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0章
不遠的小村莊的煙囪中升起裊裊炊煙。 暮色悄然無聲沉臨。 傅硯舟叩到最后一級青石階,天色已經漆黑的看不清。 手機在低溫下一格一格耗損著電量。 用來照明的光亮在此刻顯得格外清冷孤寂。 他站起身時踉蹌了一下,冰涼到幾乎已經失去知覺的掌心撐在膝蓋上,靜了幾秒,輕呼出一口氣。 抬頭看向安靜矗立在黑夜雪霧中的南恩寺。 緩慢的向前走。 他的膝蓋因為長時間的叩拜已經僵硬,每一步彎折都牽扯著冷痛,這使他走路的動作看起來有些不自然。 短短不過十步的距離,他走了許久。 還好,沒有錯過閉寺的時間。 傅硯舟想,他今天的祈福帶還沒有系上去。 負責關閉寺門的小僧人從寺中朝外探了探頭,看到夜色中模糊的身影時嚇了一跳。 他舉起燈,認真的看了看,驚訝的出聲,“傅先生,是你嗎?” 整整一天沒有開口說過話,傅硯舟沒能立刻發出聲音來,過了一會兒才嗓子干澀道,“是我?!?/br> 頓了頓,他又說。 “抱歉,來的有些晚,打擾了?!?/br> “沒關系沒關系?!毙∩诉B忙說,側身請他進來。 傅先生是???,為寺里捐贈過許多香火錢,小僧人知道他每天都會來拜,只是意外今天怎么這么晚才來。 差點就要鎖上寺門了。 他打著燈給傅先生照明,同他說話,“還以為您今天不會來了,沒想到這么晚了還過來?!?/br> 傅硯舟說,“有點事?!?/br> 這個時候正是寺里的僧人晚修的時間。 往日這時候傅硯舟已經離開了,小僧人解釋道,“其他人在做每天的晚修,您還要去大殿嗎?” “我先去樹下?!备党幹蹧]讓小僧人繼續陪著他,“您去忙您的,別因為我耽誤晚修時間?!?/br> 小僧人走后,他來到許愿樹下,先是在大衣上擦了擦手,口袋里的祈福帶也被雪水浸的有些潮氣。 可他的手更涼,感覺不出來。 許愿樹旁有一盞照明的燈,借著昏黃的光亮,他踩著梯子,小心的拉住一根樹枝,仔細的將祈福帶系好。 下來時因為僵硬的腿腳不夠靈活,不小心滑了一下,樹梢上的雪因為他的晃動紛紛下落。 傅硯舟的頭發和肩膀、脖頸也沒能幸免。 他站穩后拂掉那些落雪,走遠一些,沉默的看著這棵樹。 僧人們并不需要在大殿進行晚修,他走進大殿,只有老住持和那個引他進寺的小僧人在。 沒有人說話,他走到佛祖像下,在軟墊上跪下,雙手合十。 夜里的夢境在他腦海中浮現。 思緒紛亂,此刻的他實在是不夠心靜,忍不住想,他如夢中所說,來到了這里,佛祖還會不會來見他? 但很快他就將浮起的心緒壓了下去,虔誠祈愿。 離開時,外面更冷了。 從大殿出來,傅硯舟其實并不算失望。 這樣的情緒在姜泠沉睡的第一年經常會有,甚至第二年、第三年,仍然會有,如同疤痕烙在心頭。 久而久之,失望的情緒就淡了。 將希望寄托于神佛,本就是一件觸摸不到緣由和邏輯的事。 下山時,路滑,他走得很慢,雪花落在臉上,傅硯舟只是忽然想起一些很久以前的回憶。 那時候他和姜泠年紀都還不大。 小時候的姜泠的想法總是天馬行空,看各種各樣的書,不懂得就纏著他問,賣賣乖,他就什么都告訴她了。 記憶中大約也是這樣的雪天,她忽然晃著他的手說,“硯舟哥哥,咱們出去淋雪吧?” 他不想去,可拒絕不了她軟綿綿的抱著他手臂討巧撒嬌。 院子里,雪花落在他們的手上,頭頂,臉上,他看著她歡快的踩著腳印,懶聲問她。 “雪有什么好淋的,不怕感冒?” 她歪歪頭,聲音在空蕩雪白的庭院中顯得格外清脆甜美,“哪有那么容易感冒,多好玩啊?!?/br> 她喜歡雪,非要拉著他的手拖著他去堆雪人。 說是堆雪人,結果苦力都是他來做。 小姑娘就在旁邊看著,當指揮家。 最后堆出了一個比她還要高出幾厘米的雪人,還給雪人戴上了她的帽子,圍上他的圍巾。 那個年紀的姜幺幺尚且不懂長大就是分別的開始,小孩子對成年人的世界總是無限向往與期待。 她眼睛亮晶晶的望著他,臉蛋凍得粉白粉白,卻俏生生的問他,“硯舟哥哥,我們以后每年冬天都堆一個這樣的雪人好不好?” 他看著她沒了帽子的發頂落上了雪,抬手替她拂掉,語調漫不經心地回,“隨你?!?/br> 她笑得眼睛彎彎,“那咱們可就說好了,不許反悔,拉鉤!” 誰要做這么幼稚的動作。 他心不在焉地想,可拒絕,怕她掉眼淚,怕她的笑容消失。她就這樣笑著最好看。 口不對心的少年任由她勾住了自己的小拇指。 時過境遷。 到底是誰先失了約,誰沒有握緊誰的手。 誰退卻了,誰又不夠堅定。 傅硯舟隨意掃掉衣袖上的雪。 忽然想到曾經囫圇看到的一句話。