己訴過什么苦，在戰場上她也很努力的賺取著軍功……在人生的最后的一段時光里，她一直隱忍而堅強的活著，為了她卻不愿放棄的母親堅持著……她認識了自己……她告訴自己那段時光就像是她的寶藏一樣。

    丹尼履行了諾言，整個地下冷庫就剩下杰克、雷金虎、杰克那永遠不會蘇醒了的哥哥以及那無數具死尸。

    杰克從空間戒指中取出了一面等身鏡，他對著鏡子穿戴整齊，黑色的獵鹿帽黑色的鳥嘴面具黑色的手套黑色的風衣黑色靴子，這是他最熟悉也最喜歡的模樣。

    為了接近那些手無寸鐵的人而造就的杰克醫生的身份太過虛偽，為了制造新的恐慌加入神圣聯軍的新兵杰克的身份太過壓抑，而開膛手杰克的身份可以肆意殺戮，可以對那些軀體變得包含詩意變得美不勝收，這是他最愛的。

    杰克很快地就將他親愛的哥哥換上了和他一樣的裝束，像那些祭品的一樣的懸掛在一旁。然后，他抓起了雷金虎的領子直接是將他拎到了推車上，他將僵持液淋了上去，亮出了藏在風衣夾層的一排排雪亮的刀具。

    “你這個惡鬼！惡鬼……”雷金虎似乎被杰克給逼瘋了，他一直重復地說道。

    “我親愛的父親，至始至終你都沒有叫過我雷姓的那個名字啊，說到底你還是不愿承認啊。開膛手杰克說道底還是你親手造就的惡鬼……”

    “那您就保持著微笑，美不勝收吧?！?/br>
    杰克用面具掩蓋住了自己的表情，他揮動著刀具，一如既往。

    丹尼走到了窗口給自己點了根煙，默默地吞云吐霧起來。

    “給我一根怎么樣？”杜月明走到了丹尼旁邊突然說道。

    “你不是不愛這一口的么？事情辦完了？”丹尼問。

    “突然想抽了。事情就這樣?！倍旁旅鞯?。

    不再作答。兩人抽著煙，火星忽明忽亮。下雪了。窗外突然飄落了細細的雪花，冷風把這些白色的小精靈似的東西吹得亂舞，就像是在舉行一場盛大而無聲的葬禮，許多東西都會被埋葬，而埋葬過后，世界還會是本來的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